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三书乱读”。《故事新编》新读《采薇》《铸剑》《出关》诸篇,《恶棍列传》新读《作恶多端的蒙克·伊斯曼》《杀人不眨眼的比尔·哈里根》《无礼的掌礼官上野介》《玫瑰角的汉子》诸篇,《唐草物语》新读《女体消失》《三个骷髅》《金色堂异闻》诸篇。深感鲁迅之锐利,再叹博尔赫斯之斑斓,续惊涩泽龙彦之奇幽。
读天天更新的公号“博尔赫斯”,渐渐也成了我每天的功课。陈东飚先生的译笔今起开始耕耘《深沉的玫瑰》(1975)。今天读博尔赫斯为本书写的序言,颇多若有所悟之处。所谓浪漫派相信“缪斯启迪诗人”,古典派坚持“诗歌作为智性”,博尔赫斯则认为二者都拥有“各自的真实性”,“它们分别对应了进程的不同阶段”。这一读起来有些枯燥的论断,实则揭示了博尔赫斯写作的一个重大秘密。仔细读博尔赫斯下面一段话:
我起初感觉到的是一个形式,仿佛一座遥远的岛屿,随后它将成为一段叙述或一首诗。我看见结尾也看见开头,而非处于两者之间的东西。这是逐渐向我显露出来的,在星辰或机运顺利的时候。……一个作家,吉卜林承认说,可以构想一个寓言,但却看不透它的寓意。
接下来博尔赫斯又从“诗歌的职责”角度继续解说这一“秘密”:所有的诗歌或许都拥有两个职责:精确传递一件事并给予我们全身心的触动,如贴近大海一般。
博尔赫斯是在1975年6月写这篇序言的,那时他已经失明多年,无法仔细校改新书的校样了。所以他在序言结尾一段说:”在浏览这本书的校样时,我不无恼怒地注意到,失明占据了一个它并未在我生命中占据的悲伤的位置。”接着,他写道:
“失明是一种禁锢,但也是一个解放,一场适于创造的孤独,一把钥匙和一门代数。”
这是他对自己失明的咏叹,也是对上述他之写作诀窍的再次演示。
今天还细读了博尔赫斯的一首诗,题为《你不是别人》。原诗如下:
你不是别人
它们救不了你,那些为你的恐惧 所祈求的人们留下的篇章; 你不是别人,此刻你看见自己 就是你的脚步编织的迷宫的 中心。救不了你,无论是耶稣 或苏格拉底的苦痛还是那强大的 黄金悉达多,他接受了死亡 在一个花园里,在日暮之际。 由你的手写下的文字 或由你的口说出的话语 也都是尘土。宿命之中没有怜悯 而上帝的黑夜延续无限。 构成你的物质是时间,无尽无休的 时间。你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 (陈东飚译)
四十年前我能读到且读懂这首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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