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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到死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背上“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千古骂名，而那个和他一起，被痛斥为“红颜祸水”的女人，他早已经忘了她最后的归宿——是青灯古佛，还是石沉水底？ 那一年的京师，局势变幻莫测到连吴三桂也始料未及，李自成大军以风卷残云之势破入京城，他们先大张旗鼓的给崇祯皇帝收了尸，随后便开始了一场入京后的重头戏——掠夺官员。
为了稳定民心，李自成没有从平头老百姓下手，他和他手下的农民军将矛头直指大明朝中富得流油的大小官员，不论官职，不论年少，只要你有钱，那就得上交。 进城后的农民军挨家挨户搜刮贪官污吏的家财，自愿上交的能少吃些苦头，不愿意上交的便吊起来狠狠打，打得鬼哭狼嚎，打得遍体鳞伤。 在威逼之下，官员们的家产被榨得精光。 有“大明最后希望”之称的吴三桂，自然首当其冲，他虽然不在京师，可他的亲眷全部深陷其中，尤其是吴三桂的父亲吴襄，更是李自成大军的“重点关照对象”。 而吴三桂的美妾，那位名动江南的陈圆圆也未能幸免于难，她被农民军二号人物刘宗敏掠去后，便再无音信，生死不知。 这一年，曾经意气风发的吴三桂先后经历父亲受辱，美妾被掳的双重打击，彻底丧失理智的他带兵降了多尔衮，他与清兵一起清剿李自成，自此奠定了一世骂名。
而陈圆圆也因吴三桂这一举动，也被迫成为“红颜祸水”的典型代表。 其实，要论吴三桂的功过，那与陈圆圆可真是不沾边。 吴三桂，冤矣！ 陈圆圆，冤矣！ 一、被姨夫卖入梨园，名动江南天启四年，明末，陈圆圆出生于常州武进县奔牛镇，本名邢畹芬。 和大多数在日后沦落风尘的女子一样，陈圆圆也有自己的不幸和幸运——不幸的是，她自小父母双亡；幸运的是，她跟随小姨生活。 父母早逝，无依无靠的邢畹芬被小姨接到苏州桃花坞，还随姨夫改名为陈圆圆。 苏州桃花坞是一个什么地方呢？ 那里是炙手可热的世外桃源，那里是达官显贵的聚集之处，那里是底蕴深厚的文化场所，那里有春花秋月，那里有清风明月，那里有阳春白雪，那里有亭台楼阁。 任何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桃花坞，陈圆圆便在这种环境的浸润下，像一株春日桃花，尽情舒展肢体，茁壮发芽，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诗词歌赋无不擅长。 但偏偏天不遂人愿，没过几年，姨夫家道中落，才及豆蔻年华的陈圆圆被姨夫卖入梨园。
无奈沦落风尘，曾经为一段美好姻缘而训练的技艺，此时此刻都成为她纵横欢场的利器。 陈圆圆一手琵琶绝技出神入化，很快跻身“秦淮八艳”之列，一时间，江南王孙都以能与陈圆圆畅谈一笑为傲。 陈圆圆迅速成为显贵争相一掷千金的女神级人物。 可女神也有烦恼。 当名动江左的陈圆圆无意间听到客人们轻佻的言语和挑剔的眼光时，她恍惚间看到自己未来的结局，无非像那人老珠黄色衰爱驰，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一般，在“以色侍人能有几日好”的世俗谴责中，浑浑噩噩地过了一生。 陈圆圆幡然醒悟，甘落红尘的女子，若不为自己谋后路，又有谁能成为自己的后路呢？ 陈圆圆开始在自己声色巅峰时物色如意郎君。
