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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七年，我把老家的杂货店转手易人，和几个老乡跑到苏州打工。此番去苏州，我的目的很明确，不是进工厂，而是去工地。工地日晒雨淋，劳动强度大，危险系数高，但相对应的，所得到的薪水也很丰厚。当然，我所说的丰厚，是相对于工厂而言。别的且不说了罢，光是我们村，与我一般年龄的汉子，十之七八都喜欢去干建筑。虽然在工厂打工，稳定且轻松，但工资很普通。工地上班，则多出普工几倍亦不止。正因此，前几年，总不时有新闻爆料称，某某民工一日薪水破五百。如此一算，月入一万五。以此算工资，当然有失偏颇。在工地打过工的人都了解，基本上一个月干三十天，几无可能。我们那个村里干建筑的兄弟叔伯，喜欢往苏州奔。相比于广州深圳和东莞，苏州的发展显然更迟，正是日新月异之时，可以大干一场。他们最高的日收入，超过一千块。正因此，除了青壮年劳动力，我的左右邻舍，大凡还有些体力的中老年男人，也加入了前往苏州淘金的行列。我的加入，显然是个意外。在此之前，我一直在老家经营杂货店，虽然生意算不得红火，但养家糊口倒也可以。况且，一个村落里，总不时有一些事情，需要村里人办理。而我在老家，可以帮出门在外的人，奔走办事，也相当于为他们提供了某种便利。作为回报，他们则付以微酬。虽不多，但积余下来，生活费倒不必担心太多。可天有不测风云，那年盛夏时节，妻子突然患了重症。人一旦进了医院，花钱便成了无底洞，积蓄全填了进去，还不够用。只好四处求援，吾乡民风淳朴，加之我为人讲信用重善举。我开了口，村邻皆施以援手。有了众人相帮，妻子终于得以逃脱生天。她重见天光之时，喜极而泣，可暗夜之时，又不免心中忧虑。毕竟，我欠下的债款，以我当下能力，要想及时还清，实在不知猴年马月。又三月后，我决定将店子转手，去苏州干建筑，打工还债。妻子知我出门，难免劳累困苦，心中伤感，却明白，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于是，我将店子转于他人之手，有点悲壮地离开家乡，与另两个同乡一起，奔往苏州。 
我们去的工地，位于吴中区，当时在建的大厦，已建了一半。工地层层分包，大包工头下，又分出许多小包工头。同村人把我带到一个名叫晃哥的小工头面前，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感觉有些面熟，我想多问几句，终于没有开口。晃哥其时正在招兵买马，我是同乡，算是认可了，得知我首次干工地，嘱我好好干，又特意强调了安全。第二日，我便跟同村开工了。工地居住与饮食等环境我倒也能适应，毕竟我是农民，干过许多苦力活。但工地的高强度，到底与干农活不同，传说中的高工资，的确是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换来的。前几年，不时有白领表示羡慕，这多少有些调侃的意味。若让白领们去工地干半天，我保准他们会趴下喊停。当然，我并非谤议他们，事实上，我的第一天，无比艰难。只是，想起家中等待我的妻子，我只能咬牙坚持。好在工地，只干了八小时，便准点下班。回到住处，我几近虚脱。领我前往苏州的村邻，见此情况，在吃晚饭时，递给我一瓶啤酒，说喝点酒，能解乏。我放眼四顾，看周边许多人，都左手拿啤酒，右手使筷子，吃得不亦乐乎。我平时不善饮，那一次，的确是累了的缘故吧，竟然不知不觉间，便把那瓶酒喝完了。果然，喝了酒，感觉那些乏累不知不觉便消散了。当然，这肯定是酒精的麻醉起了作用吧。我虽算不上体弱者，但毕竟之前从未干过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一时难以适应倒也正常。好在有同村友人的相助，加之心里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向往，慢慢地，也便适应了工地的工作。不过，在工地干活，最难熬的，其实不是干工作，而是漫漫的长夜。工地女人极为罕见，即使有，也多半是大妈大婶，要么在工地煮饭，要么一身男子似的装束，你根本辨别不出雌雄来。偶尔，半大不小的老板开着小车来巡察，身后跟着秘书样的人物，女人，打扮时尚，走路招摇。那一刻，对工人们而言犹如节日般的欢乐。工人们下了班，消遣的娱乐方式也很单一，要么出门逛街，要么窝在床上打牌，偶尔聚在一起闲聊，也大多以谈女人为乐。
