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笔记（十三）王谢世家

琅邪郡临沂县（今山东省临沂市）有个人叫王祥，为人很孝顺，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继母朱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虽然亲爸和后妈对他都不好，但他很孝顺，父母病了「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一年冬天，后妈想吃新鲜的鱼，王祥「解衣将剖冰求之」。这就是「卧冰求鲤」的故事，二十四孝中的一孝，很多资料都把它定为西晋时期的故事，这是错误的，这则故事记载在《晋书 ·王祥传》中。王祥官至太保。公元268年（西晋泰始四年），王祥去世，享年八十五岁，如果这个故事发生在他十几岁时，那就是公元200年左右，时值东汉末年，汉献帝建安年间。

王祥的弟弟王览是后妈朱氏所生，兄弟俩感情很好。哥哥挨打时，弟弟护着哥哥，王祥有名声之后，后妈又嫉恨，于是在王祥的酒里下毒，王览发现后把毒酒抢过来，后来朱氏又在王祥的饭里下毒，为了保护哥哥，每次吃饭时「览辄先尝，朱惧览致毙，遂止」，这是「王览争鸩」的故事。公元278年，王览去世，享年七十三岁。

曹魏时，将领吕虔任徐州刺史，邀王祥做他的别驾（州刺史的佐官），王祥管理州中事务，工作出色「州界清静，政化大行」，吕虔赠了一把宝刀给王祥，说位至三公的人，才配得上这把刀。王祥临死前把刀送给王览，并说「汝后必兴，足称此刀」，王览的后人果然兴旺。孙子王导和王敦都位极人臣，享受「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待遇，但王敦后来起兵叛乱，死后被剖棺戮尸。最出名的是曾孙王羲之。

王羲之，字逸少，讲究养生，好服食丹药「雅好服食养性」，但只活了五十九岁，生卒年不详。为人耿直，书法一流「以骨鲠称，尤善隶书，为古今之冠」，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唐太宗李世民在《晋书·王羲之传》卷末评论其书法「详察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观其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

太尉郗鉴派人去向王导求一个女婿，王导叫使者「就东厢遍观子弟」。使者看一圈后回去跟郗鉴说「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咸自矜持。惟一人在东床坦腹食，独若不闻」，郗鉴说「正此佳婿邪」，于是，露着肚皮吃东西的王羲之成了郗鉴的「东床快婿」

王羲之爱鹅，听说一个老太太家的鹅叫声好听，带着亲友一起去看，结果老太太「闻羲之将至，烹以待之，羲之叹惜弥日」；有个道士养了一群好鹅，又去看，很喜欢，再三请求要买下鹅，道士说你给我写一幅《道德经》，鹅送给你。于是「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

某日，王羲之看见一个老太太在卖六角扇，便过去在每把扇子上写了五个字，老太太不高兴，王羲之对老太太说「但言是王右军书，以求百钱邪」，于是扇子卖了高价且被一扫而空。

张芝是「草书之祖」，和钟繇都是东汉末年的书法家。王羲之对自己书法的评价是「我书比钟繇，当抗行；比张芝草，犹当雁行也」。和王羲之同时代的书法家庾翼，有十幅张芝的章草，永嘉之乱时狼狈南逃，丢了，庾翼「常叹妙迹永绝」。王羲之给庾翼写信，正好写的是章草体，庾翼看后回信说「焕若神明，顿还旧观」。可见王羲之的草书作品确实比肩张芝。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三月初三，上巳节，这一天人们春游、祭祀、临河洗濯，俗称「修禊」，王羲之也和谢安、孙绰等四十一位朋友在山阴的兰亭聚集。曲水流觞，吟咏赋诗，结为《兰亭集》，王羲之作序。《兰亭集序》横空出世，书法和文章遂成千古名篇。

