在现代汉语里,各种装订好的纸本子都可以叫“册”。“册”这个名称的来历,就是用细线编连好的“简本子”,也就是简册。
目前可见的出土简册年代相对较晚,其中最早的,出土于战国早期的曾侯乙基。而古人使用“册”的记载,却远早于战国。作于西周初年的《尚书·多士》有这么一句话——“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意思是你们商族的先人不但有竹简书“册”,还有经“典”文献。这一点,在古文字材料中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我们先看商代文字“册”(图10)。一般认为,“册” 字本象编连成册的竹简之形,横向的编绳把纵向的竹简编成一排,再在两侧或一侧打结,跟出土简册的形态(如图11)几乎完全一致。那么,造“册”字之前,简册应该早已存在。
内容重要的简册书籍,便是所谓“典”。古文字“典”(图12)的上部本就是“册”,下部则是象底座的丌 (基)”,表示被放在几案上的,比较庄重、珍贵的简册,即“经典”“典籍”。由此可见,商代人“有册有典”的“典”,应当也是以简册的形式存在的。
除了古文字字形,“册”字在商代、西周出土文献中的用例,也能说明当时使用竹简的情况。甲骨文、金文里都可以见到一种很重要的史官,称为“作册”,这个官名就是从“书写简册的人”引申而来的;后世把封官授爵叫“册封”,商周时代则称“册命”,它的来历就是宣读简册、发布任命的仪式。
比如在一件称为“免簋”的西周青铜器上,就有一位“作册”,受周王之命,“册命”名“免”之人的记载。(图14)从“作册”“册命”两个词在商代、西周的通行情况看,当时,书于简册显然已经是十分普遍的事情了。
编连简册使用的编绳,大多是细丝,也有用麻的。“编”字左边的“纟”,就保留了这—层意思。孔子读《易》,“韦编三绝”。“韦编”以往多解释为“熟牛皮制作的编绳”,从考古发现看,简册大多卷得很紧密(如图1),不大可能(也未曾见过)用皮绳来编连——太厚了,不好卷。所以,孔子读断的“韦编”可能是“纬编”的意思,指横向的编绳而已。
古代掌管文案的官吏也被称为“刀笔吏”,其中的“刀”指书刀(也称“削”),是用来刮去简牍上的错别字,而不是用来刻字的。现在我们能见到一些古人佩戴书刀的形象,比如秦始皇陵园出土的文官俑,腰间挂着书刀和磨刀石(图15);又如山东沂南北寨汉代画像石上的刀笔吏形象,耳朵上插着笔、腰里挂着书刀(图16)。书刀的作用常被误解,“刀刻竹简”的误说至今仍比比皆是。其实只要看“删”字就可以发现,“册”加“刀”,正是以书刀削删简册上错别字的意思。
尽管商周时代留下了大量使用简牍的遗迹,但战国之前的简册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出土呢?可能有几方面原因,比如中原地区干湿适中,适合人类居住、农业发展,但不适合有机物保存。正所谓“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绝大部分简册已经自然消失。又比如战国之前可能没有随葬简册的习俗,古人不主动埋,后世也就不容易出土。当然,最理想的情况是,地下还有,只是我们还没发现罢了。
除了常用的简牍,目前已知的古文字载体还有陶器、甲骨、金属器(主要是铜器)、玉石器、漆木器、纺织品、钱币、印章(封泥)、建筑表面等——各种需要写上字的地方,各种能写字、刻字、铸字的载体,古人都会利用,除了没有数码设备,跟今天其实并没太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