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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丨谢同裕:吃食堂的我,把一个月饭票弄丢了

 贺兰山民图书馆 2022-12-22 发布于宁夏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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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的本文作者

谢同裕,1950年生,安徽无为人,1966年初中毕业,1968年下放农村插队,后读书无为师范,安徽劳动大学毕业,曾任中小学教师,后在机关工作,现已退休。
原题

大跃进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两次吃大食堂的不同经历

作者:谢同裕


01
1958年,全国沉浸在一片快乐的情绪里:成立人民公社,放人造卫星、收割亩产千斤田,建万头猪场,吃大食堂……好消息接连不断。
我们五华居民区是无为县和无城镇(大江公社)所在地,而五华居委会的天灯片又是在县委、县政府的眼面前,吃大食堂的试点就定在我们片。
有一天,居委会主任带人一家一家搬走吃饭的大桌子、长条板凳。不知道干什么事,居委会主任一边搬,一边解释说,“要吃大食堂了,过集体共产主义生活。”
当时有一句口号叫“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办公共大食堂这样的做法个个高兴,人人都在想共产主义社会的的好处,只是有一点没想到,共产主义到来的这么快!
这些桌子、板凳往基督教堂里搬,好在不远。
教堂里祈祷活动停止了,星期天的礼拜活动被取消了。
其实,当时要找到一个能够办大食堂的公共场所真还没有,只有我们的这一片有这样再好不过的场子了。
大桌子、长条板凳搬进去了,大锅灶几天就砌好了,长条板凳不够用,教堂里有的是两人座椅子挨墙边放,不然挡路。
居委会主任带人挨家挨户收缴各家的粮油供应证(我们叫粮本子)柴米油盐和盆碟碗盏筷子等。大江公社又从万头猪场调来猪肉,从蔬菜大队调来蔬菜,在一片鞭炮声中,无为县大江公社五华居委会大食堂正式开业了。
开业头一天,就看到居委会主任忙碌的身影,和食堂里热烘烘的场面。开业那天上午,人头攒动,群众个个喜气洋洋。
食堂的水井边是正在清洗的蔬菜鱼肉,淘好沥水的大米,及盆碟碗盏。
教堂里几十张桌子上摆满了大鱼大肉,饭桶里米饭冒着热气。
中午十一点,食堂一开门,居委会主任把门一个一个认脸放行。本居民区的群众只有她能大谱子认得高(方言指全部)。
桌子四周一下子坐满了居民群众,八人一桌,不许占座等人,坐满开席。
开业前,例行公事,领导讲话。放鞭炮的在等领导讲话结束,就噼噼啪啪点放起来,在一片烟雾弥漫中赶紧唧上空位,等着人齐开席。
开席前所有居民的桌数都统计好了,先吃好的走人,再摆下一席。
已上席的个个坐齐,哪里还等得及什么领导讲话,领导讲话一结束,也没鼓掌,一个个把筷子握在手里,抢着盛饭吃菜了。
开始,教堂牧师不甘心,还在边上一个自己的小房间里坚守,生怕吃饭的人把他的桌椅板凳碰坏了。渐渐,看见恢复礼拜无望,人就撤走了,不再待那里发呆了。
那几天上学从大食堂出来的小朋友,天天油嘴抹抹的,人人红光满面的。其它居民区的学生眼馋失落地听我们吹牛,个个十分羡慕。
后面每天在食堂门口照样有人把门,这已经不是居委会主任了。他们也不给生人进来,有时也真有别的居民区的人混进来,或“走后门”来吃共产主义大锅饭的。
当时,除了第一天开张的菜就像过年过节的,以后的菜种逐渐减少。不过,我记忆中最深的是萝卜烧肉,是最香最好吃的一道菜了。
大食堂办了一个来月,还没来得及推广,南门万头猪场的猪杀没了。当时的万头猪场只不过把大江公社范围(包括官镇、檀树、凤河三个小乡)里的农户家饲养的大猪小猪全部赶到一起。一折腾,猪死了许多,猪场很快关门大吉了。食堂的粮食也是本片家家户户的粮本子上的供应量,粮食也超支了,也没得到粮食部门补贴。
挨到最后,食堂只好关门了。各家各户的粮本子重新发还给各家各户,大食堂散伙。
一个个居民从食堂要找回盆碟碗盏,家里锅是没有了,已经在大炼钢铁中作为废铁进入坩埚熔化了。早去的还能挑几个好的碗碟,去迟一步的,只能在一堆碗筷里找回几个破碗破碟,大桌子也不给往回搬,其余得重新购置了。
