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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于莫高窟一百多年的石窟

 唯我英才 2023-01-05 发布于河北

“我每次进到这个洞窟的时候,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特别难受,感觉好像是全身的皮肤都被扒光了。”

这是新疆龟兹研究院研究员赵莉,每次走进克孜尔石窟178窟的感受。


整个主室的正壁、两侧壁、券顶的壁画全部都被揭取一空,几乎成了裸窟。第178窟 主室券顶左侧菱格本生故事现藏于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

第178窟 主室右侧壁菱格本生故事说法图现藏于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

第178窟 主室侧壁上部天宫伎乐

现藏于俄罗斯艾尔米塔什博物馆

提到敦煌壁画,几乎无人不晓;然而提到克孜尔壁画,很多人听到或许都觉得陌生。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我国现存石窟中,克孜尔石窟是第一座位置最西、开凿时间最早、延续时间最长的大型石窟。其坐落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北缘的库车县西部,以优美绝伦的壁画名震八方。有人称它是“第二个敦煌”。但它开凿时间甚至要早于莫高窟100多年,其壁画更是独一无二,令人叹为观止,甚至影响到后来敦煌早期壁画的创作。第8窟  飞天

第224窟 主室券顶象

克孜尔石窟所在的库车县为2000年前亚利安人建立的古龟兹国所在地。作为西域36国中的大国之一 :“龟兹是古印度、希腊-罗马、波斯、汉唐四大文明在世界上唯一的交汇之处”。随着公元一世纪佛教通过“丝路”从印度传入我国西域,龟兹地区产生了最早期的“西域佛教”,进而成为佛教传入中原的一个重要桥梁。而克孜尔石窟是龟兹石窟的代表,它融合中原艺术和印度艺术、犍陀罗艺术等,发展出了独特的本土西域艺术体系和龟兹装饰风格

从克孜尔壁画的艺术体系中,可以看到公元3世纪-10世纪佛教文化艺术的缩影,凝聚了印度、中亚和西亚的佛教艺术之精华。

人们用绘画的形式,将佛教的各种人物、故事、传说描摹在石窟壁上,粗放朴拙却充满了生命力。佛青、石绿、朱砂等矿物质颜料,历经千年,依旧艳丽依旧。



与同类石窟寺壁画明显不同,克孜尔石窟壁画是一图一故事,壁画券顶被整齐划分成许多菱形格,每一菱形格中绘制一则独立的佛教故事

尤其17号窟素有“故事画之冠”之称,多达38幅的本生故事画就绘在四壁、窟顶、甬道、龛楣之上,色彩艳丽夺目。

第17窟 菱格本生故事画

第17窟 菱格本生故事画局部

第17窟 菱格本生故事画大光明王始发道心

并且不同于一般的菱形,克孜尔石窟的菱格画边缘一般不以直线勾勒,而是波浪般的曲状线,远看像一座座起伏的山峦。

每个菱形的顶部都朝向洞窟券顶的纵轴线,使整个窟顶显得十分壮丽、奇诡而神秘。


“如果你有机会来到克孜尔石窟,你真的会体会到什么是震撼.......而在震撼之后,却是满满的心痛。”一位曾经去过克孜尔石窟的网友这样说道。克孜尔石窟有4个石窟区,正式编号的石窟有236个,有壁画的洞窟有80多个,而如今这些洞窟无一不是满目疮痍第4窟主室

第219窟主室

大部分塑像都已被毁,放置释迦佛的拱型佛龛里空空如也;壁画上所有佛像左半边袈裟均被剥走--因为那是由金箔制成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接踵而至的西方探险队更是从克孜尔石窟劫掠走大量精美的壁画,泥木雕像、梵本汉籍,甚至整壁整壁的揭走墙上的壁画—— 只在洞壁上留下斑斑斧凿的痕迹。

第4窟左甬道外侧壁被凿去的痕迹

第224窟主室右侧壁被凿去的痕迹“只要能上去的洞窟,无一幸免。”大量克孜尔壁画如今散落在全球各地。


1933年,德国公布馆藏克孜尔石窟壁画的数量是252块。

但德国考察队在克孜尔石窟究竟揭取了多少壁画,在割挖、包装和运输过程中又损坏了多少,在已发表的资料中并无准确的数据。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柏林遭到轰炸,位于匡尼希类特街的民族学博物馆保存的壁画损失最多,约占40%,其中有不少便是克孜尔石窟的壁画。第8窟 右甬道外侧壁现藏于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

