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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中将郑维山回忆:因林彪打锦州犹豫,程子华与杨得志商量行动

 茂林之家 2023-02-07 发布于湖南

转战热西冀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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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察南战役开始之前,中央军委就曾指示晋察冀,察南战役结束以后,还要建立向冀东机动的决心,以配合东北解放军主力南下锦榆线作战,实现对东北蒋军“关门打狗”。因而,察南绥东战役一结束,我晋察冀军区野战军便一边进行休整,一边进行挺进冀东的准备。

冀东是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老区。它北面是绵亘的燕山山脉,南面濒临浩瀚的渤海,山与海之间狭长的平原地带,不仅是富饶的农田,而且是军事要地—北宁路从中而过,素称东北和华北的走廊。正由于此,一九三三年一月三日,日军首先攻陷山海关,冀东逐渐沦为日军的殖民地。一九三五年,日军制造了“冀东防共自治政府”,从此,冀东的大好河山便完全处于日伪的黑暗统治之下。从一九三三年至一九三五年,在我党创始人之一李大钊同志影响下建立起的冀东党组织,曾发动过多次抗日武装斗争,但都未成功。抗日战争开始,河北省委根据党中央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的指示,向冀东陆续增派了领导干部,并将冀东党委改建为冀热边特委和冀东特委,李运昌同志和胡锡奎同志分任两特委的书记,抗日游击战争逐渐展开。

一九三八年上半年,晋察冀军区和一二O师根据中央和八路军前方总部的指示,先后派出邓华支队和宋时轮支队,而后又将两支队合编为第四纵队挺进冀东。八路军的到来,大大鼓舞了冀东人民,冀热边特委在胡锡奎和李运昌同志领导下,决定发动抗日武装大起义。

起义的风暴迅猛异常,势如海啸山崩,席卷了整个冀东大地,组成抗日武装十万余众。结果因主力未能就地坚持而转进平西,使起义武装大部瓦解。一九三八年冬,中央又决定成立以肖克同志为司令员的冀热察挺进军,负起继续创建冀热察根据地的战略任务。转年七月,冀东部队改编为挺进军第十三支队,李运昌、李楚离同志分任司令员、政治委员,冀东的抗日游击战争走上了蓬勃发展的道路。由于冀东在战略上所处的重要地位,全面内战爆发不久,各军事要点及交通要道均被蒋军占领,冀东人民重新陷入了苦难的深渊。因而,指战员们对到冀东作战是有着特殊的积极性的。

不料,正当我们整装待发之际,突然接到军委电令,要杨、罗、耿率二、三、四纵队于五月二十日以前进入热西地区,结合东北解放军第十纵队和冀热辽军区部队,向平承路及承德以东地区之敌发动攻势;并且指出,此举的目的在于抑留傅作义主力于关内,钳制范汉杰集团不使北出,配合东北主力打长春。东北打锦州,华北出冀东,这是中央军委既定的良策,事至临机,为何又改变了呢?当时我们都大惑不解。

原来,一九四八年四月十八日,林彪在关于东北解放军休整后的行动问题,给中央军委发了一份长电,拒绝接受军委要他南下作战的部署,提出种种困难,主张先打长春。军委复电指出:我们同意你们先打长春的理由,是先打长春比先打他处要有利一些,不是因为先打他处特别不利,或有不可克服之困难。你们所说打沈阳附近之困难,打锦州附近之困难,打榆锦段之困难,以及人关作战之困难等,有些只是设想的困难,事实上不一定有的。有些是实际的困难,在你们打开长春南下作战时会遇着的,特别在万一长春不能攻克的情况之下要遇着的。因此,你们自己,特别在干部中,只应当说在目前情况下先打长春比较有利,不应当强调南下作战之困难,以免你们自己及干部在精神上处于被动地位。

五月上旬为掩护东北主力出长春,东北十一纵队和冀热辽军区部队在程子华、刘道生同志率领下,向锦州西北的平泉、承德地区进击,钳制范汉杰集团。晋察冀军区野战军为配合行动,遵照军委命令,遂由杨得志司令员、罗瑞卿政委带领三、四两纵队和二纵四旅提前于十三日先期东进;二纵队主力在完成配合北岳军区一纵攻应县以吸引敌军掩护主力东进后,待命跟进;一、六两纵队由野战军第二政委杨成武同志率领,回师内线,会合冀中军区七纵,再战保北,策应热西主力作战。

