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述北魏“河阴之变”

前言

公元528年4月，北魏的胡秀容川首领尔朱荣率领一支强大的契胡军队，向洛阳进犯，将灵太后和小皇帝元钊拘送至河阴（河南孟津县），然后沉于黄河之中。

之后在河阴的陶渚，又斩了二千多名北魏的王公臣子。这便是历史上的“河阴之变”。

历史上很少有专门的文献来评论这一事件。笔者试就其历史背景、过程、结局、影响等方面进行了初步的论述。

“河阴之变”的背景

“河阴之变”是一场重大的历史事变，并不是一次偶然得事件。

其产生的原因是北魏后期各种矛盾日益激烈，尤其是统治者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的结果。

孝文帝改革以后，北魏的统治阶层内部矛盾得以缓和，政局相对平稳，国家也出现了一定的繁荣。

然而，孝文帝去世后，自宣武帝元恪至孝明帝元诩，北魏的历史在这二十九年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孝文帝执政期间，他不但勤勉治国，还善于任用贤才，虚心听取，使君臣同心，共同谋大事。

但在公元499年，宣武皇帝元恪登基后，宠幸奸人，听信流言蜚语，迫害了先朝的有功之人，导致了国家的政治混乱，君臣异心，导致了朝堂上内部分裂。

孝文帝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稳定局势，正在逐步瓦解。

宣武帝于公元515年去世，他的儿子孝明帝元诩，在他七岁的时候登基。事实上，她的母亲灵太后临朝摄政。

她专横跋扈，放纵不羁，纵容奸臣，勾结党羽。自那以后，北魏的统治就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了孝文帝改革时的荣光。

灵太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一手扶持才华空浅的小舅子元叉以及狡猾的太监刘腾，最后玩火自焚，亲手造成了元叉与刘腾狼狈为奸，篡夺政权的四年之乱。

灵太后在公元525年重掌大权后，不但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将北魏的朝堂搅的天翻地覆。

孝明帝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灵太后的做法越来越不满。他不想继续做傀儡皇帝，所以开始培养自己的心腹，建立自己的势力。

灵太后被群起而攻之，对这件事情也是恨之入骨，“凡帝所幸爱者,太后辄以事去之”。

像谷世辉、密多道人，都是皇帝的宠臣，经常在皇帝身边伺候，却被太后以诬陷、刺杀等方式处死。“由是母子之间,嫌隙日深。”

除朝堂之争外，在边疆的鲜卑贵族与北魏政府之间，武人与朝臣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从而极大地削弱了军队的实力，使得政府丧失了一个稳定的支柱。

北魏初期，为了抵御北方的柔然，在北疆设立了大量的军镇，以抵御柔然的入侵。

因为这里防御森严，所以镇守的将领，都是由最信任的鲜卑贵族担任，而镇守的士兵也都被称为“国之肺腑”的拓跋族人。

后来，因为人手不够，边镇不断地用“降户”和“死囚”来补充，与拓跋部的人勾结在一起，镇兵的地位也随之下降。

在洛阳迁都之后，平城六个镇的作用逐渐减弱，镇中将领的地位也就越来越低。

从孝文帝起，就实行了“以贵承贵，以贱袭贱”的门阀体制，规定了姓氏，吏部对官员的任命，必须严格按照门第高低来定。边镇军士的仕途受阻，使他们对北魏政权的怨恨与日俱增。

