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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流堂”诗风

 芸斋窗下 2023-01-27 发布于浙江

《枕下诗》中写于1972年的涉及天津地名的诗,除了上篇所说的6首之外,还有1首,是赠人之作,即《团泊拾粪翁》。

这拾粪翁是指戏剧理论家张庚。此人湖南长沙人,1911年出生,上世纪30年代在上海左联,后又到延安担任鲁艺戏剧系主任,所以该诗中有“卅年沪渎始发轫,延安鲁艺为主任”之句。吴祖光在干校期间偶尔也把做成的诗念给张庚听,有时张庚很开心,有时也警告吴说“不可以作这种诗”。张庚是正直忠厚可靠的朋友,当时两人均受到“特殊待遇”——别人都有假期和行动自由,他们却被剥夺权利,一度连通信权也没有,甚至连问一问“这是为什么”的权利都没有。吴祖光怀念他们两人同命运、共患难的时光,并一直感激和珍视这一段难得的友谊。

吴祖光写有《替张庚生闷气》《贺张庚三首》《风雪两粪翁》,足见与张庚交谊之深。而这其中《团泊拾粪翁》最长,如同聂绀弩的《清厕同枚子》,写最艰苦和最卑微的劳动,又都带着幽默,吴诗中有精彩的诗句:“往来车马畜成群,团团猪粪赤如焚;羊粪洒落如玄雨,最爱马粪似黄金;半日拾得一车粪,不觉辛苦觉欢欣;拾粪归来掏人粪,人粪肥田更有劲。粪杓挥处稳准狠,须臾粪坑都掏尽。掏粪三年粪也香,阳光映照色金黄;劳动诚能改思想,惜粪汤如惜肉汤。”真是惊人之作,古来以粪入诗本来罕见,而又写得这样俏皮、深刻,让人鲜明感受到正话反说的畅快淋漓。

1973年,《枕下诗》录诗三首,未有天津方志记录。

1974年,在前面提到过的《春节即景二首》之外,有《送别丁聪》曰:“年年锻炼日常新,六十依然是小丁。作别羊房入猪舍,告辞团泊进黄村。杯中直沽高粱酒,盘里天津胆固醇。此去重开新世界,残冬转眼艳阳春。”这首诗提到了团泊、直沽、天津。这首七律,诙谐幽默,乃为典型“二流堂”诗风。二流堂,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北京的文化人聚集之地,因郭沫若戏称而得其名,这群文人如黄苗子、舒芜、杨宪益等作诗都是一路,其诗风诙谐、辛辣,以打油为趣味亦为方法。

《枕下诗》中如《送别丁聪》一诗,诗风正如全集第一首诗《自嘲》,是诗集的主要风格基调——说是自嘲不假,但自嘲中亦有怒骂和牢骚。1973年,其所写的《接凤霞信》也显出这种风格,其诗曰:“解放由来未易期,三年干校日迟迟。喂猪何易哺婴妇,耪地直如理发师。为有勤劳应快乐,待从马列觅真知。夫人命似将军令,不许作诗不作诗。”其诗句明快、戏谑,其中“喂猪何易哺婴妇,耪地直如理发师”两句,真佳句也,令人乐中含悲,笑中有泪。“夫人命似将军令,不许作诗不作诗”,也充满着辛酸无奈。

1972年,诗集中有一首诗,诗题即为《“二流堂”》,诗曰:“中年烦恼少年狂,南北东西当故乡。血雨腥风浑细事,荆天棘地也寻常。年查岁审都成罪,戏语闲谈尽上纲。寄意儿孙戒玩笑,一生缠夹二流堂。”可以见得,越是风趣戏谑,越是随意打油,就越是辛酸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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