热河本是一条河流的名称。热河省的出现,得从承德的避暑山庄说起。清朝康熙皇帝为了统一多民族的国家,曾多次出塞巡视。康熙二十四年,自古北口出巡,经伊逊河与滦河汇流处的滦河镇,发现这里的土肥水甘,泉清峰秀,遂决定在这里建离宫数十间,取其自然景色避暑,并在此处理朝政。一天,他访问村老,无意中,寻得记有当地乡土风物的石碑一方,说有一蒙古牧场,那里既无人家,又无坟地,草木茂盛,泉水质好。于是康熙亲自骑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河走去。经过一番视察,他被秀丽雄奇的棒褪山和苍翠碧绿的松树林迷住了,遂决定取其自然景色,于热河西岸建离宫一座,时为一七O三年。五年后基本建成,命名为避暑山庄。

避暑山庄建成后四年,原先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居民点(后来的承德)便发展到居民万户。一七二三年雍正皇帝登基,在这里创设了最初的地方行政机构热河厅,从此热河由一条河流的名称变成了行政区域名称,后又改承德州,承德的名称由此开始,含有继承先帝德政之义。一七四二年乾隆皇帝恢复热河厅,至一七七八年承德户口日益增长,俨然成了一大都会,乾隆又升热河厅为承德府。一八一O年嘉庆皇帝设热河都统,驻防承德府,并辖今内蒙古昭乌达和卓索图二盟。

中华民国建立后的一九一四年,设热河特别区;一九二八年改热河省,省会承德,辖今河北东北部,辽宁西南部,内蒙东南部。热河在军事上是战略要地,由辽宁的锦州到热河的朝阳、凌源,就是过去满清军队进入长城线上的喜峰口从而攻占北平的通道。后来自锦州到朝阳,凌源至承德修筑铁路,经长城线上的古北口直达北平,被称为热西走廊。一九三三年四月日军侵占承德,进而通过长城各口向热河西部扩张,直逼北平城郊;并西向察北而绥东,成为进攻全华北的基地。由此可见,热河在东北与华北的联系上其战略地位是何等重要了。

初夏之夜,山川寂静,大地无光。我三、四两纵队并第四旅,像两条巨龙,乘着夜色,分路从蔚县地区出发,急速地向热西前进。部队夜行晓宿,经三夜行军,于十六日晨,野司带四纵队越过平绥路,抵近延庆地区;黄昏,会同冀热察军区独立第七师,歼灭延庆守敌,继续东进。稍晚,三纵队并四旅进至平西北的西峰山,高崖口地区,准备十八日黄昏,从沙河、南口间过路。恰在这时,敌为巩固北平至南口间的交通,以九十二军之一四二师两个团进至北平西北郊之上店和下店,成了我军过路的严重障碍。为扫除这一障碍,经请示野司同意,我们即令八旅和七旅十九团、四旅十团分别对上店和下店两村立足未稳之敌发动猛攻,激战至第二天中午结束战斗,敌两个团全数被歼。

我军过路和攻歼上、下店之敌的举动,惊动了傅作义。他急调十六军两个师和九十二军一个团于南口、沙河间阻我三纵队并四旅过路,调暂编第三军和九十四军尾随我四纵队,三十五军进至沙城,暂编第四军进至宣化,要与我军决战。为不影响出击热西,我三纵并四旅突然回头向西,出敌不意地绕道沙城与土木堡之间,顺利通过平绥路向东疾进。

五月二十九日,四纵并四旅跨过外长城,到达汤河口、宝山寺和杨木栅地域,与冀热辽军区的独四、独五师会合,攻击矛头指向平承路古北口至承德段以北之敌,我三纵进至平承路西段,直逼怀柔至古北口间沿线守敌。在此之前,东北十一纵已对承德东之平泉、建昌段守敌点碉形成包围。

战役准备迅速就绪。二十九日晚,太阳下山,月亮未出,喧闹的热河大地刚刚宁静下来。突然,枪炮声大作,火光烟尘冲天,我军各部向守敌发动的猛烈攻击开始了。战至六月二日,东北十一纵攻克承德以东的平泉、建昌,全歼守敌,并破击了该段铁路;四纵并四旅和东北独四、独五师解放了丰宁、隆化、鞍匠屯,会歼了古北口以北之敌,破击了栗平至古北口间铁路;我三纵战斗在古北口至怀柔间铁路沿线,歼灭了敌护路军警,破坏了沿线的一切铁路设施。至此,己将平承路拦腰截为三段,斩断了连接华北、东北的重要陆上通道—热西走廊,使承德、古北口完全孤立。