随着宗族制度的实行，洛阳地区的“宿卫兵”也被汉族的大地主和鲜卑贵族所排斥，这就造成了他们对朝廷的强烈不满。

孝明帝玄武二年，羽林、虎贲等“代迁之士”，于洛阳起义，烧杀张始均，父亲张彝、兄弟仲瑀均被打伤，理由是仲瑀曾上书，

“求拴别选格”,主张“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

在北魏末年，由于统治者的腐败和奢侈，洛阳成为了他们声色犬马征逐的中心。帝族的王公在此

“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饶,争修园宅,互相夸竞”。

高阳王元雍，“富兼山海”，家中有“奴婢六千，娼妓五百”，“每顿饭要以万两银子”。

河间王元琛修建了“文柏堂”和“迎风馆”，以“玉凤”和“金龙”为装饰，以与元雍斗富。金瓶、银瓮、水晶钵、玛瑙杯、赤玉卮等更是应有尽有。

北魏末年，皇帝、太后、王公贵族还争先恐后地崇拜佛，在累累的劳工骸骨上修建了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寺庙。

“金刹与灵台比高,广殿共阿房等壮。岂直木衣绨绣,土被朱紫而已哉！”

到了北魏覆灭的前夕，洛阳共有1367座寺庙，各州郡竟有三万余座寺庙，两百多万名僧人。

统治者们为了满足他们的骄奢淫佚，就会大肆进行掠夺。官僚豪族，贪得无厌，欺压百姓，卖官买爵，收买官员，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

所有这些，最直接的牺牲品就是劳动人民。终于在公元523年，六镇起义为先兆，爆发了各族人民的大起义。

这场长达八年的起义，横扫河北，山东，关陇，对北魏政权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自此，北魏的中央集权日渐衰落，朝堂上也是一片空虚。新的军阀势力乘虚而入，企图夺取政权。

一次大规模的政变爆发在北魏末年错综复杂的政治斗争中，形成了“河阴之变”。

“河阴之变”的过程及结局

尔朱荣发动了“河阴之变”，他是北秀容川的一位胡人酋长。“常领部落,世为酋帅”，历代都是北魏的封爵，有八千多个部族。

六镇之乱时，尔朱荣看到了北魏的腐朽和衰弱，想要取代他的位置。他“散其家产，招揽晓勇，结交英雄好汉。”

他先后镇压了乞扶莫于、南秀容牧子万子乞真等农民起义，经过六镇动荡，逐渐发展成为能够与洛阳分庭抗礼的大军阀。

尔朱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甚至结交了并州的刺史元天穆为心腹，都被他安排在了自己的身边。

六镇之乱时，元天穆奉命慰劳镇压起义军的北魏大军，

“路出秀容,尔朱荣见其法令齐整,有将领气,深相结托,约为兄弟”。

自那以后，尔朱荣和元天穆以及他的部下，就一直在谋划着出兵洛阳的事情。

对于崛起的尔朱荣势力，灵太后既要利用，也想要铲除他。北魏元气大伤，太后不得不动用契胡铁骑来平定农民起义，于是她就一直提拔尔朱荣。

“公元528年，尔朱荣已经是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并、肆、汾、广、恒、云六州的讨虏大将军，声名赫赫。”

但同时，灵太后也一直在提防着尔朱荣的实力，时刻准备着除掉这个威胁。尔朱荣多次上书请求河北领兵镇平叛乱，均以“太后疑之”而告终。多次被拒绝。这让尔朱荣很是不爽。

528年2月，孝明帝没有实权，也没有军队，他要借尔朱荣之势，铲除太后的同党，逼迫太后交出大权。

于是密令尔朱荣举兵入洛，尔朱荣率领高欢到上党时，灵太后和他的同僚们联手将孝明帝毒杀，立他的侄子元钊为皇帝。

尔朱荣见机会来了，与元天穆等人秘密商议，借着孝明帝复仇之名，宣布“入匡朝廷”，并打算立长乐王元子攸为傀儡皇帝。

同时，他一边发出征讨灵太后的“抗表”，另一边还派出了子天光、自己的心腹奚毅、仓头王相前往洛阳，并与弟尔朱世隆联络，与元子攸暗中勾结，元子攸答应之后，“天光等还北，荣发晋阳。”

