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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与楚国打仗，宋国军队列好了阵，楚国军队渡过泓水来交战。宋国的军官对宋襄公说：“楚军比我军人数多，我们应该趁他们正在渡河马上发起进攻，那样楚军必败。”宋襄公却回答说：“不行，那不符合战争规则。君子说：'不能攻击已经受伤的敌人，不能擒获须发已经斑白的敌人；敌人处于险地，不能乘人之危；敌人陷入困境，不能落井下石；敌军没有做好准备，不能突施偷袭。’现在楚军正在渡河，我军就发起进攻，不合仁义。等楚军全部渡过河，列好阵，我们再进攻。”结果是等楚军全部渡过河后双方才开战。宋军因寡不敌众，落得大败，宋襄公也受了伤，第二年悲惨地死去。 毛主席因此有了一句著名的语录，叫做“我们不是宋襄公，不要那种蠢猪式的仁义道德。” 当然，主席说这句话时是在危如累卵的抗战时期，对手是凶险狡诈、毫无人性的日本鬼子，形势不同、看法自然不一样。  图片发自简书App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孔子说：君子没有什么争夺的事，除非射箭比赛。相互作揖行礼，上堂比武，比完下来喝酒，这样竞争是君子的竞争。 射及射箭比赛，是“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之一。射来自远古遗风。在农耕社会以前，狩猎是人类生存的基本技能，而成为必学的本来，后世逐步演变为一种竞技体育。古代的射的礼仪分为四种，按照等级依次是：天子、诸侯、大夫在祭祀之前选拔参加祭祀之人的大射；诸侯朝见天子或诸侯、大夫之间会面时举行的宾射；贵族平常的娱乐活动燕射；地方荐贤举士时举行的乡射。 礼的根本原则是“让”。曾有人说，如果不了解中国的礼仪，把握一条就不会错，那就是“敬让他人”，也就是谦让。平常也是“礼让”并称，懂得礼让的心灵是高贵的。比如经常听说“六尺巷”的典故，张英不是因大学士而闻名，却因让出三尺围墙而被人传颂。这里孔子通过射箭比赛，来说明礼让的精神，即使竞争、竞技也是在礼的约束之下进行。先相互行礼上台比拼，下来后还要喝酒，一般赢了的说句“承让”，输了的回句“领教”，彬彬有礼，诚敬谦和。这也是儒家一贯倡导的“和谐重于冲突”的体现，懂得了做到了，才能走向高贵的仁义道德。  图片发自简书App
都说儒家是对贵族的要求，孔子作为没落的贵族，主要贡献就是把礼的教育向所有人宣扬，所谓“有教无类”。其实，中国贵族文化的首要标志就是“礼”，如果贵族身份是“表”，那么恪守仁义就是高贵的“里”。 春秋时代的上层社会中，“礼”无所不在，今天无所不在的是“钱”。开篇所说的宋襄公的例子，在春秋早期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春秋时代的车战，是一种贵族式的战争，有时彼此都以竞技的方式看待，布阵有一定的程序，交战也有公认的原则：也就是仍不离开礼的约束”。 春秋时期的军队都是以贵族为主体，普通的平民只能从事后勤补给而参与战争，不能当战士的。所谓“战士”，当然是与“士”联系在一起的。战士人数不多，几百辆战战车，每次战争一般不超过一天，打完还能回家赶个晚饭。因此，那个时候的战争更像是西方绅士间的决斗。在战争中比的是勇气和实力，偷袭、欺诈、乘人之危都是不道德的。作为殷朝贵族后代、从小受到严格贵族教育的宋襄公，讲究仁义道德是他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观念。我们今天没有了贵族，但心灵的高贵不能成为稀缺。 那时的战争更像是体育比赛，风度大于胜败。《左传·昭公十七年》记载的宋国公子城与华豹之战十分典型。双方战车在储丘相遇，华豹张弓搭箭，向公子城射来，结果却偏离目标。华豹动作敏捷，又一次搭箭上弦。公子城一见，对他不屑地大喊：“不更射为鄙！”意思是战争的规则是双方一人一箭，你射了我一箭，现在应该我射你一箭，不守规则太卑鄙了！华豹闻言放下弓，老老实实地等公子城搭弓。结果宋子城一箭射死了华豹。但史书并没有说华豹是“蠢猪”，相反却肯定他以生命维护了武士的尊严和仁义的精神。信仰和精神比生命重要。  图片发自简书App
正如钱穆先生所评价说：“当时的国际间，虽则不断以兵戎相见，而大体上一般趋势，则均重和平，守信义。外交上的文雅风流，更足表现出当时一般贵族文化上之修养与了解。即在战争中，尤能不失他们重人道、讲礼貌、守信义之素养，而有时则成为一种当时独有的幽默。” 与我们春秋时期的战争规则如出一辙的是欧洲骑士的行为准则：不伤害俘虏，不攻击未披挂整齐的骑士。不攻击非战斗人员，如妇女、儿童、商人、农民、教士等。 文化是带领人们出离野蛮、走出丛林的天使。动物的本性是弱肉强食，是龇牙咧嘴、血腥厮杀，是宰制他人、占有别人。而文化正是对这种动物性、攻击性的限制，成为文明的竞争。但春秋以后，进入战国时期，这些竞争的礼仪逐步被尔虞我诈的兵家所代替。进入了王朝时期，更是为了争夺皇帝的宝座，血流漂杵，一将功成万骨枯，贵族精神也就此断裂，仁义道德也成了统治者的谎言。但我们不能真的就剩眼前的苟且了。 今天，众多国人崇拜西方骑士精神，却很少有人意识到，儒家所提倡的礼仪正是我们自己的贵族精神，一点都不比别人差。而我们却把真仁义的“宋襄公们”丢进了垃圾堆，成为被鄙视和嘲笑的对象，贵族变成了“蠢猪”，还谈什么贵族精神和仁义呢？好在我们进入了更加文明的现代社会，为儒家这种礼仪的回归提供了更为适宜的土壤，是否能够让仁义的精神回归呢？ 人没有高低贵贱，但灵魂和精神不能没有。重温贵族精神，愿做精神贵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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