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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恩】变了,海子灘

 西岳文化 2023-01-01 发布于陕西

作者\郭继恩

两年来,从与廖永旭不断的通话中,从他陆续发来的视频、照片中,使我感受到了海子灘的诸多变化,令人震惊。

前不久廖永旭发来的视频中:道路不远处,一排白色的水泥支架,托举着青黝黝的输水渡槽。看来,就是这蜿蜒不绝的渡槽,给海子灘送来了源源不断的黄河水,从而彻底颠覆了世代延续的生产生活方式!

想当年,我们插队的时候,广种薄收,靠天吃饭。老天不下雨,颗粒无收!如今,廖永旭说,浇上黄河水,一亩小麦能打八、九百斤!甚至还开天辟地种上了苞谷,每亩能收一千多斤……!真让我吃惊啊!不过,这一浇水,糜子长得分外高大,颗粒丰硕,无奈这种作物根系欠发达,于是,便头重脚轻,纷纷倒伏,大多漚在地里。可惜之余,人们便弃种糜子,搞得如今想吃一碗黄米稠饭而不可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说不清。

和全国各地农村一样,海子灘的年轻人几乎都离乡外出了,只剩下老弱病残和不多的孩子。于是,还能动弹的老人,便就势租种几亩土地,增加一点收入。 连同自家的,廖永旭总共伺弄了不到五十亩地。

今年,老天眷顾海子灘,雨水充沛,好收成!廖永旭种了七八亩小麦,其余地里统统种了苞谷。屈指一算,收获惊人啊!

土地一集中,平坦坦的海子灘,机械化大显身手:只要掏钱,一个电话,什么耕地、播种、收割机械,召之即来,态度热情,服务周到。听说,收割机作业完毕,脱粒的麦子一袋袋立在田间,田主只须开车拉回即可,太轻松了!用廖永旭的话说:当年,拔田放牲口,把你们苦坏了,现在,再也不受那个罪了!

这些年,主席带领全国人民扶贫脱贫,惠及几亿农民,善莫大焉。前前后后,大批外地移民陆续移居海子灘。他们大都来自退耕还林后的山区,或者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收入微薄、经济落后、不宜居住的地区。来到海子灘,国家为他们盖了房子,规划了村落,每人分了两亩土地。原来灘上的老居民每人也是两亩,一视同仁。这样,生产队不知自家拥有多少土地的历史就此结束。如此一来,原先村落稀疏、一马平川的海子灘渐渐发展得道路纵横(都是高质量的水泥路),人烟稠密,像模像样,进而有了新的称谓:海子灘镇,镇政府就在廖家井东面的谭家井。大概率因为此地有个火车站,这就是优势!

我曾经写过《拉水》《拉瓜》两篇短文,分别描述了廖家井深井拉水的艰难和一年四季仅能吃一次西瓜的可怜相。如今,有水了!好几位同学言道:现在的海子灘,树木繁多,根本找不到旧时道路;同时,砖房代替土房,一改昔日的穷像,旧貌换新颜!

然而,最让我难以想象的现实就是:世代干旱的海子灘,竟然结出了苹果!

廖永旭的果园就在他家旧院子前面的地里。视频上看,果树不少!树也不太高,适合老人们作业。前不久来电话说:由于规模不大,远离城市,所以销售困难,也就是灘上的人们零零星星买些,又大又甜的苹果,最高每斤也就卖到八毛钱,低的,甚至卖到五毛!真没办法!即便如此,截至目前,也卖了四五万块钱。

天道酬勤,天道酬勤啊!一段三分多钟的视频,展现了他家的院子:穿过门洞,宽敞(廖永旭说,二十米见方)明亮的院子青砖铺地,干干净净;上首,一溜七间北房,他们老两口住在西边。东厢一排棚顶下,依次摆放着带斗的三轮儿、小型拖拉机、摩托车、自行车;西厢靠北,住着他们的大儿子,靠南一处空间(乡下叫gelao)里,停着一辆机动三轮;南面,门洞两边都盖着房子,西边是小儿子的卧室,东边有点儿像厨房。不同以往的是,几个卧室的墙壁高处都有烟筒穿出。廖永旭说,屋里生了烤箱。哎呀,火炕发热,再加烤箱,该有多暖和呀!他家的冬天,可比我在上海好过多了。