第一次吃大食堂给我的感受是,共产主义到来得快,共产主义走得也快。
02
在家里吃了几天小锅饭,大食堂重新开业了,这一回是在全国范围内吃大食堂,个个凭饭票打饭,粮油供应证全部上交。
每到开饭时间,好羡慕打饭的炊事员,就是她们可以打饭给人打多打少,盛粥可以给人盛厚盛淆(淆粥饭米生子沉底下,上面就是滑影汤)。那些人捧着盛粥的巴缸子,就唱起了电影《红湖赤卫队》中插曲“红~湖~水~呀,浪~呀门~浪~打~浪~呀,洪湖~岸边~是呀们~是家乡啊。”
由于1958年大跃进的糟搞,粮食歉收和浪费。城镇居民的粮食供应量逐步减少。人人面黄肌瘦,只有炊事员和小队长(街道居委会主任)的家人个个红光满面。有一句话叫“一斤一两,饿不死小队长;一两一钱,饿不死炊事员。”
当时,粮本子上每月成人供应25斤米,未成年人每月22斤半米,孩子按年龄分段递减。食油每人每月半斤。粮管站不卖米给个人,只卖给食堂。这么点米,换成饭票也就一小搭。只能一天一天计算着吃。
就这么点米油,还给小队长和炊事员克扣,食堂炒蔬菜没油,只用水呼得黄巴巴的,将就着吃。
舔碗是吃完饭的基本动作,文雅一点的就是把碗里用开水倒进去,晃干净一口喝掉。
三年自然灾害的头年1959年的饥饿来得太快了。
糟搞、粮食大面积减产。基层干部害怕批评和处分,一层一层对上瞒报粮食产量。
无为县本来是产粮大县,俗称“鱼米之乡”,这一回,也拿不出多少稻米来上交国家粮库了。上面来调多少,就给多少。对内城镇居民群众粮食供应只能尅斤扣两。农民被直接切断粮食供应,理由是农村有存粮。
由于吃不饱肚子,记得清楚的是我家婆奶奶叫她孙子给她去食堂打粥,本来粥就精淆的,回来路上就给那个小子喝掉许多,到家没几口。
由于缺少食物,人都缺乏营养,县医院当时最多的病人是肠梗阻、浮肿病。
肠梗阻主要是吃大糠的人肚子里的屎拉不下来。在家里用手抠、用篾爿子、用耳扒子掏,也抠不出来,只好被家里人送到医院。
浮肿病的人,脸上黄巴巴的,身上泡涨鼓大的,腿上一捺一个宕。
我真的见到过:我们院子里一个人家孩子,两三岁吧,没得吃,皮黄脸肿的,身上臭烘烘的,坐在小站窝子里,也没人管。
那个孩子眼角上、嘴巴上被苍蝇下满了苍蝇子。我放学回来看见了,告诉了她大人。她大人用手巾给他擦一下。过一会,苍蝇又跑来下子,小蛆在脸上乱爬。没几天,那个孩子就死了,好像也没人哭,拖走了。
当时,人们想尽了点子,找吃的:吃草,也不知道什么草能吃,嚼嚼草根。有的吃香灰(又叫“观音土”)、吃榆树叶子、吃马齿苋、吃大糠,把大糠捶碎吃。
有人常常夜里肚子饿得实在不行,起来抓点臭小菜子,喝开水充饥。有的喝酱油汤充饥,买糖精和水喝。能找关系到酱坊买到豆腐渣,后来豆腐渣也凭证供应。
当时,县委会边有一个饭馆是县委招待上面来人的,有时杀鱼,去除鱼掩子、鱼肠子、鱼鳃,倒进垃圾堆。
有人把这些废弃物摘了鱼胆,用水煮成凝固物鱼冻子,放在我们学校门口卖,分大小,卖5分钱或2分钱一块,生意也不错。
听说,有吃屎的,有吃死人的,但是我没见过。吃死人的,主要是想死人放家里充数,多一份食堂供应。
三年自然灾害,能够活下来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也因为是城里人,再苦再少也有粮食供应。
农民就没那么幸运了。我1973年下放到县里东乡陡沟坝农村教书时,当地农民告诉我,三年自然灾害,那里基本上死黑子笼,那里的住户都是以后从外地迁移过来的。
在此前我还在无为县白茆插队落户,公社举行阶级教育报告会,叫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上台忆苦思甜。个个农民不干,一句话把领导回得没话说。
贫下中农说,“忆苦思甜我只记得1959年饿死人,哪有比这个苦些。没饿死,活过来就不错了。”这还是无为经济条件最好的洲上贫下中农说的。
放在大圩心里的陡沟公社,叫农民忆苦思甜,公社领导不给这些人刷嘴巴子,谁叫你在讲胡话。
在文化大革命中批斗走资派时,“共产风”时期担任无为县委第一书记的姚奎甲,就被无为的农民造反派从外地抓回无为巡回批斗,不是放在铁笼子里装着,就给农民打死了。
三年自然灾害无为人吃大食堂,死了多少人?据《无为县志》1992年版记载,仅1959年死亡和流失就有16万人。当时无为人口有82万,到1960年,全县只有66万人了。
第二次吃大食堂,让我们尝到了“大食堂”的厉害。“大食堂”害死人,“办食堂就是干部为自己打算,他们可以多吃多占。”(见张凱帆在无为县五级干部会议上的讲话