战役第一步任务达成后,东北十一纵奉命东转。我杨罗耿部拟会同冀热辽军区部队乘胜打承德,而后向东或向山海关以北地区扩张,钳制范汉杰集团,更有效地配合东北主力打长春。计划报到军委,不料军委当即(六月二日)复示:你们率部在古北口、密云间之线以西或以东地区休息数日待命,或向冀东机动,或在现地区机动,总之不打承德,也不去山海关以北。

为何又发生变故?莫非长春已经打下,不需要配合了?人们一时又大惑不解了。原来,五月二十四日,林彪用两个纵队的兵力,在长春外围打了一下,主要是打飞机场,歼敌五六千人,自己伤亡两千来人。于是,他便在五月二十九日致电中央军委,推翻了他打长春的“根本意见”和“半月可打下长春”的许诺。对此,尽管军委在六月一日至七日三次电示林彪,先是向他介绍徐总指挥所部以七十二天攻占临汾城的经验,后又对他晓以攻克长春的意义,但林彪仍坚持既不打长春,又不南下作战。

这里,使我联想到另一件事:我华北部队进入热西后,曾由师以上单位组成三百多人的“赴东北学习团”,由军区首长带队,到长春前线向东北野战军学习战术和政治工作,五月出发,八月返回。据他们回来说,东北野战军素质好,装备好,政治工作活跃,指战员求战情绪高,令人赞赏不已。惟所到各部队,既接不到攻打长春的命令,也听不到南下锦州的指示,完全被一种和缓的气氛所笼罩。他们联系华北我军为配合东北作战,长足机动,战事频繁,颇多感慨。东北野战军三月十五日结束冬季攻势,经过一段整训,以少数兵力打了一下长春外围,直至九月十二日举兵南下,近半年时间基本上没有打仗,用毛主席的话说,是少进行了一次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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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林彪执意不打长春,也就毋须再去担心范汉杰北上增援,因此,毛主席才指示华北我军“不打承德,也不去山海关以北”,休整或是去何方向作战,听任自选。

我军应该怎样行动呢?这要根据形势来决定。当时敌方的大势是:蒋介石和东北“剿匪”总司令卫立煌,看到东北我军主力云集长春,布成围城之势,怕我克长春,战沈阳,南下北宁线,解放东北全境,因而在如何应付东北战局问题上,他们的纷争更加激烈了。四五月间,蒋介石召见卫立煌,再三要他把主力撤至锦州,与傅作义集团靠拢,以便战事不利时,撤向华北、华中;而卫立煌在有军就有势的信条下,为保自己的利益,与蒋针锋相对,坚持固守长沈,并提出把锦榆线的十万军队调集沈阳的主张。蒋、卫相争,各不相让,随之又转入幕后斗争。五月下旬,蒋介石在南京召见第九兵团司令廖耀湘,令其组织机动兵团,以图挟持卫立煌主力南下锦州。

此着未成,接着又授意驻守锦州的东北“剿总”副总司令范汉杰,要他设法打通锦沈路,瓦解卫立煌系,逼其南下,并暗许事成之后,把东北的指挥全权交给范。卫立煌看清了蒋介石的用心,另有妙计:他趁美军驻华顾问团团长巴大维去沈视察之机,献尽殷勤,讨得巴大维的欢心,巴答应给卫十个师的美械化装备。卫立煌抓住蒋介石媚美的心理,以巴大维的许诺为理由说服蒋,一时使蒋难下撤军决心。但狡诈的蒋介石并不甘心,内斗还在继续。就是说,东北卫立煌集团仍有向华北傅作义集团靠拢的可能。

当面的敌情是:华北我军和东北十一纵及独四、独五师的热河之战,严重地威胁着北平的侧背,傅作义急忙把九十二军、九十四军、暂编第三军、新编骑兵第四师、独立第九十五师共三个军十一个师的兵力,调集到平古路及其以东地区,寻机与我决战。

在上述情况下,华北我军只有按照军委关于配合东北作战的总意图,与傅作义集团主力周旋;并以最大的努力,隔断华北、东北两区敌军的陆上联系,以此钳制两区敌军,为东北野战军以后南下北宁线“关门打狗”争取时间。

