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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28】怀念三叔 || 作者 张潮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3-02-03 发布于上海

“寻找会宁好儿女  德孝传承耀家园”主题活动

【28】会宁县翟家所镇张城堡村下街

怀念三叔

作者    ‖    张潮


“人生如梦,往事如烟”。

时间像流水一般消逝,岁月里的很多印记在渐渐淡漠,有些已经消逝,难以寻觅,唯有真情难忘,那些藏在心底的对亲人的记忆永存。

九年前的初春,公历2月15日(古正月十六),我的三叔,因冠心病、高血压等症,致心力衰竭,医治无效,永远的闭上双眼,和我们永别了。

三叔的突然离世,对所有家人、对我打击是很大的,听到噩耗,我来不及安排手头工作,匆匆赶往会宁奔丧。天刚下过一场雪,满山、大地一片银白,树上、公路上积了厚厚一层,寒风迎面,吹在脸上很冷。三叔的灵堂设在县城殡仪馆(南郊),所有的子女、侄、孙都来守灵,向他老人家作最后告别!

送别三叔,我回到单位,脑子仍然是懵懵的,总是不愿相信他老人家辞世这个事实,好长一段时间,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办公室,仿佛都有三叔的影子。三叔是我至亲的人,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忘不了他老人家亲切的笑容、清晰的身影、说话的样子;忘不了他老人家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关心、心疼和叮嘱我的样子;忘不了在他老人家身边,我的童年生活充满了快乐、幸福和阳光。时间可以带走一切,可以风干眼泪,可以淡化记忆,但永远带不走我对三叔的思念。

三叔,张孝经,1933年3月10日(古二月十五)生,兄弟姐妹6人,在家排第五。出生时,正处黑暗的民国时期,军伐混战,社会腐败、动荡,兵荒、匪盗弥漫,百姓生活饥寒交迫、水深火热。当时,曾祖父尚在,家中人口多,日子过的极度艰难,靠祖父给人做长工,祖母卖馍、卖开水维持生计。家太穷,供不起他上学,从小便跟着父母做农活,下地给大人搭个帮手,到10来岁,已学会放牲口(毛驴)、拔青草、除圈、送糞等。15、16岁,为了家庭生活,开始跟着贩粮客当脚户,赶着牲口,驮着粮食,从会宁到定西,从定西到兰州,往返贩粮。正值西北解放前夕,四处打仗,路上逃兵、逃难者不断,土匪、抢劫者也时有出没,危险随时存在。为了能结伙同行,脚户们互相等待,统一行动,每天起早摸黑,走几十、上百里路,上百斤重的驮粮囗袋,经常扛上搬下。吃的是干馍,喝的多半是凉水,住的是路边车马大店,如果赶上客多,有时连盖的破被都抢不上,乏累极了就倒头和衣而睡。可以想象,生活的重担,压在一个未成年少年的肩上,有多么的沉重。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着满脚血泡,咬着牙追赶贩粮队伍;没有人知道,在贩粮的路上,他遇到过多少危机和磨难,经历过多少暴雨和风雪。小叔在他的《暮年自述》中,对三叔当脚户贩粮是这样描述的:“15、6岁为家庭生计,赶着毛驴贩粮,起早摸黑,100多斤的粮食麻袋扛上扛下,母亲经常说他还小,一天几十里上百里走东跑西,很不放心”。小叔说,三叔是当时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他当年在县城读初中,所有的吃、穿花消都是三叔贩粮挣的钱。

生长在贫寒人家,饱受饥苦和艰辛磨练,培养了三叔坚强的意志,自强不屈的性格,虑事周到,做事在行,处事果断。1953年,张城堡村实行土改,家里分了土地,开始务农。1956年,村里成立初级社,被村民推选为社长,进入高级社,仍是社主要领导之一,人民公社成立后,任张城大队党支部书记,至1975年卸任,历时20年。三叔心胸宽,顾大局,遇事不惊,处事不乱。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各地各类信息广传,村里运动气氛愈来愈浓,少数社员热心运动,激情高涨,不想下地干活,影响到了农业生产。三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及时提醒各队要引起重视,运动要开展,农业生产也要抓,以“不冒头,不落后”为原则。1968年,运动进一步深入,个别地方出现“武斗”打人,不久便迅速演变到全国,会宁县也不例外,“打人、夺权、派性”斗争越演越烈。受周边社、队影响,村里少数激进分子,也为准备开展“武斗”蠢蠢欲动。三叔及时掌握动向,果断表明自己的态度:不同意进行“武斗”;不同意随意抓人、打人;本队社员不要和外村串联,互相抓人、斗人和打人。在三叔的领导下,即使在运动最高潮期,张城堡也没有出现频繁“武斗”场面,也没有发生暴力打人和致人伤残事件。三叔以敢于负责的勇气,用工作中树立的威望,把控着随时都可能失控的局面,安抚着处于恐慌惊乱中的村民情绪,保护着不少随时都有可能被“揪斗”的运动分子人身安全。在那个特殊年代,能做到这些是极其不容易的,为此,三叔自己却引火烧身,没有得逞的少数激进分子,矛头转向,私下密谋,准备向三叔发起进攻。清楚记得,那年我上二年级,一个炎热的下午,老师把我们带到戏场大院,本村外村的很多社员,都集中到戏场大院开“批斗会”,气氛异常紧张。突然,有人高喊“打倒张孝经”,“把张孝经带上台来”,接着几个人把三叔推到台前,面对人群站着,他们厉声的斥责,质问,“低下脑袋,坦白,…交代”的口号不绝于耳。年幼的我没有半点心理准备,被此场景一下吓懵了,哭不敢哭,跑不敢跑,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还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他们强迫三叔,自己喊“打倒张孝经”口号,因此,我一生难忘。