03

二哥救我一命

三年自然灾害有多困苦,粮食有多精贵,现在这一代人想都想不到。
说说那个年头我碰到的糟糕事。1959年上半年,母亲在芜湖市安徽师范学院读大四,正在枞阳实习,父亲又要出差,家里只有我们兄弟姊妹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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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参加工作时的母亲

大哥谢长春17岁在无为中学读初三,姐姐谢翠霞15岁,二哥谢同心13岁在杏花泉小学读五年级,我10岁读小学二年级。
没大人照应,好在吃食堂,就洗洗衣服少许杂事送给家婆奶奶做做。
父亲出差两个月,去合肥安徽省工商联干部学校学习培训。出门前,他给我们兄妹3人买了两个月的饭菜票,一人一份。每人每天7两5(饭票9分),当时,我们每人每月粮食供应量三个人平均是22斤半。大哥在中学买饭票吃。
只过了一个月不到,一天中午,姐姐放学回来迟了。姐姐学习成绩差,五年级已经连垛了三年,还经常给老师留下来,在老师家门口罚站。我们已经吃过了,她怕食堂关门打不到饭,我就对她说,我陪你去食堂打饭。
我手里捏着饭票,陪着姐姐打饭回来,突然一看,手里还剩一个多月的一叠饭票在去食堂的路上搞丢了。
我一路上慌慌张张地回头去找。每块石头缝、每个草蕻里都翻遍子。
食堂不远,炊事员已经下班回去,门锁起来了。我只好沮丧地回来了。
没有了饭票,意味着后面一个月就没办法生存了,我丧魂失魄。父母都不在家,谁也不能给我吃的,也没得给。
二哥知道了我饭菜票搞丢了,就说,“我一天就9分钱饭票,我只能拿出3分钱饭票(2两5)匀给你,翠霞你匀3分钱饭票吧。” 
二哥说完,把自己的饭票数了数,递给我一叠饭票。
姐姐说,“我饭票吃过了头,匀不出来。”
那个年代,我没得说了,不吃别人的已经就不错了,谁还能拿出来给别人吃的……
这时候,我想起来,大哥的一个木头书箱子恐怕还有私藏的食物。
我和二哥撬开老大的书箱子,除了几本书,箱子里一个抽屉里已经空空如也。
我几天前见到的几斤面粉、一小瓶香油已经不知去向。
我再翻一下大床底下的一个洋铁箱子,里面原来有半洋铁箱子,约二十多斤堕米籽子(晒干的熟糯米子)也没了。
前几天,当我发现大哥的秘密时,他叫我别声张,别给她们(姐姐和二哥)知道了,哪天摊粑粑给我吃。哪晓得就几天,连堕米籽子都给他一个人吃光,只剩下一个空桶了。
他每天上学比我们早,天天早上用香油(菜籽油)摊粑粑、煮穿糯米吃,一个人把家里的存粮一襻吃得干干净净的。
晚上,大哥放学回来,二哥告诉他,我饭票丢了。他吭都没吭一声,像没事的。确实与他无关。
在以后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算计着怎么安排:早上不吃,空肚子上学;中午打2分钱饭,回来用水煮煮,想让他涨大一点。晚上打一分钱饭,吃了就捺个枕头在肚子上去睡觉,没作业,也少消耗。
好不容易,一个多月终于挨过去了,父亲的学习培训也结束回来了。
他一见到我,前胸贴后骨,瘦骨嶙峋的样子,十分吃惊。问我,你怎么这么瘦?知道了情况后,对我说,“你怎么不找食堂朱会计先借一个月饭票?”然后心疼的摸着我的头,“我要再迟毫回来,这小伢子就没命了。”
我这条命,说实话是二哥给的,不是他,我见不到今天。二哥的忠厚善良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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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篇
我所经过的大跃进年代的
“除四害”和大炼钢铁