第77窟 游泳者现藏于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

第171窟 善爱乾闼婆王皈依现藏于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

第175窟 天人头部现藏于日本东京国立中央博物馆

第175窟 手捧舍利盒的国王现藏于俄罗斯国立艾尔米塔什博物馆

这些壁画散落在世界各地,经历了割挖、毁坏,甚至不同洞窟的壁画被拼凑到了一起展示。被破坏前的克孜尔壁画是什么样的?再难以窥见。但好在,还有人,倾尽一生,只为让克孜尔壁画“回家”。

新疆龟兹研究院研究员赵莉便是其中重要的一位。

赵莉在克孜尔石窟做壁画测量工作

30多年前,还在新疆大学读历史系的赵莉,偶然看到了一部关于克孜尔石窟的纪纪录片,立刻被克孜尔壁画深深地吸引了。“好像把我的魂儿收走了。”从此她的人生,和克孜尔石窟再也没办法分开。克孜尔石窟的壁画让她惊艳,却也让她心痛和气愤,但她深知:“伤心、气愤,没有用,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这些被揭取的壁画调查清楚,它们到底现在都在哪里,分布在哪些国家、在哪些博物馆,现存状况是怎么样的。”第38窟 坐禅比丘遗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

第38窟 跋摩竭提施乳遗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

1998年起,赵莉跟着老师调查流失海外的克孜尔石窟壁画。

2011年,她开始全球走访收藏克孜尔石窟的相关国家的博物馆和美术馆,实地考察,查阅档案,获取资料,对所有能获取到的克孜尔壁画资料进行了系统整理。光在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调研、拍照就用了1年多的时间:'我每天就待在地下室文物库房里,对每一件拍照、记录、测量......我像寻找自家丢失的孩子一样,从不放过任何流失海外克孜尔石窟壁画的线索和信息。“在这期间,因为一个人面对巨大的信息资料,超负荷的工作和资料收集整理的急迫感,让她整夜整夜的失眠,甚至一度得了重度抑郁症。但她依然不曾有放弃的念头,每当看到一块壁画归位,那份感动和欣慰,是其他任何都无法代替的。

赵莉在俄罗斯国立艾尔米塔什博物馆文物库房调查馆藏的新疆文物赵莉一点一滴地寻找那些流失在国外的碎片,用自己的力量治愈着曾经的伤痛。这些资料和照片,被她带回了中国,因为有了这些资料,才可能做复原,才可能看见到千年前克孜尔壁画最真实最完整的风貌。克孜尔石窟第179窟现状(局部)

克孜尔石窟壁画流散海外情况

复原后的179石窟(局部)

这可以说是世界上最难的“拼图”。

有些壁画整面整面的都被割取走,分散在了不同国家。还有些在国外展出的壁画,将不同洞窟的壁画拼合起来,看起来图像尺寸吻合,但细究细节,就会发现两个属于不同洞窟的壁画。想要复原,就必须对每一个洞窟,每一面墙,每一幅壁画,每一道被破坏的痕迹,包括壁画里的文化和佛教故事都了如指掌。

第84窟 供养者


现藏于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



第129窟 伎乐天人


藏于德国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



从青春年少到两鬓微霜,赵莉一直在这条道路上坚定着前行着 。2020年,她出版了《克孜尔石窟壁画复原研究》,对新疆克孜尔石窟壁画现存及流失状况做了系统的梳理,并进行原位考证和复原研究,成为克孜尔石窟研究的里程碑之作。用这样的方式,让流浪在国外的克孜尔壁画“回家”。克孜尔石窟第224窟现状(局部)


复原后的224石窟(局部)


和敦煌相比,克孜尔石窟更加偏僻荒凉,距离乌鲁木齐还有800多公里,条件也更为辛苦。一些在克孜尔工作的人,因为现实原因,后来不得不选择离开。“有人离开也会有人留下。10个人中总能留下1个吧。慢慢来,但是我们和敦煌研究院的差距会越来越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赵莉无奈道。但对她来说,从来没有选择 :“克孜尔已经融入到我的血液里了。它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让我脱离克孜尔的研究,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于她而言,这一生交付于克孜尔壁画,已是—— “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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