正当野司决心本此目的计划下一步行动时,东北程子华、刘道生同志与杨、罗、耿在滦平某地会面了。原来,他们的下步行动上面也无明确指示。根据敌方大势和当面敌情,两军首长进行了会商,意见完全一致,随后将会商结果分别电告两区首长,大意是:我们在承德西南地区会面,商量与研究结果,对行动问题,我们认为根据各种条件来看,目前平承段暂无好仗可打,又无饭吃,因而建议十一纵出榆关、兴城段,求歼灭守敌六十师;华北二兵团主力向冀东机动,但唐山、玉田、三河之线以南河流水洼地区较多,大部队活动困难,雨季以后根本无法活动,所以拟第一步先打滦河东西之北宁线,此对钳制范汉杰兵团可达目的。此计划完成后,看情况再打平古或回击热河。估计打北宁线时间在十五号前后,建议华北二纵主力及一、六纵在平绥线,七纵在平保线,于二十号前后发动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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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首长会商后,兵团立即召开有三、四两纵司令员、政治委员及四旅旅长、政委和冀东、冀热察军区部队领导同志参加的作战会议,着重分析了当面敌情,讨论了破敌之策。

当时,傅作义以三个军十一个师的机动兵团集中于平承线,显然又是他的“以主力对主力”的“新战法”和“集团出击”、“集团增援”的“核桃战术”的再运用。在此情况下,我军要想大口吃掉敌人是不可能的。此时,北宁线山海关以西及唐山外围守敌配置比较分散。其中有六十二军的一五一师,交通警察第五、第八、第十、第十二总队及守护第六团,还有河北省保安第二十七、第三十七团和一些地主武装。这些敌人虽然战斗力不弱,但处于分散守备状态,我集中力量逐一予以消灭是有把握的。但必须把傅作义机动兵团的三个军十一个师牢牢吸引在平承路以东地区方能奏效。

据此,兵团的基本方针是:以分散对敌之集中,以集中对敌之分散,调动敌人,创造战机,歼灭敌人。遂决定把主力分为两个作战集团:兵团率四纵并四旅为左翼,出北宁线;三纵为右翼,拖住傅军主力;冀东和冀热察军区各独立师,依情况分别配属。这样,在南北两个作战方向上协同一致,陷敌于此起彼落的攻势之中,在漫长的战线上拖来拖去,两头失算,从而造成我之相对集中,歼灭孤立分散之敌,积小胜为大胜。

此后历时两月的作战,都是按此方针进行的。两个月来,战事频繁,紧张酷烈,较好地达成了战役企图,真可谓苦亦在其中,乐亦在其中。主要战斗的大略经过情形是这样的:

六月上旬,兵团令三纵速在平谷地区布阵,摆出与敌决战的态势,把四倍于我之敌诱来、背上、扭住,并需坚持数日,既不能让其脱钩,又不能被其吃掉;令四纵并四旅在三纵掩护下,直下北宁线滦县至唐山以北地区,准备对北宁线实行破击。

战役行动开始了。我三纵为把敌主力吸引到自己方面来,选择平承、北宁两条铁路之间的平谷县城东西地区。这里地势平缓,前宽后窄,对我不甚有利;但与敌鸡犬相闻,便于诱敌,并有助于阻隔敌人,保障四纵并四旅南下作战,从战役全局来看却是有利的。

傅作义得到我三纵转向平谷的报告后,自以为是歼我华北主力之良机,于是,急令其机动兵团三个军十一个师进至平谷西北地区,企图一举合歼我军于平谷东西的狭长地域。殊不知此举正中我之下怀。六日上午十时,战斗打响了。敌以九十四军、暂三军分四路向我阵良城、前后丙营阵地猛扑过来。我七旅主力英勇抗阻,激战至夜,敌不能得手。傅作义遂令华北“剿总”的全部作战飞机和大量炮兵,连夜向我阵地狂轰滥炸,直炸得整个居民地一片火海,我阵地工事大部被毁。

傅作义判断我已无力抵抗,即令暂三军军长安春山亲自指挥新编三十一师向我攻击。在敌轰炸时隐蔽到阵地两翼的我七旅指战员,再次奋起抗击,有些单位炊事员、饲养员、卫生员都投入了战斗,敌于一日内连续十多次向我发动集团冲击,付出巨大伤亡,终未得逞,其主力不得不在大小王庄、云枫寺一线停住,与我形成对峙。此时,风云突变,雷电交加,大雨如注,而且下个不停。傍晚我得到报告,说敌军有的蜷缩不动,有的有后撤之势。我们惟恐敌人脱钩,即令七旅故作姿态,佯装溃逃,弃阵地而东转。

