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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记忆碎片(六)| 小记录

 初心部落 2023-01-23 发布于北京

zhu家NO:250

【一】

年夜饭后,母亲(伯母)问我:怎么听不到炮竹声?我不禁一惊,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

尽管这又是一个不许放鞭炮的年但还可以贴春联、给孩子发压岁钱,这多少也还算有一些过年的味道。有人说禁鞭是文明的体现,因为环保,也有人说禁鞭是对传统文化的阉割……不认为这种跟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平常的问题是需要争论的,结结实实地在风里雨里忙乎了一年的老百姓好不容易要过年了,临了临了却连个炮仗都不让你放,岂不是很憋很扫兴。

寒冬尚在、新春未来的空气中没有了一年一度的硫磺硝烟味,又拿什么来清瘟驱邪,靠人手五盒的伏魔降妖大力丸吗?并不是说放个鞭炮就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中存在的瘟疫病菌也是丰富复杂多层次的,但毫无疑问,通过鞭炮的炸裂而带来的硫磺硝烟有其不可替代的灭菌消毒功能,就像瑞雪兆丰年的根本原因是大雪能够冻死很多蛰伏于泥土中的虫卵一样,都是千年传统中国积攒下来的生存智慧,岂是一句“放鞭炮不环保”可以否定的?坦率地讲,每当听到这种似是而非的托词,我都会想到那些诸如“自行车是城污染的罪魁祸首”、“焚烧麦秆导致雾霾”等无耻言论。

近三年里,专家几乎成了不要脸的代名词,这当然是时代的耻辱、也是莫大的悲哀。我不知道那些在关键时刻胡说八道的专家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不会去奢望他们会因为自己的毫无节操而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我还是坚信他们会因此良心难安,因为中国人有句古话:凡事皆有因果、必有报应。

【二】

春晚就像电视机一样,是鸡肋般的存在。

今年的春晚能变得更正常吗譬如在节目内容上尽量点歌颂德,丧事喜办表演阵容上少几个油腻不堪的钉子户,多一些年轻气壮的新面孔其实我对春晚的要求并不高,从不奢望过它能精彩多惊艳,只要求能与普通人的生活贴近一些、真实一点、诚一点。有点遗憾的是在过去的某些年份里,春晚缺乏足够的诚意。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它顶多也就是除夕夜的一道权重被过分夸大的菜而已,互联网时代的精神食粮到处都是,也随手可取,从门户网站到地方卫视,从创意迭出的自媒体平台到各具特色的文旅现场,从三五好友围炉守岁到阖家老小共话亲情,正所谓我逢盛世太平日,人间何处不除夕!

写到这里时,今年的春晚已过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了几个节目,整体感觉要比预想中的好许多:场面布置既不谄媚浮夸,节目内容也不哭穷卖乖,尤其是在整体气氛上不但不尬演不煽情,倒是有一份多年未见的轻松与从容。届春晚的导演组了不起,他们通过名气牌、只打气牌的创作原则,为这个除夕做了一桌尽管谈不上丰盛可口有品位,却也中规中矩不油腻的大餐。

【三】

儿时南方的拜年不兴,方式与范围也很内敛。一般是孩子们见到三服以内的长辈,说上几句吉利好听的话,便能得到一个红包,红包不大,多的十块八块,少的三块两块,图个过年的喜兴。

那时候乡下不富裕,大人该提前准备几个红包、每个多少钱、分别给哪个孩子,心里都是有数的,相应地,孩子们心里也知道能从哪位长辈手中得到红包,所以他们也不会见人就说好听的话。三十年前,我清苦的乡亲们就是在这种心照不宣的规矩中过年的,这大概就是生活,谈不上盘算与计较。

而生活的悲喜总是源于意料之外。有一年的大年初一是雨天,人们都窝在家里,没闲钱打牌打麻将的年代也是民风淳朴的年代,我淳朴的乡亲们逢上有雨的年,就会三五成群地围着火盆喝茶、聊天、吃自制的点心,家家都有火盆,但不是家家都愿意烧一盆旺旺的炭火虚位以待,因为取暖的木炭需要钱,不是谁家都舍得。