孝敬父母,关爱兄弟姐妹,三叔珍惜亲情,注重感情。从小到大,家里贫穷,生活艰难,一家人相依为命;父母为人厚道,勤劳吃苦,兄弟姐妹团结,感情很深。成年后,两个姐姐出嫁,两个兄长和小弟参加工作,只有他守护在父母身边。60、70年代,农村是生产队,吃粮靠工分,三叔家人口多,劳力少,挣的工分少,吃粮紧张,日子过的不宽裕。家里大点的孩子和三叔三婶一起,每顿只能吃个八分饱,而且多半还是救济粮加野莱添充,少得可怜的一点清油白面,全都存着留给老人吃。1958年,在铁路某工程队工作的大伯,因其个人历史问题被单位开除公职,遣送到洒泉夹边沟劳教农场,大妈、三叔都曾前去探望。1960年,三叔第二次到夹边沟,从死人堆里找到大伯,喂汤喂水,连背带拖将大伯接到老家,救了大伯一命。饥荒未过,大伯一家生活无助,挣扎在生死存亡的边渊,仍是三叔从自己口中挤出救命粮,和大伯一家同舟共济,拉扯顾缠着度过了难关。上世纪50年代,会宁还很落后,交通十分不便,三叔兄弟4人,3个在外边干公事,每年总有回老家探亲者。从县城到张城堡,虽然路途不远,但沟深、坡陡、河道崎岖,老百姓比喻为”七十二道脚不干”,形容路难行。从会宁到定西,汽车很少,马车仍然是交通工具,赶上天气不好或其他特殊情况,汽车几天才发一班。每当亲人来时,三叔就赶上毛驴,来回接送,碰巧某次错过了车,怕误了返程,就一直将亲人送到定西,看着上了火车自己再返回。三叔情深义重,为父母、为家族、为兄弟姐妹,一生无怨无悔,是我们后辈永远学习的榜样。

三叔没有上过学,文化不多,但识字不少,能读家信,能读报纸,能看懂大多数文件材料,这都是他在工作中刻苦自学的。三叔懂得文化对于一个家庭、一个人的重要性,他教育子女十分严格,支持子女学习不打折扣。7个子女中,2个儿子都学到了大学以上,一个是博士,一个是在职硕士;2个女儿中学毕业,1个大专毕业,1个读了小学。子女中有教授、有企业领导、有人民教师、有政府人员、有国企职工,都是家族的骄傲,也是三叔的骄傲。三叔关爱后辈,对众多侄孙成长倾注了心血,侄儿张甫,20岁学医当农村医生,行医40年,恩泽乡里,成长之路充满了三叔的支持和关爱;堂侄张有,家庭生活困难,高中毕业后,三叔将其推荐到村里学校,当民办教师10多年;侄儿张昭,因大伯历史问题,没能升到高中,队上成立建筑民工队后,三叔鼓励支持其学习木工手艺,待学成独立谋生后,凡村民盖新房、打做家具等等,都是首选工匠师傅。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作为回乡知青,我参加了统一招生考试,是村里40多名考生中唯一考中者。当听到我被初选的消息,三叔非常的高兴,骑着自己还不能熟练掌握的自行车,亲自陪我到太平医院参加体检。冒着初春的寒风(2月初),行几十里崎岖山路,骑骑走走,上上下下,一天没有吃上饭,仅肯了点干馍,喝了点水,但三叔喜在眉头,累却乐着,因为在他老人家眼里我就是儿子,是他最疼爱的,此事我终生铭心。

三叔离开我们整整九年了,怀念三叔,我心潮难平,想念三叔,眠泪数次模糊住我双眼,虽然再也无法当面述说,但可以告慰他老人家的英灵,侄儿已经退休,几十年勤奋敬业,工作努力,学习上进,廉洁奉公,严格要求,没有辜负党和国家的培养,没有辜负亲人的培养教育,没有辜负三叔的教导和寄于的期望。

侄儿张朝叩上!

2023年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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