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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奖征文] 压岁钱 / 莫喜生

 扬美文化 2023-01-18 发布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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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文学杯”第八届“田青打工文学奖”应征稿

压岁钱

莫喜生/广西桂林市

钢笔画《发压岁钱》作者徐仁华

步入知命之年,历经诸事数不胜数,但所记寥寥无几,唯有儿时在老家的正月天,给列位长辈拜年得压岁钱依然历历在目,如电影般时时在脑海中浮现;这缕缕乡愁似陈年老酒,久而弥香。

我的老家大路村,位于临桂两江、五通临桂三镇交界的丘岭和田垌深处,是个有一百多户人家村子,共十五、六个姓氏,分阶宅、老寨、新寨三个在改革开放前夕,偏僻闭塞,从村里去其任何一个乡镇政府办事情或赶圩,都要行走小半天。

入学前,老家的生活和全国各地的农村一样,没有现在这般宽裕富足,左邻右舍或亲朋好友,家家户户皆儿孙满堂,多有七八个,少也有四五个。没有什么生存之道,唯一的渠道是靠工分养家糊口,所以大人们一年四季都在外奔波忙碌,难得有一天在家里空闲令人无语的是有几年大年三十早上,大人们还要在离家数里的岭上种、杉树,——尽管这样,口粮还是不够,每个工日只值两三毛钱温饱尚难解决,更谈不上穿新衣戴新帽。

正所谓小孩盼长高,大人怕过年。尽管这样年却是要过的进入腊月,我们兄妹几个就掐着指头一天天数,一天天地盼着过年,为的是能领到压岁钱。那时候每个小伙伴们所得到的压岁钱,不是十元、五十或百元大钞,得到的只是五分硬币。但一个正月拜年结束,集攒到二三十枚,亮晶晶明晃晃,有事无事时把它们叠在一起左右翻看,可让年幼的我高兴几天几夜。那投入和专注的心态应该不亚于现在那些老总们在清点万贯家财

族里有一年轻守寡的伯娘,个子瘦,体弱多病,讲话细声细气,身边带比我略小的漂亮族妹,——族妹也是细声细气。一巷之隔住我家下屋,同族伯娘家境贫寒,又缺少劳力,大凡重点的体力活都要靠族人,亲戚和邻居帮衬

尽管如此,族伯娘每年过年的准备,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和疏忽,平日里该收藏的水果和糖饼,都妥善收藏和保管;正月里用于烤火取暖的柴火,从下半年就开始着手砍伐,晾晒。一年里多是静悄悄的家里,整个正月天就热闹非凡,客人一拨一拨地来。对前来拜年贺喜的族侄族孙们,同族伯娘出手毫不吝啬初一这天,凡是到她家拜年的我们,都可以得到一截甘蔗,两颗麦芽糖,三四个马蹄,还有一枚五分硬币,后来是一毛纸币,再后来就是两毛了。所以,大年二十八或二十九这两天,小伙伴们穿梭在各家各户,看着大人们在写春联贴年画杀年猪磨年糕洗衣被时,就悄悄地出台“拜年计划”,常常不约而同地把去这位伯娘的家,列入新年出行第一站。

相邻三四里远的外公外婆,住在小河边的山背村。和我老家一样,山背村也是壮族、瑶族,汉族杂居,十多个姓氏的几个民族同胞,团结和睦,相敬如宾。虽然村子不大,但自古就有演桂剧唱彩调,舞龙灯挑狮子,习武学文的传统外公外婆我们妹几个出生以前就离世了。母亲外家富足殷实,舅爷和几个姨妈都读过私塾。两位舅爷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大舅生着一付娃娃脸白白净净,能写会但不善言辞,他是村里的会计;二舅则不同,巧舌如簧,只是他玉树临风,高高的个子。长到六七岁的我,还不知道二舅排行第几,只知道舅爷姨妈们共五六位,每位舅爷姨妈都有五六个小孩,所以在百多户人家乃至附近几个村子,二舅家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