王羲之看不起骠骑将军王述，后来王述做了扬州刺史，会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羲之耻为之下，遣使诣朝廷，求分会稽为越州」，王述到会稽郡考核官员，王羲之称病辞职，并在父母坟前发下重誓，称不再为官，知足而止，如果贪慕名利苟且图官，是目无尊长枉为人子「贪冒苟进，是有无尊之心而不子也」。辞官后与友人「尽山水之游，弋钓为娱。又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采药石不远千里，遍游东中诸郡，穷诸名山」

王献之的书法「骨力远不及父，而颇有媚趣」，东晋末年的权臣桓玄喜欢王羲之父子的书法「各为一帙，置左右以玩之」

唐朝刘禹锡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诗中的王即王羲之的家族琅琊王氏，陈即陈郡（今河南周口市）谢氏。两家都是东晋世家豪族。谢氏满门将才，谢安是其中的佼佼者。

谢安，字安石，无意官场，隐居东山，常和王羲之等好友游山玩水「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无处世意」，多次拒绝朝廷征召。弟弟谢万随桓温北伐，兵败后被废为庶民，谢安「始有仕进志，时年已四十余矣」，朋友对其戏言「卿累违朝旨，高卧东山，将如苍生何」，谢安感到惭愧，于是出山。这就是成语「东山再起」的出处。

谢安的侄女谢道韫是东晋女诗人，某日谢家家庭聚会，突然下大雪，谢安问雪像什么？大家纷纷作答，谢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后世遂以「咏絮才」指有文学才华的女子。

谢道韫嫁给了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凝之迷信五斗米道。孙恩起义时，贼军攻打会稽，部下请求备战，王凝之不听，向天师神位祷告后说「吾已请大道，许鬼兵相助，贼自破矣」，贼军破城，王凝之和几个儿子一同遇害。谢道韫抽刀抵抗「手杀数人，乃被虏」，不愧是将门之后，被抓后说要杀杀我，不要殃及无辜。

公元383年，前秦皇帝苻坚率数十万大军攻晋，谢安是晋军的总指挥。任弟弟谢石为征讨大都督，侄儿谢玄为前锋都督、儿子谢琰为辅国将军，率军八万抵御前秦兵将。

淝水之战，大败秦军，谢安一战成名。

谢安的伯父谢鲲，字幼舆「不修威仪，好老、易，能歌善鼓琴」，看到邻居高氏之女有美色，调戏她，结果被女子用织布的梭击断两颗牙齿。后人遂用「投梭折齿」形容女人反击男人的调戏。

谢鲲的外孙女褚蒜子是东晋康帝司马岳的皇后，是穆帝司马聃的母亲。历经六帝，四次临朝摄政。

谢安的儿子谢琰带兵大败孙恩带领的起义军，孙恩逃亡海岛。之后卷土重来，双方恶战，谢琰身先士卒，摧锋陷阵，率军追击贼兵，至窄路时队伍被截断，部下张猛临阵反戈，从后面砍倒谢琰的战马，谢琰阵亡。后来张猛被刘裕擒获，送给谢琰的小儿子谢混。谢混挖出张猛的肝脏生吃了下去「混刳肝生食之」

谢玄，字幼度，从小就聪明，三叔谢安曾问：子弟跟别人不相干，为什么总希望比别人家的子弟好？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谢玄说「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孝武帝太元初年，谢玄任徐州刺史，镇守京口（也称北府），为防御前秦，招募劲勇，刘牢之、何谦等人以骁猛应选。这支部队「百战百胜，号为北府兵，敌人畏之」，北府兵在淝水之战、平定孙恩起义、消灭桓玄时都屡建奇功。

谢玄的孙子谢灵运，是南朝宋文学家，山水诗派的开山鼻祖。恃才傲物，放荡不羁。喜欢游山玩水，寻幽探险。出游时数百人跟随，被人控告造反，论罪当斩，宋文帝刘义隆爱惜谢灵运的才华，不忍杀他，将其发配广州，后来又被人告发购买兵器，结交武士，于是被斩杀示众。

唐朝诗人羊士谔《忆江南旧游二首》诗云「山阴路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王谢世家，鼎盛于东晋，衰落于南北朝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