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他用两首桃花诗，怼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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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铭》上学时都读过吧？也因为这首诗文，我们知道了刘禹锡。

其实除了《陋室铭》，刘禹锡还有两首写桃花的诗也很出名，那不是普通的桃花，而是玄都观的桃花。

玄都观是唐朝著名的道观，以遍植桃花而闻名。

刘禹锡每次被贬后回到京城，都要去玄都观，都忍不住写一首桃花诗。结果每次一写诗，他都会得罪京城权贵，然后重新被贬，还要连带好友一起被贬。

这遭遇真是诗人里面独一份儿。

刘禹锡其实起点很好，祖父和父亲都在朝为官，给他提供了很好的学习环境，小时候他就曾受过名师指点，19岁已经小有名气，22岁中了进士，两年后再登吏部取士科，成为太子校书。

真的是顺风顺水，前途一片光明。

少年得意，又是血气方刚，往往总想干一番大事业，最好能改变世界。这是少年人的赤诚，每个时代都需要这样的人，只有他们努力抗争，这世界才会不断进步啊。

而刘禹锡有这样的资本，所以和柳宗元一起，很轻松地成为革新派核心人物，大刀阔斧地做了很多有进步意义的事。只不过，所有的革新都会触犯权贵的利益，很容易因此失败。

这次革新以失败告终，核心人物都遭到了贬谪，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柳宗元被贬为永州司马﹐其他几人也都被贬为司马，史称“八司马事件”。

从此，刘禹锡的人生跌入低谷，并且一跌就是十年。

十年后，皇上终于召他和柳宗元等一众人回京，当时正值春天，自然要游玄都观。看到桃花灼灼，却是自己被贬以后所栽，刘禹锡感慨万千，随即作了一首《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刘郎”是他的自称。这首诗既像讽刺，又像自嘲，反正有一点阴阳怪气的感觉，所以被人先发，说他心怀怨恨。

因为这首诗，不久后，刘禹锡再次被贬。等再次回京时，已经是14年后了。他好像和桃花杠上了，再次游玄都观，又写了一首《《再游玄都观》：

百亩中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这首诗就比较张狂了，有一种“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老子还不是回来了吗”的味道。结果因为这首诗，刘禹锡又被贬，还连累了一众朋友都被贬。

刘禹锡的倔强由此可见一斑。

2

著名的《陋室铭》，就是在被贬期间写的。

被贬的人总是容易被怠慢，当时的和州知县就故意刁难刘禹锡，刁难的原因不得而知，但也很好猜测，要么为了向刘禹锡的仇家示好，要么觉得自己能欺负大名人很有脸面。

知县安排刘禹锡到偏远的城南居住，居住临江，可见确实挺远的。刘禹锡写了两句诗贴在门上：

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

人家就是明说了：我觉得这居所挺好的，天天看江水看帆船，而且我精神世界丰满，住哪儿都觉得美。

这是和知县杠上了。

知县当然不爽，命人把刘禹锡的居所从城南迁到城北，原来是三间房，现在只给一间房。以前在江边，现在是河边。刘禹锡又写了两句诗：

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

河两边的垂柳也很漂亮啊，而且我的心在京城，才懒得跟尔等井底之蛙计较。

知县要被气疯了，再次命人把刘禹锡的住处迁到城中，不靠江不靠河，看你怎么看美景，面积也更小，只能容纳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

刘禹锡就是在这里写下了《陋室铭》，还请人刻在石碑上，立在门前：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这简直是和知县隔空叫板：我觉得住在这里再好不过了，房子不重要，房子里住着谁才重要。