煮饭的大嫂，因为常常能见到，虽然年龄大出一般工人许多，仍然被视为女神一般的人物，想着办法与她亲近，逗她一乐，若见到她脸上绽放笑颜，心里便乐开了花。工友们谈起此类事情，不时发出开怀大笑。每每这时，我便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我那时尚不能理解，他们取乐的方式，觉得有些流俗，多少有些不屑于此。是故，我往往沉默，或者假寐。要么，捧着一本书，想从中寻求激荡人心的力量。事实上，我多半时候，眼睛盯着文字，心里又不知神游到了何方。想起与妻子的欢乐时光，更是难以自持。好在，我出门在苏州，不正是为了更好地和她团聚吗？如此一来，便又打起精神来。与我有着相似情状的，还有一位工友，老家与我所在的县相邻，真名叫什么，我从未听人提过，工人们都称他为狗子哥，他也乐意接受此称呼。他时年三十有余，算得上我大哥。自然，我以狗子哥相称。几次三番，工友们在欢畅女人与情爱时，我与狗子哥则谈起彼此对未来的憧憬。时间一久，便成了知交兄弟。几乎每周，都会出了工地，到周边寻一小馆子，坐下来，点上几盘小菜，叫上几瓶啤酒，边饮边聊，倒也畅快欢乐。平凡寂冷的日子，因此有了些许温暖与寄托。只是，狗子哥有个恶习，嗜赌。据说，因此他与妻子吵过无数次架。每每夜深人静，他便良心不安。可手里一旦有了钱，他便往人群里钻，押上了一切，想把之前输光的钱财赢回来。越是如此，便陷在深渊里无法自拔。忽有一日，工地来了位漂亮女人，这女人虽然年过三旬，且不事装扮，但走路的模样，身材的山山水水显露无遗。这样的女人，过去是坐在老板的小车一起来的，而这一次，她并非与老板同行，而是来投奔我们的小包工头晃哥的。引起工人们轰动的原因，正在于此。她成了我们的一员，要在工地长期驻扎，和我们一起干活领薪。唯有不同的是，她不是干工地，而是去干帮厨，原来在厨房的老余，年事已高，被晃哥炒了鱿鱼，谁也不曾想到，接替者竟然是个大美人。有人以为，这是晃哥的计谋，毕竟，工地来了位漂亮的女人，会极大地提高工人干活的积极性。的确，漂亮女人的到来，激发了工人的活力，工作效率得到了提高。晃哥喊女人叫梅花，工友们也跟着这样叫，有些胆子大的工人，下班后，总去讨好她，甚至直接喊她为“花”，把“梅”字都省略掉了。在工地，这些玩笑与调侃，是有些传统来历的。梅花没来之前，工人们经常以此取乐，只不过，他们把某位细皮嫩肉的工友，当成了取乐的对象。必须说明，这并无恶意，只是生活的无奈之举，是苦中作乐的一种方式罢了。不过，梅花嫂的到来，让工人的取乐方式更进了一步。以前是虚拟的，现在有了真实人物，而且是个有模有样，有料有味的人物。据说，有好几位工友，在梦里喊着梅花嫂的名字。还有人将梅花嫂当成他们的左手，在想象中完成了某种生理的需求。慢慢地，还有几名工人，不满足于想象与虚构，他们几次三番约梅花出去吃饭看电影。梅花笑着拒绝了，末了还加上一句，你们约我吃饭，不怕晃哥骂你们啊。梅花嫂的言下之意很明确，她是晃哥的人。 工人们仍不死心，前赴后继。在我们这个以晃哥为中心的几十个工友中间，唯有狗子哥保持绝对冷静的心态，大约对他而言，再好的女人，也比不上赌桌上的一次赢钱痛快。有一回，晃哥去上海另一处工地谈事，次日方能回工地。不知哪位工友起哄，称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若有人能让梅花嫂投怀送抱，他愿意奉上三天工钱。这原本是工友之间的戏言，当不得真的。偏偏这时，狗子哥站了出来，他把这件事当成了赌局，再三质问那人所讲之言是否当真。工友们哪敢相信，狗子哥会有如此胆量呢。于是立马取出几张票子，还要狗子哥也取相同的钱款，约定一小时内实施行动，谁若输了，钱悉数归另一方。狗子哥二话没说，同样掏出钱来。请别人他不放心，又把我拉出去，把全部钱款交由我保管。然后，开始实施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计划。梅花嫂虽然自称是晃哥的人，但晃哥有单独的居房，梅花嫂却未搬往同住。她与另一位帮厨大婶同住一屋。正是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给了许多工友以妄想。那日夜间，狗子哥闯进梅花嫂的房间里，不知以何种法子，三言两语便把帮厨大婶从屋里支开了。