世人皆知陈圆圆与吴三桂的爱情故事，却鲜少有人知道，陈圆圆为自己选定的第一个男人并不是吴三桂，而是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 更令人讽刺的是，世人对冒辟疆的了解绝大多数源自他与董小宛的露水情缘，却鲜少有人知道，冒辟疆第一个动心的女子并不是董小宛，而是声震江南的陈圆圆。 此时的冒辟疆，在明末文坛声名鹊起，是被誉为可与初唐王勃比肩的士林新秀，与陈圆圆可谓是才子配佳人。 可惜这一段美好爱情终究是镜花水月，数面之缘后，冒辟疆和陈圆圆也步了分道扬镳的俗套结局。 崇祯十五年，宠冠后宫多年的田贵妃病逝，随着田贵妃的陨落，凭借田贵妃而显贵的国丈田弘遇也大厦将倾，为了继续延续这份荣耀，田弘遇决定在江南地区遍寻美女送入宫中。 田贵妃自幼深得母亲真传，其母生前便是江南歌姬，尤喜丹青，极擅音律，田贵妃随了母亲，也是标准的江南美人，温婉动人，歌艺双绝。 田弘遇以田贵妃为模板，在江浙地区大兴选妃活动，一时之间，数不胜数的江南美人被送到田府，这还不算，田弘遇还四处物色合适人选，一旦看上便不由分说将人抢来府中。
名动江南的陈圆圆自然也早早地进了田弘遇的备选名单中，正当她为与冒辟疆在苏州城订立婚约而暗喜时，田弘遇带人闯入闺房，将陈圆圆掳了去。 苏州城看惯了太多的爱恨情仇与生离死别，那爱情的传说，终究也不过随着河水流淌而下，消失在吴音侬语和小桥流水中。 这次错过对陈圆圆和冒辟疆来说就是永远——冒辟疆没有得罪权贵的勇气，陈圆圆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在田府，陈圆圆和一众佳丽夜以继日的训练，终于达到了田弘遇的标准，他迫不及待地将如云的美人悉数送入京城面圣。 可崇祯皇帝正在为内忧外患的大明朝愁眉不展，哪有心思顾及什么“田贵妃”的翻版呢？ 田弘遇一气之下，索性将这些美人全部纳入府中成为歌伎，陈圆圆的人生也从此刻开始彻底发生了转变。
二、吴三桂一眼看中，冲冠一怒 歌女哪知亡国恨？ 田府夜夜笙歌之时，风云突变的明末已是黑云压城。 崇祯帝否决了迁都南京的建议，这便意味着他必须将在山海关值守的铁骑调回以拱卫京师，而此时，在山海关值守的正是年少有功的吴三桂。 此时的吴三桂正是意气风发，骁勇善战，凭借军权和宠信，他和他身后的吴家一跃成为炽手可热的高门大户，巴结吴三桂的人从家门口排到菜市口。 田弘遇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乱世中，军权才是王道。 趁吴三桂回京，田弘遇大摆筵席邀请英雄上门宴饮，吴三桂欣然前往。 在这次酒宴上，田弘遇大肆显摆自己从江南俘获的美人，或胖或瘦，或艳或媚，美人如流水一般从吴三桂眼前一一淌过，田弘遇一边敬酒，一边揣摩吴三桂的表情。 他此次宴请的目的，就是将其中一个，或者几个美人献给吴三桂，效仿曾经讨好崇祯之法，来讨好眼前这个手握大权的少年将军。 年轻的将军眼神涣散，虚虚抬眼便将眼前的美人都过了一遍，“俗，太俗了。”
他兴致缺缺地打发这些浓妆艳抹的歌姬们退下，心高气傲的将军看着鱼贯而出的歌伎，一抹清丽倩影却很是出挑，瞬间将吴三桂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陆次云《圆圆传》记载，吴三桂第一次看见圆圆，便“神移心荡”，未施粉黛的陈圆圆如将开未开的粉荷，一眼便将吴三桂迷得神魂颠倒。 从不开口求人的吴三桂向田弘遇求娶陈圆圆，田弘遇自然求之不得。 就这样，错过冒辟疆的陈圆圆选择了嫁入吴府，这对当时的陈圆圆来说是最好的归宿，却在日后将她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嫁入吴府不久后，陈圆圆便与吴三桂分隔两地，吴三桂返回山海关整顿兵务，陈圆圆则留守京师。 吴三桂一走，大明就乱了。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大军抵达居庸关，崇祯帝快马加急召回吴三桂，可消息还没传到吴三桂那里，京城已经沦陷，崇祯自缢而死，李自成占领京师，成为紫禁城的新主人。 随后便是李自成捉襟见肘，为了经费大肆拷打京城富户，吴三桂的家人更是农民军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仅遭到严刑拷打，还被抄了家。 为了逼迫吴三桂投降，李自成逼吴三桂的老父亲给儿子写信，吴三桂此时内心挣扎犹如火烤，一方面，他知道大明已无力回天，一方面，他不想成为逆贼。 就在此时，吴三桂又得到一个令他血脉贲张的消息，李自成的手下刘宗敏将陈圆圆霸占了。