真的是以笔当剑，气死人不偿命。

要是知县知道这篇《陋室铭》日后会成为千古名篇，被无数人追捧，估计躺在棺材里都要吐血。

文人不好惹，以后要少惹。

3

刘禹锡这个人，从来不服输，谁惹他他怼谁，两首桃花诗怼遍京城，但他也有很柔情的一面。

他的《陋室铭》是千古名篇，他和柳宗元的感情也是千古一绝。

他们俩同时中的进士，又同时为革新派成员，还同时被贬。第一次被贬时，柳宗元妻子去世，他悲痛不已，事业感情皆失意，写下了著名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柳宗元的情绪是低落的，所以写的诗也有孤独感。刘禹锡经常宽慰他，还写了一道《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两个人的遭遇类似，心境却截然不同。在刘禹锡的感染下，柳宗元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被贬的十年，两个人经常诗词相和，精神世界很丰满。

其实那时刘禹锡的境遇也没好到哪儿去，在被贬之前，他的第一任妻子裴氏刚去世，他也几乎同时遭遇了事业和感情的双重打击。

但比柳宗元幸运的是，他很快娶了第二任妻子薛氏，虽然薛氏从小养尊处优，却愿意跟随他去朗州那种艰苦之地生活。

在情感和家庭生活上，刘禹锡还是不错的，没受过什么苦。但柳宗元却吃够了婚姻的苦。他和妻子也算青梅竹马，两家长辈从小定的娃娃亲，但妻子23岁便因难产而去世。

此后他被贬，荒蛮之地，也找不到可以匹配的女子，即使有，也不愿意嫁给罪臣。但他又有生育后代的需要，便和一位私妓同居。

用现在的眼光来看，怎么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但任何事情都很难超脱时代的限制，在那个时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蓄养家妓，和私妓生孩子，也算很平常的事情了。

4

说回刘禹锡和柳宗元的友情。

十年后俩人都被诏回京城，却因为刘禹锡的桃花诗，又一同遭贬。

柳宗元没有埋怨刘禹锡，而是做了一件很出人意料的事，他对皇上说，要和刘禹锡换个地方。

当时刘禹锡被贬为播州刺史，柳宗元被贬为柳州刺史。播州比柳州条件更差，而刘禹锡还有年迈的母亲要照顾，所以柳宗元作此请求。

这份情感真是太纯粹太难得了，连皇上都被感动了，不忍心让柳宗元受苦。于是，改判刘禹锡为连州刺史，柳宗元依然为柳州刺史。

俩人结伴前往被贬之地，一路互赠诗文。到衡阳时，要分开赶路了，柳宗元写了一首《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缨。

梦得是刘禹锡的字。刘禹锡也写了一首《再授连州至衡阳酬柳柳州赠别》给柳宗元：

去国十年同赴召，渡湘千里又分岐。
重临事异黄丞相，三黜名惭柳士师。
归目并随回雁尽，愁肠正遇断猿时。
桂江东过连山下，相望长吟有所思。

柳宗元到任后4年便去世，终年只有47岁，临终前，他把孩子和诗稿一起托付给了刘禹锡。

刘禹锡悲痛不已，写了很多首诗悼念柳宗元，比如《祭柳员外文》、《重祭柳员外文》《重至衡阳伤柳仪曹》。

当初在衡阳分别，俩人尚且诗词相赠，如今重到衡阳，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怎能不悲伤？

白居易和元稹也是一对好友，还曾相爱相杀，白居易给皇上上书，让皇上不要用奸臣元稹。但元稹死后，他写过一首诗，那种对故人的怀念和失去至友的孤独感，读之让人落泪：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首诗用在刘禹锡和柳宗元身上，也同样合适。

除了写诗，刘禹锡还亲自为柳宗元写了墓志铭，并用尽半生积蓄，完成了《柳宗元集》，让柳宗元的诗词可以留存至今。柳宗元的儿子他也视如己出，并传授平生所学。

他们是双向奔赴的友情，这也是友情最美好的样子。

看到他们，我又重新相信友情了。

只是，每每看到他们的人生遭遇，总是忍不住想到当初他们年少成名，同时中举，野心勃勃地革新，是多么地意气风发。

如清风明月一样的少年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