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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散文《故乡》之一】歪脖子枣树

 大春观察 2023-02-13 发布于江苏

歪脖子枣树


作者管怀伦

写在前面的话】人人都有故乡。故乡是我们从冥冥中降落地球的第一载体,走向未来的最早起点。但在现代化浪潮的席卷之下,故乡已经渐行渐远,一去不返;不过她却永远驻守在我们心里,成为不朽的记忆和美丽。

我的故乡在安徽省肥东县北,虽然贫穷落后,并不缺少美好。近回故乡,亲见她正在加速凋零,不舍之情油然而生。为了永不忘却,这里把已经见载于拙作《笔下风流》一书中的10篇散文再次提取出来,以慰藉思乡情怀。

姑母家的屋后长着两棵歪脖子枣树,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一个粗些,一个细些,一个有些弯,一个更弯些,不即不离,形影不弃,既像兄弟,也像夫妻。

春天,阳光还没照到后园,园里的蔬菜依然青翠茂盛,融化了的霜露把它们打扮得几分水灵。已经高过屋顶的歪脖子枣树,站在春寒中,一边静静地守候着后园,看护着几块绿色,一边用自己的枝梢向着太阳微笑地招呼,那架势,好像是要太阳快点来到这里照耀。太阳似乎也很高兴,于是慢慢地走下树梢,殷勤地照拂着园里的各色植物。

深春时节,枣树的叶子越来越大,开始泛着明亮的春辉,喜鹊不断地前来问候,成群的麻雀也停停飞飞。忽然来了一对画眉,站在那棵最大歪脖子枣树的高端,动听地互鸣着,浑然不知我在树下已经拉弓搭弹。随着嗖的一声,树上的枝叶婆娑,麻雀们闻声遁逃,地下却发出啪的一响,一只画眉掉在地下,脑袋破裂,连个挣扎也没有。我兴奋莫名,那是我用弹弓击毙的第一个会飞的生命。我也因此牢牢地记住了那个春天,那个早晨。只是今天想起那个美丽的生命,也许还正在演绎美丽的爱情,罪感与羞愧使我的心情越发沉重。

夏天的中午,疲劳的人们进入午休,我却没有心思正午高眠,拿着从制福同学那里借来的《唐诗一百首》,坐到歪脖子枣树下艰难地阅读。王勃的那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就是我在歪脖子枣树的陪伴下默默记诵下来的。即使多年后,我这远方游子每一次重访故园,总不忘手扶苍老的树干,呆呆地瞻仰那有些稀疏的枝梢,不管心中翻腾出多少陈年往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这样的千古名句,总要一遍遍地在我心中诵起,是回想,是追念,是品评,是寄托,更是表达。

歪脖子枣树的花是春天开的,果是夏天结的。夏天的脚步总要向秋天走去。已近初秋,树上的果实越长越大,颜色也越来越白。快到中秋了,多数的枣子通体泛黄,那是成熟的标志;也有的红点斑斑,那是甜蜜的象征。这时,贪嘴的我就会丢下手里的活计,或把有厚有薄的书卷扔到一边,抱着树干使劲地摇动几下,沉闷的响声就能撒满一地。

后园的围墙不高,偶与邻居隔墙相遇,他会送来一片慈祥的笑容;我也会递过去几个刚刚捡起的枣子。那次例外,他一边接枣称谢,一边递来一句含蓄的祝词:“一树的枣子就看你红啦!”语气中饱蕴着肯定、夸赞、激励和希冀。今天,斯人已去,斯言犹存,长存我心,每每想起,仍然觉得丝丝温馨:故乡、故园、故人,还有那已经长进了歪脖子枣树里的浓浓乡情。

本文作者为市委党校资深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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