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一只猿 两个人 出路与自由

 阿里山图书馆 2022-12-29 发布于北京

如同一场龙卷风,

独角戏成为今年下半年

剧圈的一个现象级事件。

而最初搅动这场风暴的,

北京鼓楼西剧场出品的

独角戏《一只猿的报告》。

2022年12月28日,

该作品于鼓楼西剧场再度上演,

作一场关于戏剧无限可能的“报告”。

图片

作为北京鼓楼西剧场“独角 show”演出季的首秀,《一只猿的报告》如一声惊雷平地起,以炸裂之势燃爆艰难复苏的戏剧演出市场。它的票房靠着口碑经历了从前几场的有不少余票到后几场的一票难求,带动了观众对“独角 show”另两部《象棋的故事》和《吉他男》的关注,它还成为今年乌镇戏剧节为独角戏特别设立的版块“孤独的质数”第一篇章。

《一只猿的报告》改编自卡夫卡短篇小说《致某科学院的报告》,讲述了一只猩猩被人类捕捉、驯化后努力融入人类社会的故事。导演郗望和演员李腾飞极其精妙地诠释了“空的空间”这一概念,通过极简的舞台和层次丰富的表演,为观众作了一场关于戏剧无限可能的“报告”。

这个作品让人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是猩猩红彼得说 :它需要的不是自由,而是出路。这句话将卡夫卡、李腾飞、郗望、鼓楼西剧场甚至戏剧本身串联起来。自由和出路,这是当下不只存在于戏剧人群体间的命题。而戏剧,不求对这一命题进行解答,但至少可以作出一种诠释。

·"一只猿"的奇迹·

“尊敬的各位观众,女士们,先生们:承蒙诸位的厚爱,我得以来到这里,与各位分享我的过往——曾经作为一只猩猩的故事……”灯光亮起,猩猩红彼得开始了他的表演或者报告;而观众似乎也有了另外的身份——听这场报告的人类。李腾飞饰演的这只猩猩,留着络腮胡子,下颌前伸,佝偻着后背,目光炯炯有神,观众一开始很难判断他正处于由猩猩到人的哪个阶段、他更像人还是更像猩猩,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有故事的猩猩,并且它将开启一场不同寻常的报告。

这只被人类捕捉的猩猩没有反抗,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想寻找出路——想变成人。他时而粗鲁得像只野兽,时而又优雅得像个绅士;时而显露出它原始的动物本能,时而又表现出过人的心智谋略。李腾飞用形神兼具的表演,让观众相信“一只猩猩在舞台上开口说话”。

《一只猿的报告》的创作灵感,来源于英国女演员凯瑟琳·亨特的独角戏《卡夫卡的猴子》。李腾飞多年前看到这部戏时,受到极大震撼——一个女人,穿着西装,戴着礼帽,声情并茂地表演一只猩猩。凯瑟琳并未对卡夫卡的原著做改动,也没有在猩猩的身体方面较劲,而是更加沉稳地在诠释人物、境遇和诗意。

图片

前辈珠玉在前,导演和演员难免有压力。但导演郗望认为,《一只猿的报告》做得更好看:到剧本后,改编的创作动机,是关于文明、驯化等和普通人相关的对于社会的思考。凯瑟琳是我在现场看过的最好的女演员,但她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她的表演有着属于她的年龄状态,一些处理也相对老派;而李腾飞是一个很强壮的男人,有着昂扬向上的状态,他在动态上会更摇滚,同时我们对整个空间的利用也更好一些。

李腾飞的一个朋友看过《一只猿的报告》演出后,评价称:“像是一个摇滚乐队踩在你的胸口上表演了一个小时。”李腾飞一边说着,一边在胸前比画:“哗哗哗——这样演。

豆瓣网上的一些点评也非常生动:“今晚,自己如同在剧场享受了一场卡夫卡即兴爵士。笑了又哭了” 60分钟的空间存在里仿若有一种深刻的电流撕扯。” “最后扔香蕉那两段就像在看电影最后的滚动字幕的真人版。”目前,《一只猿的报告》在豆瓣的评分为 8.6,挑剔的戏剧观众不吝给出各种赞美。