1958年,我虚岁9岁,一二年级之间。时间久远,往年的记忆已经显得很模糊了,不过一追索,还想起来许多。
“除四害是1958年6月以后的事。除四害,就是消灭苍蝇、蚊子、老鼠、麻雀。
大炼钢铁稍迟,同年8月。
除四害中灭麻雀、老鼠、蚊子这些事,由于当时我们年龄小,临不到我们去做,也不知道怎么去做,不过有上交的任务还得完成。
最清楚的是灭苍蝇,挖苍蝇子(蛹)交数。为了迎合政治任务,学校有时放假给我们去挖苍蝇子。一个一个同学从家里带来铁锹、铲子、小瓶子去找厕所,找茅缸屋。
当年也不管脏不脏,有没有传染病,挖到苍蝇子,用手盘来盘去,不嫌脏,拣到小瓶子里去。
因为不注意卫生,那个年代的孩子大多数人肚子里有蛔虫,宝塔糖是一种畅销货。
记得我脸上有蛔虫斑,宝塔糖吃下肚,肚子疼得要死,屙屎蛔虫一大团囊子缠在一起。有时还要用手在屁眼子里拽蛔虫,不然它出不来。
怎么个拽法,用手拿揩屁股废纸包住蛔虫,把半条已经从肛门里爬出来的蛔虫拽下来,一拽可能拽出来几条。
有几次蛔虫还从喉咙里爬出来,想想更是恶心,不知是不是挖苍蝇子把蛔虫卵带到肚子里的。
苍蝇子在厕所里是太多了。苍蝇下卵在粪坑,成蛆后爬入地下缝隙成蛹,就是苍蝇子。
那时候,每个厕所都给人掏尽了。见一个厕所,挖一个厕所。见一个茅缸,挖一个茅缸。
厕所、茅缸是泥巴地,就翻土找蛹。是砖头地,就把地上的铺地砖撬起来。当时没水泥地厕所。
有群众说笑:“只顾羊卵子,不顾羊性命。”当年政治任务大于一切,压倒一切,也顾不上许多了。
城里比较好一点的厕所,都有小青砖铺地。青砖肖(薄),分量轻,就是不结实。
那一个个砖头被撬翻开,人们只找苍蝇子,没人管横七竖八的砖头,更少有人复原。
上厕所不会停,几脚就把砖头蹅个稀巴烂。
挖苍蝇子的这一班人马走了,又一班人马来了。一天也不知操几高(遍)。复原的铺地砖又被撬起来。想想,一个班一个班同学,涌进一个厕所,阵势有多大。地上挤“按”(严严实实)子。
搞过了,又重来挖,就那么些厕所和茅缸屋。一直到“除四害”高潮下去了,不要交苍蝇子了,各机关单位还要请瓦匠重新买砖铺厕所地面。
每天上学,家长把我们上交的苍蝇子的空火柴盒准备好。火柴倒掉,苍蝇子放进去,看看带几盒交给老师。为什么用火柴盒,是为了好记数。用大小不一的瓶子装了,数数不好数,不能统计出灭蝇战果。
灭老鼠,要的是老鼠尾巴,家里用老鼠板子、老鼠笼子打老鼠、捉老鼠,把尾巴剪下来上交。老鼠尾巴后来成了“商品”,也有买老鼠尾巴上交凑数的。
灭麻雀,记得看抓麻雀的人,搂(读楼音)得麻雀子、小鸟到处乱飞。
消灭麻雀,大鸟、小鸟、益鸟跟着遭殃。
人人拿竹竿扑,有的麻雀被追逐的累死子。这边扑,那边搂,甚至晚上都用手电筒照树上伏着休息的麻雀。麻雀小鸟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有从树上一头冲下来跶死了。
有爬梯子上屋顶、上墙头赶麻雀子的人,把自家屋头上瓦踩塌的子,下雨漏雨,要瓦匠重新检漏。
有的在屋檐到处掏麻雀窝,发现一窝麻雀蛋如获至宝,一个麻雀蛋也算一只麻雀子。
还有一个家伙从粮站平顶屋上(晒稻子用的),只顾搂麻雀子,不顾脚底咯,一脚蹅空摔下来跶死了。当年,也没机关认定是“因公牺牲”,追认什么“烈士”之类,只能自认倒霉。更有上树搂麻雀子摔下来跶伤了。打麻雀子连树枝子也糟殃,给人扳的,给竹竿砍的七零八落的。
那时候,长竹竿特别吃香,长竹竿好赶麻雀子。这些都是听住一个院子里的县监委办赵明松说的。