廖永旭膝下两儿一女,大儿子在家同老爹一道打理农业;小儿子则在外打工,来去无常;女儿出嫁,操持自家生活。这两儿一女为廖永旭贡献了四男三女七个孙辈。如今,这七个年轻人均已自立:有的在苏州做餐饮,有的在县城当会计,有的在做生意卖汽车,有的在机场搞地勤,还有一个开着火车奔驰在铁道线上……。总之,翅膀硬了,远走高飞,谁也不愿窝在家中!有一张照片,显示着在外打拼的四个小伙子(三个孙子一个外孙:),个个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一脸满足;还有一张过年的阖家照,十来口人,穿戴新潮,笑逐颜开,其乐融融全家福!兴旺发达的家庭啊,真替他们高兴!

廖家井的北面,甘武铁路东西走向,西面连着武威南,东面直到甘塘。我下乡的时候,曾经作为民工在石峡子车站清理埋住铁路的黄沙。那时,蜿蜒东西的铁路上只能看见两条钢轨,其余枕木道钉通通被黄沙掩没。

就是这条铁路,硬生生把我们园莊大队三个生产队隔在了两个世界: 路南的两队,土地平整,视野开闊;而路北的陶家井生产队,庄子南面,横亘着高高的路基,北面不远就是连绵的大沙丘,东西两面,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人口少,莊子小,难怪浑名沙土国,十分的压抑。而今,据一个曾在那儿插队的老同学证实:陶家井早就整体搬到了路南开阔之处!此处背靠甘武铁路,南临一条大道,西面是廖家井,东面是大队的机井。好啊!这一来,起码吃水方便了!以后上地干活,再也不用天天翻越那讨厌的路基啦!由衷地替他们高兴! 据廖永旭说:铁路北面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早就长满了茂盛的草木。许久以来,不许放牧,不许砍柴割草……。又高又密的草木完全遮盖了漠漠黄沙。那么,甘武铁路呢?憋屈了几十年,毋庸置疑,肯定恢复了本来面目,扬眉吐气地向人们展示钢铁大动脉的雄浑气势!

我还听说,沙窝里出现新气象:两排沙枣树摇曳多姿,中间一条公路平展展伸向远方。我可知道,沙枣花花香浓郁,花开时节,香飘四野;沙枣成熟的时候,金黄色的果实一串串缀满枝头。想来,沙漠中的鸟儿们绝对不会错过这丰盛的大餐:它们成群结队,叽叽喳喳欢快地跳跃枝头,争食美味。不远处,一辆汽车驶来,喇叭声声——难道你们也想摘几个沙枣尝尝?

我查了资料:退耕还林、退耕还草的政策,起于1999年。

其实,这个政策,看似简单,然而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系统工程!正是由于国家为广大农村通了水,通了电,联了网,修了路,才彻底解决了农民兄弟的生活生产问题,也才具备了退耕还林还草的基础条件,从而落实了这项基本国策。而所有这一切,须得花费巨额的财力人力物力方能办到。

今天的廖家井,水龙头一拧,清澈的自来水喷涌而出;按钮一按,磨面机隆隆作响,毫不费力就将一口袋小麦磨成面粉;地里送肥拉粮,带斗三轮儿屁股冒烟儿,几个来回,大功告成;一个电话,黑亮亮的煤炭送到家门口;一个微信,全国各地的好东西快递到家;修剪下来的树枝火头硬,很是耐烧;秸秆烧不尽,无须进沙窝搂柴……

新农村的种种便利,促使廖家井的老乡们逐渐摆脱了世代依靠的牲畜。骆驼、牛、驴、大牲口几近绝迹,即便有几户喂养,也是为卖了赚钱,并且严格规定,只能圈养!