在雨天的阴寒中燃火待客的人家并不多,但是,即便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每个村庄也少不了三两个大方人家,他们乐于在任何时候庭院清洁、门户敞开地成为一村一堡实际上的中心。父亲健在的时候,我家就是村里最聚人气的两个中心之一,另一个在河的对岸就在那个下着冷冷的小雨的春节,我家火盆照旧坐满了他们喝着父亲沏的粗喊着话、吃着母亲做的糕点笑着争论,这便是我儿时乡下有雨的年份里记忆中最清晰的模样,这么多年来,一直滋润着我的思念与哀愁,也一直温暖着我每一个异乡孤独清冷的梦……

光顾着说这些,我似乎都忘记了那个发生在将近四十年前的、与压岁钱有关的往事了。

我有一个总想赚闲钱的本家叔叔,日子过得不是很好(他常常让我想到《平凡的世界》中那个被孙玉厚老汉称为“把日子过成烂包”的王满银),出于和我家算是比较亲近的缘故,更是因为他有一位在村子里受到普遍尊敬的母亲,所以父亲一直都是尽量帮衬着他家。叔叔有三个各具特点的孩子,共性就是(有几年)每年大年初一的早上,三个孩子都会专门来到我家,对着我的父亲母亲背书似的说上一堆明显是家里大人教过的好听的话,在得到母亲早就准备好了的压岁钱以后才会开心地离开。

而我的父亲则明确告诉我们兄妹几个,年初一不准去那个叔叔家,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有许多不解,为什么每年都要给他们家的孩子发压岁钱、而他家却从来不给我们发压岁钱?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去三叔四叔五叔家那样,在他们家,我们可以毫无忌惮地想吃就自己拿、想睡就直接躺。但父亲母亲从来没有直接告诉过我们答案。直到很多年以后,才在母亲的闲聊中知道:父亲母亲结婚后的前几年,父亲的工作单位还在南昌,没有调回来,他们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而母亲不但要带年幼的姐姐,还怀上了哥哥,日子过得特别难。而在母亲最难的那几年,对母亲最好、给予了我家最多的实际照顾的,就是那位叔叔的母亲。

母亲健在时总会说我们家是吃过苦的,那些对我们好的人,我们都记得住,但也不能太老实,在农村,老实人总是被更强势的人欺负。所以母亲一辈子都是一个可以受苦、绝不受气的人,一个从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的人。这又让我想起前年秋天,那时候的母亲,已经因脑梗而瘫痪在病床上不能正常说话了,但神志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意识也还很清醒,或许是母子连心吧,当时我清晰地意识到:那将是我们母子俩最后的说话机会了!

就在那个有着温和的阳光的午后,我异常平静地看着我亲爱的母亲,说了特别多话……事后,同病房的人对妹妹说:那是你母亲住院那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你哥哥说话的时候她一直都在笑着呐!

其实,同病房的人没看见的是我在跟母亲说的时候,母亲是掉了眼泪的,因为我对她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妈妈,您一辈子啥苦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气!就在我说出这句话时,一直微笑着听我絮叨的母亲突然就敛容闭眼,随着她再一次睁眼汹涌而来的,是成颗成颗的眼泪!我当时都有点吓着了!

再接着, 是比流泪前更舒展更慈祥的笑容,那一刻的母亲,大概觉得儿子是懂她的吧,所以感到欣慰。但是母亲您知道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所以,当有一次您告诉我:坐在轮椅上的您想找那个本家叔叔说点事,他竟然在您连打了25个电话都不接时,我是多么的理解您的愤怒说这些,我只是想记住这尘世间的绝情与凉薄,就像您从未忘记婆婆、亦即叔叔的母亲对我们家曾经有过的恩。

同时,我还想对您说:这么多年来我深深地受益于也吃亏于您遗传给我的这种是非分明,这是我以前从未跟人说过的,但我就是相信天国的您比这世间任何的人都要知道我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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