那些年夏天,晚上乘凉,大人们都要搬许多往事,趣事来'刮闲蛋’,他知道的多,就给我记住了。
打麻雀子,起先上交麻雀计数。麻雀打的多,上交就一大堆,不埋掉隔夜就爬蚂蚁子和引苍蝇子乱飞。
也是我们无为人聪明,头脑灵活,发现麻雀的食用价值,就集中处理。人们把麻雀拔毛、开肠破肚,先盐腌、晾晒,后放沸油锅里炸一遍。
街上到处是盐腌、晾晒的麻雀,摊在簸子里,挂在绳子上。
有一程,早点摊子上也有卖油炸麻雀的,多少钱一个就不知道了。
母亲当时在安徽师范学院(芜湖市)上大学读书,父亲去芜湖工商联干部培训,带了一个大方饼干筒子装油炸麻雀给母亲吃,母亲也舍不得分给寑室里同学吃。
母亲后来说“她的牙齿就是天天晚上,躲在被袱筒里偷吃油炸麻雀子搞的,吃过了,又不漱口刷牙。”
那个年代,人们不知道爱护牙齿,即便如此。
后来消灭麻雀的单位和个人,只要上交麻雀爪子即可,麻雀由自己处理。
大炼钢铁是大人们的事,我们就是看热闹的份。
在土窑坩埚里,把家里找过来的废铁,其实就是家里各种铁器:烘火架子、坏锅铲子、瘪搪瓷缸子、掉瓷脸盆、铁锹、铁把子、铁门扣子、棺材钉等等,有的甚至把家里小炒菜锅,铁砂铫子当废铁上交,用焦炭融化成铁锭。
天天晚上大人们不睡觉,挑灯夜战,到处火光冲天,灯火通明。个个干子浑身是劲,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
那时候,家庭作业少,晚上出门玩“打游击”游戏,就看大人们在炼钢炼铁。
夜里,炼铁忙饿了,就能吃到油炸饺子、油炸小饼的加夜餐。为了这些加夜餐,个个乐意去参战。
有时候,父亲下半夜炼铁回来,还带几个饺子小饼。夜里我们睡得懵里懵懂,嘴巴里都被塞进去几个油炸饺子、小饼,吃了再睡,留到第二天醒来,嘴里还是口有余香。
学校布置我们的任务就是上学交废铁。我们只是一二年级学生,哪搞到废铁?一是回家找大人要,在家里找不常用的铁器;一是出去满大街小巷去找,拣破烂。
我记得当时看到人家老屋墙上的铁巴子。护墙用的,恨不得爬上去敲下来凑数,就是太高,爬不上去;底下够到的,只要发现一根就撬一根,一个不留,也不管他护墙不护墙的。
终究,不知道大炼钢铁时期,炼成多少有用的钢铁?当然,上报的战果一定十分“辉煌”。
当年,无为县在北郊还建起了一个“大江钢铁厂”,建了好几个高炉炼铁。后来都废弃了,只见到剩下的废铁砣子与红砖凝结在一起。后来拆除建了无为纺织厂、火电厂等。
经过大跃进年代“除四害”和大炼钢铁运动过来的人,真是又激动又好笑。
其实,“除四害”就是人内心的一种发泄。把对人的仇恨转移到动物身上,“四害”、“四类分子”的提法都是同期出现的。而麻雀本不完全属于害物,它吃稻谷,也吃虫子。虽然以后给予“平反”,但在那场荒诞的运动中,受到了多大的伤害,连带了其它各类小鸟。
不过在“除四害”运动结束后,很快又变成了一场又一场消灭“阶级敌人”的阶级斗争。阶级斗争运动再次兴起,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除害运动才画上了句号。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略有删节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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