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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特稿】儿时的年味

 颍河东流 2023-01-14 发布于上海

                          儿时的年味

                          文:面朝大海

    远离家乡,漂泊在外,每到春节临近,便思念家乡的年味,有时想着想着,想到许多儿时的过年趣事,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

   淮北大平原上的家乡太和乡村,七八十代的房舍长相差不多,村庄之间,除了布局不一样外,房子的形状基本相似,八十年代土坯墙草顶,家境好一点的墙外包一层青砖,条件越好包得越高,到了九十年代被砖墙瓦顶取代,而过年的习俗也大同小异,一般从跨入腊月就有了年味。

   我们这些小屁孩,随着大人们的心情而高兴,大人们一到跨入腊月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我们则掰着手指头数过年还有多少天。

   记得迈入腊月,村里人开始拉着细粉南里北里赶集,为的是卖个好价钱。细粉是一家的主要经济来源,农村人花钱,全靠卖粮食。种了麦子,就开始扒红芋,然后修成红芋片晒干当作粮食,留一部分作为下细粉用,细粉卖钱好过年,家家如此。

    由红芋变成细粉,要经过四道工序,第一道,红芋用机器加工成红芋粉;第二道,红芋粉经过罗网反复挤压出淀粉沉淀在大缸里,然后将湿粉面晒干;第三道,用干粉面下细粉(就是粉条,家乡称为细粉);第四道,把湿细粉放水里上冻,然后晾晒干。那个时候,可是纯红芋粉条,久泡不软,劲道弹牙,一吸溜满嘴留香。

   除了卖细粉,会过日子的家庭喂头猪,那时候猪长得慢,一年才长一百多斤,卖了好过年,一般这样的家庭算条件好的,能过个肥年。

   想想那时候,小孩子只知道喜欢过年,哪里知道父母们则是愁年,因为过年就是过钱,孩子们不得添件新衣裳,割肉买菜,香蜡纸炮,哪一样不得花钱,家境不好的,过个年能把父母愁死,就那,没有哪一家能被隔在年这边。

    天天盼,日日数,腊八来了。腊八正是上学的时候,还没有放寒假,寒假一般是过了祭灶放,也就是腊月二十五。腊八上午放学后,一路上同学们互相打趣,有的说:“腊八腊米饭,大人小孩都喜欢。”   有的说:“腊八腊糊涂,大人小孩都迷糊。”  有的说:“腊八腊面汤,大人小孩都慌。” 等等,说笑一路就到家了,中午家家吃咸米饭,我们小孩们已经嗅到浓浓的年味了。吃饭前,父母会先盛点咸米饭抹到院里枣树上,说是来年结枣多,结枣多麦子就有好收成。反正看父母年年抹,年年也没见啥好收成,但那是大人们的美好寄托,是从爷爷奶奶那里传承下来的,只是到了我们这一辈已经淡去了。

   过了腊八就是年。农村腊八一过,大人们就开始赶集了,记得家里赶集都是父亲去,母亲不喜欢赶集,父亲能从腊八赶到年三十。常听母亲吵父亲,你就不能一集把过年的东西都买回来吗? 天天赶集。也许,在父亲心里赶集就是心情,赶集证明我们慌年,赶集就是年味。

   我们小伙伴们,放了寒假也能跟着大人赶几个集,不过主要是去看热闹,因为我们身上没钱,大人也不会给钱的。我到集上喜欢听大鼓书,蹲那能听到集罢,肚子里饿的咕咕叫才想起往家跑。

    数着数着,到了祭灶,家乡的祭灶是二十四晚上,常听母亲说:“官祭三,民祭四,王八祭五鳖祭六。”  我们是农民,当然是二十四祭灶,至于后面的则是调侃的味道,是村里人互相开玩笑的噱头。二十四晚上,互相见了,“喂,你家明天祭灶吧?”   分明说人家是王八,那人能追着你打,然后哈哈一笑。

   上早自习回来,吃了早饭后,父亲和二哥忙着打扫灶屋,知道祭灶就要打扫灶屋的卫生,还要泥灶,里里外外粉刷一新。我们小伙伴们是盼望晚上放学回家一起挤油,啥是挤油,就是好几个小伙伴并排贴在墙上使劲挤,由两边往中间挤,把谁挤跑谁就输了。土坯墙全是泥,能把后被挤得都是土,回去了会被大人吵一顿。至于挤油是啥意思,现在也记不得了。玩好,家里该吃晚饭了,我们都惦记着,因为祭灶晚饭一般是细粉汤,有肉、萝卜白菜啥的,主角就是细粉,反正只要有肉就行,吃着才香。