敌果然信以为真,天刚放晴,就猛追过来。待敌接近时,我隐蔽于平谷以东北侧山区待机的八旅和七旅另一个团,突然出击,随后采取节节抗击的办法与敌反复厮杀。就这样,我们先后只用两个旅,扭住敌人两个军,激战七天七夜。正当敌接近靠山集山区时,我们正准备令埋伏于此地的九旅向敌出击,敌突然回撤了。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我三纵拖住敌人以后,四纵并四旅便从鞍匠屯、古北口地区秘密东转,六月十日到达遵化东北地区,严密封锁消息。十二日夜,以奔袭行动,分割包围了丰润、棒子镇、任各庄、野鸡陀等点之敌;至十五日,共攻克大小据点十五处,歼敌五千三百余人,破击了北宁路滦县至古冶段,构成了对唐山的威胁。与此同时,我东北十一纵攻占昌黎,这才使傅作义如梦方醒,急令暂三军、十六军、九十二军共三个军七个师,自平谷地区经三河、蓟县、玉田向东驰援;同时,调一五七师和独立第九十五师分别由杨村、通县车运唐山,企图与我决战。但敌人尚未到达,我四纵并四旅已奉命东转卢龙、迁安一带休整待机。敌劳师远征,仅以扑空告终。

南线我军告捷,大大鼓舞了我三纵指战员的士气。本来,在七天七夜的扭击作战中,部队怨气甚大,埋怨我们纵队领导光知打了撤,撤了打,老是被敌人追着跑,不知集中兵力歼灭敌人。这里还要提到一件往事:为加强战时政治工作,一九四七年九月一日,胡耀邦政委曾代纵队政治部起草了一封《致各级政治机关和政工干部的信》,提出了四项要求。全文现已记不清,其中有两项还有些印象:一是保证深人战斗动员,适合对象抓住重点;二是及时了解思想变化,抓紧教育克服倾向。这些规定下达后,部队的一切思想动向都能及时反映到纵队,部队对这次扭击战的埋怨情绪自然也不例外。为此,我同胡政委专门进行过一番交谈。记得是一天夜里,我们俩同卧在一家老乡的土炕上小憩。战事正急,毫无倦意,尽管我们已几天没有合眼了。

“政委,你看到底是我们拖着敌人跑呢,还是敌人追着我们跑?”

“当然是我们拖着敌人跑!”胡政委未假思索,肯定地说。

“完全对!这个问题要解决。”

胡政委立即要警卫员点燃蜡烛,取出纸笔,上手写了一句:“牵着笨牛的鼻子跑”。原来,这是他为纵队《前线报》写的一篇社论的题目。文中以生动的语言,严密的逻辑,通俗地阐明了作战中进攻与钳制、主角与配角、被动与主动的辩证关系,对部队影响颇大;及至得知四纵并四旅在南线的胜利,人们对这篇社论的印象更深了,流传更广了,说是家喻户晓,也并不为过。事隔三十余年,凡参加过那次艰苦征战的同志,一提起那段往事,都不约而同地称之为“冀东牵牛战”。影响之深,由此可见。

三纵的“牵牛鼻子”和四纵并四旅的胜利,仅仅是冀东战役的第一幕,战役还在进行……

敌主力调援北宁线,平古线又呈空虚,这又是我军出击的好时机。为牵回敌军,掩护四纵并四旅再战北宁线,兵团即令转至遵化以东马兰峪地区待机的我三纵队,并配属东北独四、独五师,向平古路的石厘、小营及古北口发动攻击。

平古路和北宁路,并称东北与华北联系的两条走廊,除此二者之外,在长城沿线上就只有冷口和喜峰口可与关内相通,日军侵华时,就是通过这四个关口侵入关内的。其中以古北口最为险要,并有铁路与承德相通。古北口的地势,恰似雄伟高耸的燕山山脉辟开了一个大门,两侧山势陡峭,又有长城位于其上,中间的通道横宽不到一华里,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当然,古北口也有被攻破的记录,除侵华日军外,再就是那位“一代天骄”的成吉思汗,亲率他的无敌的铁骑破古北口直下金朝的中都(今北京)。然而三百多年后,成吉思汗的裔胃们再攻古北口而下明朝的都城北京,则未能得逞,最后只得在古北口以西扒开长城而人。

满清入关,特别是康熙皇帝在承德设离宫后,对古北口更加苦心经营,在此设提督府,以保障北京与承德的通道。石匣被称为京东重镇,是明朝为防止蒙古族入侵而在古北口与北京之间设立的一个军事要点。城墙是石头砌成的,高大而又坚固,位于两山之间,威武而壮观。它是北平外围的一个堡垒,又是古北口纵深的一个支撑点,地位是相当重要的。