就这样 ,廖家井,乃至整个海子滩,由传统的半农半牧慢慢过度成了纯粹的农业区。杜绝了牲畜的糟害,制止了人们无休止的索取,如今的沙窝,年复一年的休养生息,应该恢复生机了吧?对此,廖永旭的回答云淡风轻:没有事情,也没进去过。那么,风沙还大吗?他的回答耐人寻味:风还刮着哩,沙就没有了。

风中无沙,那就是清风呗!

昔日,终年风沙不断,而今,享受清风拂面。这个变化,有些震撼!

联想到塞罕坝、库布齐、毛乌素,沙退人进乃至沙漠消失,可谓加大投入,动员群众,治理沙漠,造福人民,集中力量办大事。制度优势,言之无虚啊!

一个时期以来,国家在农村推行冲水厕所,略带一些强制性。海子滩也不例外。廖永旭发愁了:破坏现有格局,厕所建在院子里,代价太高不现实,再说也没地方,不行;建在外面,防冻问题咋解决?而且,有人说,那个储粪桶埋在地下,能盛四五百斤水,抽粪车抽一次要150多块钱,一月一次,一年下来,近两千块钱,成本也太高了!

好像附近有人已经动工开建了,等着看效果吧。

在我们山西老家,一般人家都是在院子一角挖个地窖,砌抹严实,不渗不漏。窖口用石板砌成长方形,形同蹲便;更有人家在蹲便上立一截专门烧制的陶瓷管子,下端稍大,上端光滑,如此这般,便是一个土造的坐便了。平时刷锅洗菜淘米的脏水、全家的便溺全部收集在内,按时舀出,担到地里,那是要给记工分的。

这种厕所,不臭不冻,环保实用,建到西北,不知可否?

与此差不多的就是羊圈问题。国家要求猪圈羊圈统统符合环保标准,而一般老百姓的这类设施哪有达到要求的?廖永旭自知他的羊圈不会合格,沮丧道:唉,可能养不成了!

去年,廖永旭圈养了三十只羊,如今只剩十几只。说来好笑:时下,一只小羊羔能卖七八百块,膘满肉肥的大羊,卖到两千。农谚有云:母羊下母羊,三年五个羊,可偏偏他的羊群出生率大大降低,繁殖不旺,干急而没办法。

廖永旭的羊待遇高:每年,果园里大量的落果,都被羊儿们吃到嘴里,长到了身上,变成了效益;地里的玉米秸秆儿含有糖分,羊非常爱吃,同样变成了效益,物有所值。一旦禁止他养羊,损失可就大了!

我们山西老家的玉米秸秆儿除了烧火,一般都铡成寸段,铺在地头,浇上粪水,覆盖上土,一层一层,是为漚肥。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从无浪费。哪像有些地方,堆到一起付之一炬,烟熏火燎,不可思议。

这是几句题外话。

不过,直到今天,廖永旭的羊圈还未被拆除,往后事态如何发展,走着瞧吧。前一向不是因为环保问题强行关停了一批养猪场,从而引起猪肉涨价吗,好像这个政策有些松动。但愿这些松动能给廖永旭带来好运,免拆羊圈,让他的养殖业继续下去。

海子滩应该还有许多变化,例如,廖永旭的视频中,有乡亲们沙漠里种树的场景,有午间休息席沙而卧的场景。这些场景,电视宣传片中经常出现。至于其他琐碎,怕人讨厌,没敢细问,不说啦。

[2019-12-12] 郭继恩于上海临港


作者简介:郭继恩,男,汉族。1946年农历腊月初七,生于山西长治。1954年在甘肃入学,曾就读于夏官营、甘草店、兰州、打柴沟、武威、黄羊镇、古浪,1966年高中毕业于甘肃省古浪县第一中学。文革在校两年后,1968年底到古浪县裴家营公社元庄大队廖家井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1971年8月,招工到天水铁路电缆工厂,1998年退休,现在上海临港女儿家闲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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