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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无尤:为什么新创中体词一定要废除词牌

 大唐长安元年 2023-02-08 发布于北京

  

作者:与无尤

我一直主张在新创中体词中放弃词牌,而让词归位到“长短诗”的位置,这是因为词走向按照词牌填词的路线本身就是错误的。

大家都知道,词起源于唐代的教坊曲。唐代的教坊是负责雅乐以外的音乐、舞蹈、百戏等的教习、排练及演出等事务的专署机构。自从设置教坊以来,凡是祭祀朝会的时候用太常雅乐,而岁时宴享则用教坊俗乐后来的宋元明都沿设有教坊,其实清朝也设有教坊的,只不过到雍正年间将教坊改为和声暑了,不过工作内容和教坊差不多。

大家应该已经注意到教坊治理下的音乐是排除了“雅乐”的,也就是说教坊曲都属于俗乐,是用来娱乐的,类似于今天的流行歌曲。流行歌曲的繁荣和发展本应该走开放式的路线,也就是让大家敞开了去创作,而不是通过词牌将其固化。事实上也是这样,唐代早期的词其实和今天的流行歌曲没啥区别,都是一个题目一首歌曲,就算是同一个题目下有多首歌曲,这些歌曲之间也是不一样的,这很类似于乐府诗。比如同样是《将进酒》这一乐府题目,但人们所作的以《将进酒》为题目的诗都不一样,甚至相差甚远,比如李白的《将进酒》和元稹的《将进酒》,除了题目一样外,其他诸如句式、结构、长短、押韵等完全不同。但是随着晚唐至两宋文人对词越来越重视,以李清照、周邦彦、姜夔这些音乐家为首的诗人们逐渐将词固化了下来,他们为每一个词牌设定了非常严格的格律和音律规范,从而将词推向了僵化死板的“按律填词”的错误方向。即使周邦彦等音乐诗人把词格律化了,大部分的诗人们依然以自由开放的态度对待词,并没有走向固化之路。可以说,历史上的词分为两大类,一类是音乐家诗人创作的格律词,一类是其他诗人创作的词。

我们拿《水调歌头》这个词牌来看一下词的自由和僵化。

《水调歌头》源于隋炀帝所创的《水调》曲。到唐代时,《水调》大爆,成为绝对的流行金曲,王昌龄、罗隐、杜牧、白居易等无数诗人的作品中都写到过《水调》风靡的盛况。《水调》从隋朝一直风靡到了两宋,甚至到了明朝,胡震亨、钱谦益等文人还在谈论《水调》。因为隋炀帝的《水调》太受欢迎,后来文人们陆续以《水调》为题目创作了大量的曲子,从而使《水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曲库的总称。明末清初的文学家毛先舒在《填词名解》中说:“《水调》者,一部乐之名也;《水调歌》者,一曲之名也。”《水调歌头》就是截取了大曲《水调》的首章另倚新声而成。“歌头”即“曲之始音”,也就是歌曲最开头的那一部分。

虽然词牌《水调歌头》有了,但事实上诗人们依然是本着自由开放的态度看待这一词牌的,首先,不同诗人对《水调歌头》词牌的称呼就千差万别,比如毛滂词名叫《元会曲》,张矩词名叫《凯歌》,苏轼词名叫《水调歌头》,吴文英词名叫《江南好》,贺铸词名叫《台城游》,汪相如词名叫《水调歌》,姜夔词名叫《花犯念奴》,明杨慎词名叫《花犯》等等。而且这些不同名称的《水调歌头》词在格律、押韵方面也有很大的区别。后来的文人,特别是明清时代的文人对《水调歌头》做了事后的格律总结,但发现根本无法总结出一个格律固定不变的《水调歌头》,只好弄出一堆“变体”来敷衍了事,仅今天能看到的格律明晰的《水调歌头》变体就有七种之多。大家看到了吧,从唐代一直到明清,无论在名称上还是格律上,诗人们对《水调歌头》始终没有固守某一个僵化死板的模式。大家仔细对比一下就能发现,《水调歌头》的正体毛滂的《元会曲·九金增宋重》是平韵格,而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平仄相间格,两者是不一样的。

从《水调歌头》的演变,我们能看出来,词在古代诗人眼里从来都不是僵化不变的,反而是很随意的,虽然这种随意从晚唐开始也是困在了“填词”的笼子里,但毕竟不像今天人们所认为的僵化得那么过分。

词从一开始就被定性为“俗乐”,即使在宋代词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但依然属于“俗乐”。因为俗乐的特性,所以诗人们并没有对词抱有太严肃的态度,更不会像格律诗那样去规范词。两宋的诗人主要精力依然在诗上,写诗是文学创作,写词不过是娱乐而已。

事实上,按律填词极大的束缚了词的发展。据不完全统计,中国历史上一共产生了两千来个词牌名,试问谁能记住这两千多个词牌的格律。如果今天的人再放开手脚去创造的话,估计很快就会有几万甚至几百万几千万个新的词牌出来,这叫人们怎么按律填词,谁的律算是标准呢?如果固守按律填词的话,中国词的发展就只能停留在古代的两千多个词牌上了,再也无法往前发展一步。一种文化一旦走到了尽头,接下来就只有灭亡一条路了。

到元代的散曲,虽然由词牌变为了曲牌,曲牌在本质上约等于词牌,散曲在本质上约等于词,但实际上散曲已经彻底摆脱了两宋词律的束缚,从而走向了自由散漫的创作之路。“散曲”的“散”字正是“自由散漫”的意思。元散曲不仅摆脱了词律的束缚,而且北曲连入声字都废除了,这实在是很大的进步。

词在唐代最初叫做“诗余”,后来又叫做“长短句”,不管是诗余还是长短句,人们都是把词定性为诗的一部分的。鉴于词具有“诗余”和“俗乐”的双重性质,我认为词就应该像古诗和今天的流行音乐一样,直接标注题目即可,一个题目一首词,而不应该再使用统一的词牌,让词彻底回到“长短诗”的位置。按律填词应该被彻底废除。这就好比崔健创作了《一块红布》,而汪峰创作了《飞得更高》,刘德华演唱了《忘情水》,而郑中基演唱了《戒情人》,大家不断创作新的歌曲,所以流行乐坛一片繁荣。假如人人都按照崔健《一块红布》的曲调规范去创作,那么流行乐坛估计早就一片萧条落寞了吧。

当然喜欢古词的人依然可以按照古词的格律去填词,我说废除词牌、废除按律填词的创作方式指的是新创的中体词,只有废除词牌,中体词才能挣脱枷锁,继续往前发展。不要认为古人的东西不能动,故步自封是没有出路的。

古人反而比今天的人开明得多,《楚辞》是对《诗经》的创新发展,汉乐府诗是对《诗经》《楚辞》的创新发展,唐诗是对汉乐府诗的创新发展,宋词是对唐诗的创新发展,元曲是对宋词的创新发展,大家看到了吧,中国的古人们始终都在积极创新,力推发展,从来没有故步自封。古人的创新精神才是我们应该继承和学习的,那些抛弃了古人的创新精神而认为古人的东西不能改不能动的人,实在是取其糟粕而去其精华,实在是愚不可及。

与无尤:本名范彦芳,祖籍河北省石家庄市井陉县,当代著名哲学家、文学家,中体诗开创者,在哲学、文学、家庭教育学、市场竞争学等领域皆有建树,被誉为“千年解老第一人”、“中体诗之父”。代表作:《与无尤对位译解道德经》《道德经与企业治理》《中体诗论与诗集》《爸爸的进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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