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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余生每一场酒局|酒话

 老朱煮酒 2023-01-01 发布于北京
“天下酒徒”回来了。
当初何以消失,表面上不知其故,其实不言自明。余生,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多。
在过去的职场生涯中,我是一个具有极高合作能力合作意愿和行动力的人,无论作为主角还是配角,无论主导还是拾遗补阙。无它,这是一种职场伦理。
但是,在精神世界,我则常存不合作精神,常与人保持适当距离,更不用说不同调者。这种状态,源自何时,何以生成,我也已经想不起来。也许就是因为读书多了吧。尽管书中读到的那些不合作者的命运,都很悲惨,狂歌远谋,醉生梦死,也未必能自存。但是,我还是愿意坚持这一点。
作为中国历史上最美好时光的幸运儿,在价值和秩序重构的时代,难以适应的牺牲,也许是一种补课。但也因过去经历丰富,一颗心也经过了岁月世事磨洗,不会慌张恐惧了……毕竟,这种精神世界的存在,它确认了我自己首先作为一个人,一个“小于一”的人,一个有着“表情独特的脸庞”的人的存在。
如今的我,除了这种自我傲慢自我加冕的类阿Q心态之外,生活的真相还有:少年之技已忘,青年所学亦废,壮年所恃不再,老年学艺不成,徒留下一肚子不合时宜,和满纸荒唐言。但是,一个人是不能更不愿被困死的,即使在艰难时世,也要活得开心,开心才能坚持熬下去。如果被一肚子不合时宜困而不能自拔,这个本来就苦逼的人生,就会变成悲惨的人生,不值得继续的人生。所以,即使再艰难的时世,也要学会自寻其乐自得其乐。
傅山说,“世难,而酒以用之。”深得我心。能与朋友一起买醉,其实是一种幸运。但我还是妄篡傅青主之意,改了一个字:“世难,书酒以用之。”这也是我当下人生写照。
旧读《世说新语·任诞》,毕茂世云:“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螃蟹,但是一碟腌菜豆子,一手酒杯,一手书,也足了一生,我应该是能做到了。我不需要像毕茂世身为郎官还要去偷酒喝,余生,书酒自由,我应该是能够实现了。当然,不只是说个人所储之书酒,更是个人所拥有的书酒世界,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总有能一起喝杯酒,一起聊本书的朋友。我曾傲慢放言,我的世界,总有一张酒桌为我摆下,总有一个朋友可以聊书,无论高堂大屋,街角路边。感谢那些不离不弃的江湖朋友。
2022年8月,故乡一位故旧知我返乡,约我到他那喝酒,喝酒时他劝我还是要对未来有信心。我当然有。我个人对未来的信心有一个判断标准,就是还能不能和故旧们一起喝酒。我笑言,你都还敢请我喝酒,我自然存有信心。
这个信心来自,这样的酒局存在,我所理解的人类至高的抽象价值,依然有附着之肉身世界,所谓侥幸故人仍满眼。尽管我知道以数量而言,故人们其实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是,只要这些粟存在,沧海就不是那种沧海。毕竟,粟曾经成就了上古的民族和国家。纵少,茫茫人海中,依旧高山流水之音不绝。所谓人间路不窄,杯底有大道。
今天还能够和故旧新朋一起买醉吹牛,还是改开余荫。未来,也许我们一起喝酒吹牛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毕竟,无论朋友还是财富,存量正在消减。所以,我必须珍惜余生的每一场酒局,珍惜每一次和朋友见面神侃的机会,这既是慰藉,也是分享,甚至,可能还有某种精神的扩散,就像那蝴蝶的翅膀。不必刻意,都是无心之柳。
南宋无锡费衮撰《梁溪漫志》,录苏东坡故事:“东坡一日退朝,食罢,扪腹徐行,顾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为然。又一婢曰:'满腹都是识见。’坡亦未以为当。至朝云乃曰:'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坡捧腹大笑。”
还是东坡老人达观,把早年“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的一肚子不合时宜,都转化成了美食美酒美文,“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苏轼,《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我虽无东坡之才具之达观,但也愿君子步亦步,小人趋亦趋,哪怕作效颦东施,把一肚子不合时宜化作美酒和口水之文,聊以自慰,也算是一种不愿意被时代拖着走的自适之道。
也因此,“天下酒徒”的公号,自此将复归其初始宗旨,“邀天下酒鬼,写醉意文章,喝过期白酒,过快活人生。”铁肩道义岂止辣手文章,人间之道也在酒场。
借用沈从文先生1980年在圣若望大学演讲时,谈到自己后来封笔不写小说,"事实上并不值得惋惜。因为社会变动太大,我今天之所以有机会在这里与各位谈这些故事,就证明了我并不因社会变动而丧气……至少作了一个健康的选择,并不是消极的退隐……”
1950年,从精神失常中恢复过来了的沈先生写道:“把那点不平完全转化而成一种对于人生的爱。"
也像帕斯捷尔纳克那样,即使在沸水中也得好好活着。
还得好好活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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