鼓楼西剧场创始人李羊朵说,看联排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戏成了,但没想到会这么火。“这个戏前两场都有余票,但演完第二场,后面基本就没什么余票了,口碑一下子就爆了。所以话剧最好的宣传就是口碑,特别是小剧场戏。”

“一只猿〞在北京完成两轮演出后,又完成了京外巡演第一站苏州站的演出,还于初冬时节奔赴水乡乌镇,揭开乌镇戏剧节“孤独的质数”板块大幕。“一只猿”的奇迹还在持续上演。

·两个人的台前幕后·

为了揣摩猩猩的动作与神态,李腾飞曾多次长时间泡在动物园里观察猩猩,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以至于猩猩和人都互相认识了。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非常震撼,那黑色的毛、那强有力的肌肉、那气场......”李腾飞认为, 模仿猩猩的形容易,但模仿它们的势很难,“它们的行为无迹可寻,大部分时间,它们是非常安静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或者坐在那儿吃东西;但有好几个时段,它们会突然进入癫狂的状态,尤其是进食前的半个小时,就开始焦躁, 四处跑跳、打滚、要吃的。如果一个饲养员走过而不是去喂它们,那么整个笼子里的节奏就开始变化,它们的动物性迸发的那一刻是非常猛烈的。”

李腾飞对于猩猩的模仿,达到了形神俱似的效果——无需化妆就看上去像一只猩猩。李腾飞的炸裂演技迅速让他光芒四射,业界和观众对他不吝赞美。但独角戏这一角儿的艺术的特殊性, 往往让外界忽略导演的作用。实际上,一部戏在台前的精彩呈现,离不开幕后导演与演员的共同打磨,独角戏也不会脱离这一定律。

李腾飞和郗望是多年好友,今年初的某一天,二人在下着雪的北京天坛公园碰面,李腾飞说他最近准备做一个独角戏,郗望听了觉得挺有意思,可以试一试,于是“一只猿”的旅程便开启了。

这些年郗望零零散散看过李腾飞几乎所有的演出,对李腾飞的表演风格非常了解。同时,郗望从来不藏着掖着,也不会客套,如果李腾飞的表演他觉得不好,就会直接指出。这些都让红彼得的塑造更加成功。

郗望曾在法国贾克·乐寇戏剧学校学习,这一戏剧教育殿堂由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戏剧教育家之一贾克·乐寇创办。贾克·乐寇方法在教学中以身体训练为切入点,探索演员身体与舞台空间的关系,开启演员的创作灵感及想象力。郗望也顺理成章地将贾克·乐寇方法运用到了《一只猿的报告》的创作实践当中。

图片

导演郗望坐在观众席为李腾飞抠戏 

“努力通过空间上节奏的变化、时间上节奏的变化、故事起伏的变化、与观众互动时机的变化等等,让整个戏的节奏好看,让观众在剧场里能坐够这么一个小时,这就是贾克·乐寇的东西。”郗望说,“学习法国戏剧让我对戏剧的理解是,戏剧一定是给人看的,第一要务是让观众在剧场里觉得享受,而不是像德国戏剧那样试图教育观众。”

具体到创作细节,郗望举例称 :“比如戏里面的一些时空变化,像红彼得在笼子里待着待着突然出来说一句话,这可以说是诗意的,也可以说是贾克·乐寇式的。其实中国的评书、京剧里面也有类似这样的东西,只是贾克·乐寇会让它更加自然。”

在排练过程中,为了锻炼李腾飞,郗望会想出一些招儿。李腾飞说:“比如让我每天讲一个笑话。比如突然来一个自己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朋友在旁边戳着看——刚开始排练,戏还没有成型的时候有人来看,演员会感到极度不自在、极度不安全。如果对方突然看下手机,或是发出一声'嘶’,我一下子就会崩溃——我刚才演了什么让你那么失望?”李腾飞说,“如果你真的在自己的情境里,是不会关注到别人的,如果你非常在意别人,说明没有完全投入进去。怎么解决呢?不是要忽视、自我屏蔽,而是要通过表演的魅力把对方吸引过来,我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努力。

