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跟着领导登上秦岭，游览观赏长安八景之一，“太白积雪六月天”。晚间住在山上一家私人饭店。老板娘得知我们是公款出行，关上门很神秘的问我们想不想吃点野味？她说：秦岭是中国南北交界的分水岭，山大沟深，绵延千里，原始森林植被茂密，幽谷深涧，珍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野猪、野獾、野猹、野羊、野鹿、野鸡、野鸟、野兔等等，更有百十种天然野菜。只要我们出钱，她可请猎人趁夜间去密林深处捕获，让我们细细品尝深山野味，一饱口福。 说的动心了，就带我们去后院看—— 一望山坡很大， 四面具有围墙。 六个大铁笼子， 几只鸵鸟山羊。 走进里院，竹笼子里关着野兔、野鸟、野鸡、黄鼠、松鼠、狐狸，草坪上走动着几只草鹿、羊鹿。一股刺鼻的马尿味，公羊的骚腥膻味，拌和着动物的粪便味……臭气熏天。我们捂着鼻子不敢细看。 回到房间，又给我们详细讲解草鹿、羊鹿、驼鸟的肌肉，瘦而不柴，獾肉肥而不腻。心、肺、肝、肠、百叶(胃)，可治各种疾病。大山深处，灵芝草、雪莲花都有，只是人们不认识。深山野兽出没，狼虫虎豹伤人，一般人不敢进去。接着又讲水蛇、青蛙及各种野菜，聚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养在深山老林里静谧生长—— 有的补肾壮阳， 有的强骨壮筋； 有的健脾利胆， 有的活血补阴； 有的开胃暖胃， 有的润肠润肺； 那个醒目明目， 那个健脑安神； 那个活血化瘀， 那个止渴生津； 哪些退热泻火， 哪些祛邪清心； 哪些压惊益气， 哪些扶正固本…… 她那会说话的两只杏眼顾盼神飞，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巧舌如簧，说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绘声绘色，似乎她这里就是中药铺！可怜傻乎乎的我们就像病人需要调理一样听得入神入画入心入脑。 玉在椟中求善价， 钗玉奩内待时飞。 假作真时真亦假， 三兩红铜充赤金。 能哄人处就哄人， 多赚一文是一文。 我们领导一激动，让她不要说了，报出价格。(正好中了圈套）。交钱后，她忙着拨一通电话，很快又转向我们，说：猎人不用了，四五个小时还不一定能捕到。半山邻居家冰窖里就有现成的。我们领导一高兴，叫她很快上菜—— 马茹、刺角、蔓菁干； 苦曲、香椿、榆钱钱； 灰条、小蒜、蒲公英， 桐花、针金、豆角干； 槐花、仁汉、核桃穗， 茄子干加萝卜干。 …… 都是关中平原庄稼地里时常所见。 肉菜上来，趁着酒劲，大家狼吞虎咽，嘴角流油。只听服务小姐介绍，一盘盘都是按照长安八景、秦岭十景取的菜名。形状倒是很像，只是野生食材独特，西安饭庄绝对没有。 我不喝酒，慢慢吃菜，吃货同事们一尝便知，所谓的野羊野猹野鹿野獾，其实就和美国总统老布什的太太、小布什的母亲芭芭拉脖子上戴的珍珠项链一样，盛名之下，全是仿制品。野兔、野鸡、鸵鸟、鸽子都是人工饲养。其他好多肉菜都是牛羊肉乔装打扮。山蛙、水蛇，其实就是牛蛙、黄鳝。猴头、木耳，也是超市里的。味道全是人工调制。 正吃着，另一拨游客进来问：好吃不好吃？老板娘让他们听我们说。我们其中几个快嘴逮住了话语权，油嘴滑舌地说：太美味了，这一吃真把生日忘了，连结婚入洞房花烛夜的日子都忘了！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把老板娘差点没高兴死！ 我们明知上当了，正好来了一群垫背的，不能光让我们吃亏上当啊！也配合老板娘让他们跟着我们一样吃个哑巴亏。 第二早我去后院看，被他们圈养的几只野兔、野鸡、鸵鸟，草鹿仍然很平静很自在地等待着另一拨游人观赏讨价，为饭店生意人做活招牌赚钱。再细看几只野鸡的羽毛还是用颜料染过的，非常可爱。当然，老板娘说的有些野生动物，其实秦岭山里根本就不存在，况且那时国家一直在保护仅有的野生动物。 领导出了钱，明知上了当，也不能说破，我们几个明知有诈，为了领导的面子，也不敢揭穿。只是迷迷糊糊高高兴兴地跟着饭店生意人老板娘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三寸不烂之舌转动着，自己骗自己。 回到家里，领导和以前一样，高兴得屈指计算：吃过几十几种野味。野味穿肠过，留在心里印象最深的是老板娘—— 粉面含春韵， 丹唇喷莲香。 见面欢声笑， 牛肉充野羊。 山珍本无味， 全凭厨师忙。 獾猹鸡兔鸟， 胡椒麻辣烫。 说话动真情， 骗人没商量， 野餐连环当， 当当不一样。 假做真亦假， 生意如此忙！  作者简介： 高宗义，陕西白水人，鲁迅文学院学员，《人民文学》创作班学员，韩城市退休干部，客居杭州市萧山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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