这一切，被我们观察得仔细，清楚了然。待大婶走后，又过了三五分钟罢，门突然开了，屋内的景象令我们大吃一惊。梅花大嫂面朝屋内，抱着狗子哥。狗子哥看着暗处的我们，我能瞧见他脸上的窃笑。那次拥抱只有十几秒，工友们以为他会继续对梅花施以魅力，若真如此，他或可得到工友们无数次梦想中的甜蜜。然而，狗子哥只是点到为止，轻松自如地放开了梅花嫂。狗子哥赢了钱，有些趾高气扬的意味。想不到，这个不声不响的狗子哥，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众人前来向狗子哥讨要秘技。然而，狗子哥一概不言不语。众人便又问他，窃玉偷香的美妙，狗子哥便生气了，又恢复到往日的沉默来。此事当然包不住火，晃哥回来不到一周，便知晓了狗子哥的行径。他找到狗子哥，两人在晃哥的屋里谈了许久。无人知晓里面的人讲了些什么，足足过了一小时，狗子哥才走出屋来。我走上前去，看到他脸上有些酡红，嘴里满是酒气。原来，里面并未起争执，只是喝了许多酒。工友们疑惑，却又寻不到答案。自那之后，晃哥和梅花嫂的关系，便彻底公开了。他们在公众场合的恩爱，打消了工友们的疑虑，即然她真是晃哥的人，工友们便理所当然地称起“嫂子”来。
对待嫂子，自然不能再以言语冒犯了。当然，做梦除外，毕竟，谁也不知晓梦中发生什么事。原以为日子风平浪静了，其实并不然。这一日，雨水一直下个不停，工地被迫停了工。狗子哥约我出去饮酒，但我们去的地方，并非往日常去的酒馆。他说带我去见识下不一样的苏州，他带我去了沈巷村，这是个城中村，离我们的工地不远也不近，我们搭车前往。到了沈巷村，我才知道，苏州这样美丽的城市，竟然也有如此落魄贫寒的村落，这里比我们老家一些地方更显得落后。狗子哥带我穿过几条巷子，终于来到一处出租屋前，一番寻找，上了二楼，敲开一间房间，开门的是个与狗子哥年龄相仿的男子。他把我们迎进屋里，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菜。狗子哥作了介绍，那男子是他的一位好兄弟，两人经常保持往来，狗子哥每隔一个月都会来相聚一次，只是，此前我一直不知。如今，他带我前往，可见，他真的把我视为知己兄弟。进了出租屋，我没有过多客套，出门在外，也不必过多客套，这是工友们教给我的打工生存法则。找位置坐下来，碰杯饮酒，话语便多了起来。他俩对谈，也没把我当成外人，不知不觉间，我便听出别样的意味。那男子应该此前与他是赌友，大约正是如此，狗子哥才不带我与他相见的原因吧。只是，那人如今早已弃恶从善，如今在沈巷村附近一家电子厂上班，当保安，工资不高，但稳定，虽居于沈巷村这样的地方，但人来人往，也算有许多烟火气。不再赌博之后，他整个人显得有了生气。男人言语里多有劝狗子哥从善，回归生活，不再任性妄为了，毕竟，赌永远翻不了身。狗子哥呢，似乎沉陷其中，明知是恶，却又有点不信命的意味，想再一次翻身，便永远弃赌回归家庭与生活。可又谈何容易呢？我念起家中妻子，想起人生种种，一时悲痛无言，三人频频举杯，以酒浇愁。饮酒至尾声，男人开口问了一句，梅花怎么样？我起初以为听错了，后来才知不是。又以为狗子哥的妻子也叫梅花，与工地上的梅花同名。狗子哥却分明答道，她在工地好着呢，有人照顾她。我听出话里的酸味，想起他与梅花的相拥，觉得事情不简单，又不敢多问。回到工地，便留意观察起梅花嫂来，于是发现了更多晃哥与梅花嫂的事。不过，不是坏事，而是夫妻过日子的柔情蜜意。客观地说，晃哥对梅花嫂真好。虽然大家心知肚皮，他们不像夫妇，更像情人，因为明明有条件，梅花嫂与他却是分开居住的。晃哥对梅花嫂是那种初谈恋爱的状态，更是他在热烈地追求她。梅花嫂也乐意享受这一切，当然，我也目睹过一次，夜深时，梅花嫂在晃哥房间里谈天，一晃之间，灯灭了。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按道理，里面应该有些欢歌或别的声音传来，甚至有人躲在墙角偷听，却未闻其音，无人知晓里头发生了什么。当然，更没人晓得梅花嫂是什么时候回房的。有好几次，工人向另一位帮厨大婶打听，大婶一脸莫名其妙，称睁开眼，便看到梅花嫂在房里，她认定梅花嫂根本没出过门。越是这样，便越引发了人们的好奇。毕竟，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也永远最令人向往。人们讨论起晃哥与梅花嫂的情事，更是心情激昂。他们越是欢乐，狗子哥越觉得人生悲凉。 