中间是房子是二舅妈家的。

初一拜父母拜伯娘叔婶,初二拜舅娘拜外公外婆,这是我们周边千村万户雷打不动的年俗。二舅和大舅同住一屋,其居属全村最高地势初二这天一大早,大人们在家里杀鸡杀鸭,蒸啊炒啊,忙得不可开交,几个表兄弟表姐妹就在门口的晒谷坪上伸长脖子看着远远走来的我们,久不时又向家里通报一下我们的行程距离“——表弟妹们过田垌了!”

“表弟妹们过桥过河了——,爸妈!”

这天一同来拜年的还有家住别处的我的几个姨妈(有的是母亲的堂姐堂妹)和他们的小孩。外甥外侄们二三十人约定同一天来,爬岭坡穿田冲,沿着田基过小桥,在高高的台阶下,你喊:“恭喜”,我喊:“发财”之后就在长长的庭院里跑来跑去。等长辈们在厨房稍稍忙完,紧接着是烧纸钱,泼水饭,放鞭炮,嘻嘻哈哈噼里啪啦,热烈的气氛比曹雪芹老爷子《红楼梦》中元春省亲毫不逊色。例行之事刚完毕,几十人才分成四五桌围着火炉坐下。二舅妈身材高大,动作麻利,心慈面善,一头长发束成马尾状,从后脑越过肩膀吊在胸前。只见她手捧一把硬币,为我们挨个分发;于是,表兄妹们又呼啦啦地把碗筷放下,个个举手争先抢领。不论大小,不论亲蔬,每个表兄弟表姐妹得到的压岁钱只有面值五分,但那心境绝不亚于现在晚辈们领到五十或百元大钞。至于美味佳肴,早已记不得是什么滋味了。

几年后,同族伯娘的身体更差了,虽然族妹又大了几岁,但其家境还是没有什么改善,这时我已经到两里路外的大队部读小学了,去同族伯娘家拜年,她还是一往如故,要给我们分发压岁钱,我们边退边跑,百般推脱,伯娘手捧装有糖果的钵子追到门口,把糖果和红包往我们的口袋里塞,嘴里振振有词:只要尚未婚嫁,尚未成家立业,就是小孩,就得要压岁钱。唉!现在想来,为了这年货这压岁钱,她老人家和我那族妹也许要忙碌几个月或者半年吧。

到三十年前,改革开放的时候,已到二十里外中学读高中的我,稍谙世事,对领压岁钱已不那么看重。寒假回家,带着父亲的嘱咐到一巷之隔的同族伯娘家拜年,喊过恭喜,喝过茶水,就主动拿着扁担水桶为其挑上三两担水。

二舅妈门前的古石桥。

现在,当年翘首争领压岁钱的我,已成家立业,但大年初二携妻女走村串户去拜年,依然如故;然而,物是人非,不同的是给小女分发压岁钱的已不是她二舅奶,老族奶,而是我的表嫂了。想起几十年来,一直给我分发压岁钱的二舅妈,同族伯娘,自己就是给她们成百上千也不为多,可惜,老人家们已驾鹤升天,离我们西去了。

已离我远逝的压岁钱,及我曾经的亲朋故友,缕缕乡愁,似陈年老酒,久而弥香。

作者简介莫喜生,壮族,桂林市临桂区人。广西作协会员,《临桂文艺》执行主编。有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人民日报》《东方散文》《散文时代》《广西文学》《红豆》等百多种报刊。有诗作入选《中国诗歌年选2019》;合作出版《桂北民族丛书·临桂县少数民族概况》《中国传统村落桂林市临桂区·横山村旧村》。

本期首席摄影师:莫喜生

    注:歌曲《家总在不远处》作词、 作曲、 演唱:孙琪(深圳市文学学会理事、青年歌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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