河内有契胡铁骑，尔朱荣重命王相密去迎接元子攸。528年4月9日，元子攸和他的兄弟彭城王元劭和他的弟霸城公元子从高渚潜渡赴尔朱荣的军队。

4月11日，大军南渡黄河到达河阴时，尔朱荣宣布推奉元子攸为皇帝。

“以尔朱荣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

尔朱荣至此成为了真正位极人臣，成为了北魏真正的实际掌权者。

十二日，朝堂上的官员们眼见大势已去，手忙脚乱之下，只能“奉上印玺，准备法驾，在河梁迎接。”灵太后迫于形势，最后削发为尼，以避当时灾祸。

十三日，尔朱荣下定决心，要将元氏的世家一网打尽，为自己的统治铺平道路。

引诱“迎驾百官，于皇宫西北，云欲祭祀。”

待群臣齐聚，尔朱荣痛斥群臣贪赃枉法，导致天下大乱，明帝驾崩，命人将他们统统处死。一群契胡人骑兵冲了上来，刀光剑影，鲜血染红了黄河，尸横河阴。

之后尔朱荣又命二三十人拔刀入宫，将彭城王和霸城公斩杀。同一天，他又下令将灵太后和小皇帝带到河阴，并沉于黄河之中。这正是北魏史上有着重大影响的“河阴之变”。

汉化的鲜卑代北士族，以及在北魏出仕的汉世族大地主死亡二千多人。

元氏的魏朝在尔朱荣入洛阳之后，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

因尔朱荣杀了太多官员，不敢在洛阳久留，便派了他的心腹元天穆去洛阳做他的代表，而他自己，则在晋阳建立了一个军事基地。

一边“恒遥制朝廷,广布亲戚,列在左右,伺察动静,小大必知”。

孝庄帝也不愿当一个傀儡皇帝，与尔朱荣明争暗斗，双方的矛盾越来越激烈。

公元530年，朱荣和元天穆从晋阳入京，孝庄帝趁此良机，在明光殿中布下埋伏，斩杀尔朱荣。元天穆、荣子尔朱菩提，皆被他所杀。

尔朱荣的外甥尔朱兆等从并州出兵，为尔朱荣报仇，洛阳被他夺去。他杀孝庄帝，立元恭为节闵帝。

尔朱兆掌权后，各处势力起兵纷争，其中最强的是东方的高欢，以及西方的宇文泰。

高欢在河北世家的支持下，率领六镇大军出征洛阳，斩节闵帝，立元修为孝武帝。又率军在晋阳打败了尔朱兆，北魏的统治也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宇文泰是尔朱荣部下贺拔岳麾下的将领。贺拨岳率领军队平定关陇起义时，与贺一同进入关中。

元修因与高欢之间矛盾激化，于公元534年逃往关中依附宇文泰。高欢又将元善见立为孝静帝，并迁都邺城，成为历史上的东魏。

公元535年，宇文泰立元宝炬为魏文帝，建都长安，成为历史上的西魏。从此，北魏从历史上彻底消失。

河阴之变对社会发展的影响

关于“河阴之变”和尔朱荣本人，史学界几乎没有什么评论，仅有的几篇文章也大多是贬斥之词。

对此笔者对这件事有不同的观点。笔者认为“河阴之变”的本质固然是统治阶级之间的权力之争，但是，它对当时社会发展的正面作用远远超过了它的负面作用。

在北魏末年，中央政权在外患上无力自保，在国内更是无能安邦治国。统治者们除了互相倾轧、争权夺利之外，更多的是纵情享乐、醉生梦死。

只有推翻了这种制度，才能使社会得到发展和进步。北魏末期的农民起义，对北魏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但是，农民起义并未完全摧毁北魏。而尔朱荣一手策划的“河阴之变”。正是利用了这场农民起义的大火，烧得北魏王朝岌岌可危，借此趁虚而入，一网打尽摧毁了北魏。这对推动社会进步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列宁曾经说过：“世界历史的尺度是以数十年来衡量的。”这句话在中国的历史上一样适用。

