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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家人住的出租屋厨房用来住人，便在阳台做饭，一切洗洗刷刷都在厕所里，晚饭后，姨侄儿去上厕所，我洗不了碗，便开了电脑准备写东西。姨侄儿出来后，等厕所的臭味散尽，我去洗碗。妹妹和姨侄儿开了音响跟着唱歌，妹妹兴致高昂，随着音乐舞动，一手拿个红胶袋挥舞，笑得合不拢嘴。我洗了碗，开始洗翌日要吃的茼蒿菜，妹妹叫我放下，去加入他们的行列。我坚持洗完，妹妹说去梳下头，要用相机录下来（跳舞的过程）。她为了不录入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床铺，把被子扔到我床上去。妹妹叫姨侄儿今天不用学习，没有学到就算了。我本来应该坐下来，静静地写东西，可我实在受不了的士高的诱惑。妹妹跟姨侄儿说跳到九点，我看看时间，八点，也就是说，可以跳一个小时。 重新换了音乐，妹妹说她要发泄，我也有满腹委屈，同样需要发泄。把一切都放开吧，我们需要排解。 妹妹已有五个多月没有上班，现在妹夫回老家了，她在深圳带姨侄儿几个月，读完这学期，下半年就回去。她卡里有一万块钱，已用掉一部分，还要在深圳待几个月，她也不可能全花掉，要省吃俭用，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她的个人资产为几千元。她说她给姨侄儿买个豆腐花都要掂量又掂量，学校组织学生去动物园玩，其他小孩都有棉袄穿，姨侄儿却连件棉袄都没有，两双球鞋也是烂的。她压力巨大，每晚凌晨时分明明已困得不行，可翻来覆去睡不着。 去年十月份，我以为我还有两千五百块钱，结果一翻包钱的胶袋，才一千五了。当时一颗心，直往下沉。当我告诉爸爸后，不一会儿听见他的鼻子吸溜吸溜，我知道他是在为我难过。我说不必担心我，都怪我不会挣钱。爸爸说：“我是想着你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以后可怎么办？”老公陆陆续续从我这里拿走五千块钱，要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困窘。接着，我和老公就回了婆家拿结婚证。是从广州坐火车回去的，上车前和老公的三弟见了一面，他给了我一千块钱，说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到婆家婆婆给了我一千块钱，后来婆婆又给了我五百块钱给小孩买衣（老公拿走一百）。生孩子时，老公把我收到的钱拿走了两千，我只有四百了。女儿满月我先后收到一千二红包，老公的二弟回来给了我一千，我坐完月子公公给了我五百块钱买衣，我买衣和鞋花掉三百五，剩下一百五；过年时二弟又给了五百，爸妈给了一千，公公婆婆给了一千。如此，我手头有五千二。回到深圳，我想这笔钱是女儿的，应该给她存起来，可是老公很快又拿走两千。我除了收到《广州文艺》一千四百八十八元和《黄金时代》四百元的稿费，其他无任何经济来源，也不得不挪用女儿的余钱来做生活费了。 女儿手上起了个比鸟蛋稍小的包，去医院时妹妹说要多带点钱，我想说不定要动手术，花它个几千。我说只带两百块，钱带多了好像真有什么事。表哥在一边说该花的钱就要花，我心烦意乱。我见有三百块钱放在一起，便一并带着，到医院包扎、拿药六十九元。女儿手上的包久久不散，向一友人请教，她说她儿子出生后很喜欢游泳，小孩要天天换衣，洗澡。我想着在老家冷得澡都没给女儿洗一个，也很少换衣服，也许是因为这个才会起包，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妹妹问我是不是想着女儿的包，安慰我说没事。女儿被蚊子叮咬，脸上起了一个又一个红疙瘩，我想着该买蚊帐或者电蚊香了。女儿满一百天，我一咬牙，还是决定给她拍艺术照，起价五百八十八元，到时选相片还得花个几百。人的一百天一生只有一次，我怕以后会有遗憾，再贫穷也要拍，我相信只要我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直到如今，我除了给女儿买了一个洗澡垫，其他一样东西都没买过，除了她小姨买的两套里衣，两顶帽子，两个围嘴，一双袜子，奶奶买的四套里衣，两套棉袄，两顶帽子，两双手套，三双袜子，另外只有一个叔叔买了一套新衣给她，要几岁时才能穿，她目前穿戴的衣服、帽子、袜子都是好心人送的旧的。妹妹翻看别人的照片，总爱在我面前说：“你看，人家的婴儿穿得多好，你要给她穿好一点，以后也长得好看一点。”有时见我给女儿穿好衣服，如果太大，不合身，她会说：“你看你给她穿的什么。”有时我给女儿穿好，她则说：“对喽，就这样穿得小小巧巧的多好。”她不知道我手头有多少钱，我只有保持沉默。我的三十岁生日快到了，还不知该如何安排。处处都要钱，有时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老公说钱只要够用就行了，我说大大的不够。现在，我的个人资产为两千零几十块钱。 我和妹妹都是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房东来敲门时，我心惊肉跳，妹妹叹气说：“哎，又要交房租了。”网络快要停止时，妹妹问了我几次还要不要去交费。真正停止时，妹妹又说没电视可看了。每天除了接送姨侄儿八次，除了做饭洗衣，妹妹有空便一边绣十字绣，一边在网上看电视剧。妹妹想着要在群里关注姨侄儿的班级情况，我也要用电脑投稿，关注文坛动态，便说我们在生活上省一点，还是去交网费吧。 音乐是魔幻精灵，它仿佛让我们进入另一个时空。我和妹妹、姨侄儿三人一手拿一个红色胶袋，当甩动时，胶袋就会被风灌满，我们的心也灌满了喜悦。正跳得带劲时，地板却传出用棒子敲击地板的声音，我们如被泼了一瓢冷水，感到透彻心扉的凉。正因为穷，才住着隔音效果差的农民房，才会有此“礼遇”。 干吗呀？连穷开心的资本都没有，还要不要我们活？ 201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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