关于这部戏的成功,李腾飞和郗望互相感激对方的坚持。李腾飞说:演员最终在舞台上呈现出来的,是导演按照自己的思维想表现的东西,是导演一直坚持的东西,导演将演员调到了一个舒服的状态。郗望说:是李腾飞的韧性,让这个戏能够按时演出。他还说:“很多人把演员和导演的工作分开,甚至对立起来,认为好像导演什么都没做,我还挺难过的。但实际上我觉得这正是我工作的成功之处。”

·出路与自由·

如果“一只猿”没成,郗望现在大概是个瑜伽老师。

“这个戏 2022 年 6 月 30 日首演,本来我报了一个 7 月 2 日的瑜伽教培班,我是真的想改行去当瑜伽老师,我之前觉得做戏剧太没劲了。”郗望说,“虽然不是所有的观众和剧评人都认为这个戏足够优秀,但是我们把剧场最应该有的东西带回了剧场,这是我最高兴的。然后,我也获得了以后继续做导演、排戏的机会。这是一个巨大的出口。”

《一只猿的报告》是郗望第一次做导演。此前,他担任过很多剧目的表演指导,这其中就包括由王子川自导自演的独角戏《雅各比和雷弹头》。“无论《一只猿的报告》还是《雅各比和雷弹头》,其实我形体都抠得很少,全是在抠表演。这些都是常规的有导演、有演员的戏,不同之处在于只有一个演员。”

以前做表演指导,郗望没有权利决定一个戏的最终呈现方式,但有的时候他对那些戏的导演并不信服,这次终于有机会完完全全对一部戏负责,灯光、音乐、舞美、服装怎么选,他都可以做决定。最后这部戏票卖得好,观众喜欢,让郗望看到了出路。

图片

而至于李腾飞的出路,他首先表示找到了自己长久以来寻找的表演风格、表演方向,但演完这部戏后,他发现这条路还很漫长。“现在就是一种激流勇进的状态,而那一浪过去之后,前面还有一座大山,我们再攀爬,看见更远的东西,你的目标会更高。我现在更加觉得要给自己鼓鼓劲,更要扎在创作里,发自内心地想再探探前面的路。”

江湖上流传着一个关于李腾飞的段子,一个真实的段子:一名观众在看戏时,发现台上某个演员长得特别像单位的美术编辑,后来发现真的就是同事李腾飞。

李腾飞大学学的是艺术设计,毕业后在北京一家报社做夜班美编。怀着对戏剧的热爱,他利用白天的时间看戏,参加工作坊,2014 年应征进入鼓楼西剧场《雷雨》剧组,演鲁大海,正式登台,后来辞职专门演戏。终于,“一只猿”让他成为今年戏剧舞台上最夺目的男演员之一。

在李羊朵看来,李腾飞身上有一种喜剧演员的悲凉感——虽然他自己不太认同。“当腾飞跟我说要做独角戏的时候,我就说你一定要做。这么多年他努力地摸爬滚打,很不容易。《一只猿的报告》第一次彩排的时候,我简直惊呆了,没想到腾飞的台词可以这么迷人。”

对于李羊朵和鼓楼西剧场来说,《一只猿的报告》以及“独角 show”的成功,又何尝不是一种出路?疫情期间,戏剧行业步履维艰,李羊朵不断思考 :“戏剧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在没有演出或不能演出的情况下,如何呈现新的作品?”“太高的制作成本正常吗?”等问题。这个时候,“独角 show”应运而生。

“疫情之下,独角戏可以发挥它独特的优势,它可以轻装上阵,可以到很多城市去巡演,还能控制一些成本。”李羊朵说,“'独角 show’的成功已经在业内影响到很多人了,据我所知,很多人已经在做自己的准备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