“河阴之变”之后，历经数年的动荡，终于在公元534年的时候，被分割成了东西魏。

从表面上看，这种结局似乎是从整体走向了分裂，但实际上，社会历史在不断向前发展。这个效果在几十年之后才见分晓。

高氏政权所控制的东魏、北齐以及宇文氏所控制的西魏、北周，在初期的统治要远远强于北魏后期的黑暗。

高欢在统治东魏后，采取了必要的改革措施：鲜卑勋贵与汉士之间的矛盾激化，他试图调解。

他将田地分发给百姓，又命藩属官员调查无籍百姓六十多万人，与有籍民户平均缴纳赋税，并规定赋调绢每匹长四十尺，不许额外勒索。

并划一斗、一尺，不准私自制造。又在滨海各州县煮盐来补充军费等。

这些措施，或多或少地减轻了民众的负担，与北魏后期的剥削加剧相比，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高洋在高欢去世后灭掉东魏，成为了齐文皇帝。他严惩贪赃枉法，颁布了齐律、整顿行政区划、强化中央集权、修筑长城、调兵遣将、稳定内部、巩固边疆。

与东魏、北齐相比，西魏、北周要好得多。其日渐强大，与北魏后期的没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宇文泰执掌西魏后，大力推行兵制，制定计帐、户籍制度、奖惩廉吏，改善了均田制、租调制，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宇文泰的儿子宇文邕周武帝，更是一个解脱鲜卑旧俗，真正接受汉文化优良部分的好皇帝。

他先后五道诏书，释放奴隶、杂户推动了封建关系得发展。他还下了禁令，禁断佛教和道教。

在政治上实行“刑书要制”，在经济上重视开垦田地、兴修水利等。周武帝的这些变革，是符合历史发展潮流、调节生产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解放生产力、推动社会进步的必然结果。

基于这一点，北周于公元577年覆灭北齐，并恢复了北方的统一。周武帝将改革推行到了北方，为之后隋朝一统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显然，这种分裂与融合的过程，是社会发展和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北魏不除，就不会有东魏、北齐、西魏、北周，周武帝也不会有北方的一统。

从这一点来看，不能不说魏国由统一的形式转向分裂的形式正是“河阴之变”的积极影响之所在。

腐败的门阀体制是士族政治经济势力恶性扩张的结果，是一种特殊的封建等级制度。北魏末年，北门世家的骄奢淫逸，就是其中之一。

尔朱荣在“河阴之变”中，剿灭了两千多个门阀世家，客观上是与北魏后期的一场大起义相呼应的。

尔朱荣不但敢大开杀戒，更敢打破门阀世家的传统，任用高欢、宇文泰这样出身低微的人。

在肯定“河阴之变”及尔朱荣自身对历史发展的正面作用的同时，尔朱荣所犯下的罪行也是不容置疑的。

这就是他上台之后，用他那骁勇善战的胡人骑兵，对全国各地的起义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扼杀了轰轰烈烈的农民大起义。由此造成的结果是不可原谅的。

但尔朱荣在位的时候，在政治上比起北魏末年统治者们的残酷压榨.聚敛无极,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历史上没有对尔朱荣的“正统”记载，也没有记载他的暴行。相反，他在洛阳后，还做了一系列的安抚工作，这让那些怕他“肆兵大掠”的人大吃一惊。

可见泛泛地指责尔朱荣“残暴”，作笼统的苛责是不无偏颇的。尔朱兆当政之时，犯下的错，也不该算在尔朱荣头上。

结语

综上所述，北魏后期由于统治者的贪腐，统治阶级内部的纷争，以及阶级内部的激烈的阶级斗争，以及民众的不满情绪，最终造成了六镇、农民的起义，使得整个北魏处于崩溃的边缘。

尔朱荣趁机发动了“河阴之变”，一举覆灭了整个北魏。于是，历史上出现了东魏、西魏、北齐、北周的新篇章。

参考文献

《资治通鉴》

《魏书》

《洛阳伽蓝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