《庭闻录》和《圆圆曲》都记载，吴三桂听闻此消息大发雷霆，怒发冲冠，自此与清军合兵击溃李自成，引清军入关。 基于此，作者将吴三桂罄竹难书的行径归咎于陈圆圆。 而史学界则对此文学说法有不同意见，以吴三桂当时的地位和出身，断不会因为一个歌伎而不顾名节，不顾家眷，顾炎武在《山海关》中对于吴三桂开关一事，也只字未提陈圆圆。 在乱世风云中，陈圆圆不过是替吴三桂背了黑锅的可怜人罢了，而世人传颂的吴三桂与陈圆圆悲壮的爱情故事，也不过是街头巷尾的传说罢了。 三、晚年随夫居云南，色衰爱驰吴三桂叛降清朝后，陈圆圆失而复得，随后，吴三桂为清军四处征战，摇身一变为平西王。 这边吴三桂名利双收，那边陈圆圆却归于沉寂。 《甲申朝事小记》记，吴三桂盘踞云南后，陈圆圆紧随而去，成为平西王侧福晋，而在陈圆圆入府之前，吴三桂的正妻张氏早已母凭子贵，张氏善妒，“三桂尤怕”，又生下儿子地位尊贵，远非陈圆圆这个侍妾可比。 也正是出于害怕张氏的原因，吴三桂在镇守山海关时并没有带圆圆随行，只是带了正妻张氏，导致圆圆被农民军掳走。
生性风流的吴三桂，有悍妻张氏，有美妾圆圆，可他却从来不甘心只有一个女人。 在云南安定下来后，位高权重的吴三桂拥兵自重，高枕无忧，立福晋和侧福晋后，又从吴中地区买了四十多名花样少女，这些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懵懂无知，只知讨好吴三桂来稳定地位。 这还不算，给事高安投其所好，又献上“四面观音”“八面观音”等侍妾供吴三桂享乐。 这些女子，皆是尤物。 可此时的陈圆圆已经35岁，美人迟暮，曾经的美貌不再，加上与主母张氏矛盾重重，再白月光的形象也会在一次次的争宠中被消磨殆尽。 对陈圆圆来说，抓不住的吴三桂虚无缥缈，给不了她需要的安定感和稳定感。 想曾经她能在李自成手中全身而退，于万军之前威逼利诱李自成，以此保全性命，如今却只能窝在云南一户小小院落里，看着夫君新人不断，佳人在侧。 色衰爱驰带给陈圆圆的是日复一日的悲戚，史料记载，清平三藩之时，平西王侧福晋陈圆圆遥望秋水长天，长叹一声，随后双手合十，口诵佛号，一跃而入莲花池中。 曾经清丽可人的粉荷，终成枯荷。 至今，在陈圆圆自沉的昆明，依旧留有“圆圆出家处”等多处历史遗迹，无声地诉说着一代佳人的落寞与凄凉。
写在最后 冒辟疆、田弘遇、崇祯帝、刘宗敏、吴三桂……陈圆圆的身边总有男人，这些男人或是自己选择的退路，或是迫于无奈的服从，可到最后，他们每一个人都成为给陈圆圆盖棺定论为红颜祸水的论证。 没有人问过陈圆圆是否愿意，没有人问过陈圆圆想要什么，吴三桂在云南另起大旗时，明明是圆圆据理力争，竭力劝阻吴三桂不要起兵反叛，可人们似乎忘记了，或者是选择性忽视了这件事情。 他们只记得吴三桂冲冠一怒开山海关，他们只记得陈圆圆为求自保辗转富家，他们只记得红颜祸水，却忘记了红颜薄命——多少宠妃被定义为亡国之女，多少美人被抹黑为妖孽惑众，不过是因为她们在不恰当的时候得到了不恰当的宠爱，就要蒙受此不白之冤。 亡夏之妺喜、亡周之褒姒、、亡商之妲己、亡吴之西施……她们每一个都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后世唾骂，至于尸位素餐的文武百官，昏庸无道的九五之尊，上行下效的贪官蠹役，却好像隐身不见，没有人去斥责他们，没有人去抨击他们。 似乎一个大国的覆灭，就是因为天降妖女，祸国殃民。 诚然，这些女子并非全然无错，只是大厦将倾，非一人之力，假使没有陈圆圆，吴三桂就不会叛国吗？假使没有苏妲己，商朝就会万世千秋吗？假使没有张丽华，南陈就会长治久安吗？ 既然一个女子不能左右一个历史事件，乃至一个朝代，那么将全部过错归咎于一个女子之身，是否太过于偏激呢？ 就像红颜祸水陈圆圆那般，不论她辗转多人，还是谋求自保，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在乱世中，为自己寻一方安身之处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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