到了天明时，人们陆续起床上工，带班工友清点人数时，发现狗子哥不见人。带班以为他睡过头了，回去寻找，屋里空无一人。只好回工地，等了一天，狗子哥也没回来。人们外出去寻，亦无结果。一连三天，狗子哥未闻其音，似乎他这样一个大活人，就此凭空消失了。这天，有位工友带回一个令人忐忑的消息，有人往运河纵身一跃，随河水冲走，不见影踪。那人心中疑虑，不知是不是狗子哥又输光了，被人逼债，无路可逃了。人们虽然讨厌狗子哥，但一个人若出了意外，总是令人悲痛的。听闻消息的梅花嫂，来到我们中间。她神情落寞，翻看了狗子哥留下的全部物件，里面还有一封信，只有短短几行，读罢，梅花嫂却泪落如雨。正在这时，晃哥也来了。他从梅花嫂手中拿过信纸，读罢，跌倒在床上。事后，费了许久，我们才理清其中的缘由。原来，晃哥与梅花嫂并非夫妻，更不是情人。他们早就相识，而且是初恋，只是，后来阴差阳错，梅花嫂嫁给了狗子哥。彼时的狗子哥，为人正真，诚实守信，是个令人称颂的有为青年。只是，有为青年在当时的农村，想要有所作为，实在太难了。迎娶到梅花嫂这样的侨佳人之后，狗子哥觉得全世界唯有他最幸福，拼命想给予她最好的生活。然而，要改变人生谈何容易？一回，狗子哥与友人赴一宴席，散席后，被引至一处秘密据点，朋友说带狗子哥开开眼，玩一玩。结果，竟然是赌局。那一晚，狗子哥运气好，赢了一口袋钱。正是这次意外赢钱，让他看到了积攒财富的机会。此后，越赌越大，想着再赌一把，便收手，和梅花嫂享受美好生活。结果当然越陷越深。一败涂地的狗子哥，梅花嫂苦劝也无用，好几次，赌红眼的狗子哥还给了梅花嫂几个耳光。梅花嫂苦思良久，想不到法子。某次，她在县城碰见晃哥，晃哥那时已小有成就，听闻初恋的经历，虽恨得牙痒，却有心帮她。两人想来想去，想到一个计谋。晃哥化身赌客，头几回，输给了狗子哥一些钱财。狗子哥越来越上头，赌局也越大。最后，狗子哥一败涂地，无计可施时，晃哥提议，让他押上梅花嫂。如他输了，梅花嫂便给服待他多久。
狗子哥急红了眼，顾不上思考，先是把梅花嫂的一周好时光输了，又是半个月，三个月，直至一年。狗子哥摊了牌，仰天长叹。晃哥提出一个主意，让狗子哥去工地干活抵债。若他干到半年，便把梅花嫂服侍晃哥的时间减少半年。狗子哥无脸见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应诺。最开始，狗子哥的确老老实实没再碰赌具，后来仍然故技重演，发了工资，便想着翻身，把梅花赎回来。他这理由正真，众人竟无法反驳。眼见如此，晃哥便与梅花商议，把梅花也喊到工地上，本意是刺激他别再走歪路。可狗子哥天天见到爱妻与工头在一起，哪里受得了。于是变本加厉。尤其那次与梅花的拥抱，他感觉梅花与晃哥有了夫妻之实，心里早就酸得堪比山西陈醋。爱妻飞走了，生活又不如意，狗子哥感觉前路无光，于是留下一封信，一走了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工友带回来的有人跳河的见闻，更让人担心莫名。新闻里关于跳河者一事始终没有下文，狗子哥也一直没有消息，他好像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过多久，梅花嫂也离开了工地，临走之前，她和晃哥吵了一架，她认定晃哥出的主意，害死了狗子哥。据说，梅花嫂离开之后，觉得自己心中有愧，若不是她与晃哥的计谋，也许狗子哥便不至于如此。离开工地后，梅花嫂一直在寻找狗子哥。可是，无人知晓她有没有找到狗子哥，也无人再见到梅花嫂。在工地打了两年工后，我还清了债务，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乡，不再干工地。从此，与梅花嫂彻底断了联系。这些年我时时想起狗子哥和梅花嫂，想起原本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却被生活折磨至此，心中戚然。又想，这才是生活本来的面目啊。悲与喜，原本就是生活的正反两面，当你选错人生之路，就永远也回不了头。（图文无关）平凡人的故事，同样别具精彩。胖爷专注于非虚构纪实故事，敬请点赞、关注、转发和评论。欢迎提供采访线索，私信必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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