   过了祭灶,村里白天晚上开始满村飘香,一闻,就分辨出是蒸馍或者炸馓子煮肉,蒸馍是面香味,而炸馓子煮肉的香味儿,能让我们小伙伴流口水,特别是煮肉的香味,太诱人了。这个时候,我们小伙伴是不让进灶屋的,自家的不让,人家的更不让了,因为大人们怕我们小孩乱讲话,不吉利。有时晚上玩累了回来,刚进灶屋,父母会拿点炸好的馓子给我,让我快出去吃,生怕我说什么话。

   弥漫在满村的香味里,我们小伙伴开心地玩着,斗鸡、踢毽子、来翘、捉迷藏、溜冰、打陀螺等。如果遇到下大雪,逮麻雀斑鸠的机会来了。一般用套子,马尾巴的长毛做套子,一头固定在绳子上,套子下面撒点粮食粒,看到鸟儿来吃,马上大声吼叫,鸟儿慌慌张张一飞,准能套上脚。大人们忙着张罗年货,我们无忧无虑地玩着,等待着年的到来。

   三十,上午贴春联,我们那叫贴门对子,记得每年的门对子都是二哥手写,二哥的毛笔字工工整整,很秀气,但没有形没功底,一看就是高中生写的。什么“春回大地风光好,福满人家喜事多”、“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瑞雪兆丰年”等,都是二哥常写的对子。一大早就开始写了,这个时候,我会站在旁边帮忙,要么拉着对子,要么裁纸,刚写好的对子铺床上凉干,然后打浆糊,锅里烧开水倒入面粉搅拌成糊状即可。贴对子要等二哥安排咋贴,大门对子不能贴反了,要按韵律贴,六畜兴旺要贴在牛槽上,出门见喜贴在院里老枣树上,尽管手冻得生疼,心里依然开心的不得了。

    中午一点钟之前,再到村里转一遍,家家大门红彤彤,喜气洋洋,所有的门都贴上了对子,偶尔有不贴或者其他颜色的,那是家里去世了老人,人们会躲着走开。此刻,身临其境,感觉心里紧紧的,满是年味儿。

   不过,七八十年代的年三十晚上,也没有做七碟子八碗的,农村家里条件不允许,顶多三十晚上炖杂烩菜,里面有肥肉片子,吃白面蒸馍。三十夜里守岁,大人们除了打牌推牌九就是闲聊,一般半夜就起早迎年了,也有一夜不睡的,从半夜开始鞭炮声一直不断,浓浓的火药味呛鼻子。我们小伙伴拾炮也开始了,从村东拾到村西,东西南北中拾个遍,天微微发亮,回家吃饺子。

   除夕早上吃罢饺子白馒头,满村串门,大人们先串本门的长辈,再串要好的邻居,串完了开始打牌,小孩们一伙一伙的到处转,看谁家堂屋贴的画好看,当然,也是炫耀穿的新衣服,这个时候,孩子就是父母的脸面,如果过年小孩没穿上新衣服,大人们会指指点点的,撇着嘴说:“看,谁谁家过年也不给小孩没身新衣服,一脸的不屑。”   那话里表情,是对这家的看不起,贫穷的乡村,其实也是羡富笑贫,尽管那时候的家境也都差不多,这也是乡村的一种现象吧。

   初二一早,母亲该说:“唉,年又跑远了。”  啥是年呢?其实不光我们小孩不知道,大人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初二,我们开心的时刻到了,一年一次的拜年开始,先去舅舅家,接着姑家,姨家表叔家,那几天,天天坐桌,顿顿七碟子八碗的,吃的满嘴流油,还能挣几毛压腰钱,美!

   岁月匆匆,时光轮回,这些美好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了,但这些模糊的记忆,似陈年老酒,越品越香,越品越有味。至今我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个贫穷的年代,年味如此让人难忘,年味为何那么浓呢?  也许,只有五零六零和七零后才能寻找到答案吧……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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