六月十九日,我三纵七旅和九旅,以突然动作分别包围了石匣和小营,经炮火准备,迅速插入城内,当天结束战斗,全歼两点守敌二千余人,掐断了平古路的纵深联系。与此同时,我三纵八旅对古北口发起攻击。这时的古北口,又经国民党军几年的经营,利用长城和山势,筑有大小碉堡数百个,以交通壕与地道相通,构成了坚强的防御体系。守敌是石觉的十三军暂编六十三师师部带两个团,在蒋系部队中是一个强敌。攻击古北口是斩断平承路、孤立承德的关键之举,对调敌主力来援是最易奏效的。

二十日战斗打响,我军勇猛进攻,敌军拼命死守,经激战,我虽攻占南关、北关、车站、东营房,一度突入敌核心工事,弄得石觉也失去坚守信心,连连向傅作义乞援;但终.因我后续部队未能及时到达,敌集团援军迫近而撤出战斗。古北口之战虽未竟全功,却又达到了调动敌人的目的。敌十六军、暂三军调三河、蓟县,九十四军及九十二军的二十一师,由密云北援。我三纵遂奉命东转遵化地区待机。

敌机动兵团北调,北宁路再呈空虚,冀东战役的第三幕开始了。六月二十三日夜,我四纵并四旅在东北十一纵的配合下,以神速的动作出现在昌黎、滦县地区。至二十五日,再克昌黎县城及石门镇、景家庄、安山镇、后封台等据点,歼敌四千八百余人,并且再破该段铁路设施,巩固了掐断北宁路的胜利。

正当我东线作战南北两相呼应,此起彼伏,致敌疲于奔命之时,平汉路北段敌守备空虚。军区首长遂命留在南线的兵团第二政委杨成武,率第二、第六纵队及北岳军区第一纵队、冀中军区第七纵队,在地方武装和老区民兵的配合下,发起第六次保北战役,以策应热西、冀东方面的作战。战役自七月十五日开始,战至二十日,仅六天时间,歼敌暂编三十一师全部及其他顽伪游杂部队共一万二千余人,解放了涞水、定兴、新城、徐水等四座县城,破击了琉璃河至琢县段铁路交通,使敌南线战略要点保定益形孤立。

我军的这一突然行动,又使傅作义为之大惊。他唯恐平、津、保三角地带不稳,又急调暂三军、九十四军(欠四十三师)独立九十五师和新编骑兵第四师进至平汉路北段的良乡、琢县地区;保定的暂编三十二师也北向槽河推进。敌主力南调后,东线兵力又呈空虚。我三纵、四纵并四旅奉命迅速插向平津夹角地域的香河、武清,进击守敌。七月二十日攻占香河,歼敌九十二师一部;二十二日攻占武清,歼灭守敌两个中队。我军的行动,又使傅作义慌了手脚,急将刚到平琢地区的敌军大部,回调通县以东,图解平津外三角受威之虑。

正值此时,我军奉中央军委急令,结束现地作战,准备接受新的作战任务。敌亦随之趋于沉寂。

两个多月来我军在热西、冀东、保北广大地域的机动作战,称得上是一出壮观的战争活剧,而傅作义在这出活剧中,则扮演了一个“调兵司令”(敌军语)的角色。正是由于这出活剧的生动演出,拖住了傅作义集团无法增兵东北,钳制了范汉杰集团既不能北进又不能西靠,有力地配合了东北战场,并为毛主席说服林彪南下争取了时间。在部队中广为流传的一位无名作者的诗,多少反映了这次战役的特点,照录于下:

野战军能野战,

东西南北打个遍。

敌人来集中,

我们就分散;

他的主力往东调,

我们就往西边转。

这边敌人不覆灭,

那边敌军就被歼,

牵着笨牛到处跑,

不愁敌人不完蛋。

跑路吃苦算个啥,

全国解放乐不完!

七月二十七日,中共中央发来贺电。电文称:庆祝你们最近在北线歼灭敌人两万多人,解放县城八座的伟大胜利。这次战役,吝部互相配合,陷傅作义于左支右细之境,证明我军的高度机动是能制敌死命的。尚望继续努力,为歼灭傅匪解放全华北而战。

贺电传到部队,指战员们备受鼓舞,新的求战情绪像大海的波涛,汹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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