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元宵节是春节的尾巴，也是个色彩缤纷的传统节日。 我最难忘童年时代的元宵舞狮。 舞狮成员中，最厉害的是耍狮子的两个人。一个舞狮子头，一个耍狮子尾，两个人功夫了得，配合默契。最滑稽的是那个逗狮子的人，我们称“笑和尚”。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笑得咧开嘴的和尚面具，手里握着一把济公和尚一样的烂蒲叶扇子，衣服穿得破破烂烂，腰上系着一根草绳，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口里像小猪一样“谑谑”不停，他是指挥狮子的导演。看到漂亮的小孩子，“笑和尚”故意用扇子对着孩子扇两下，或者轻柔地刮两下他的鼻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最轻松的活计是顶花灯。舞狮的花灯结构简单，灯箱四周用白纸糊住，在纸上描上漂亮的图案，或写上几句古雅的诗句。灯箱里有的点着蜡烛，有的点着油灯。最有号召力的是四个打响器的，锣、鼓、铙、钹四种乐器。听到喧天的锣鼓声，村民们就知道耍狮子的要来了。 寒风肆虐，一个劲地往身上钻，我们的头缩进棉衣里都看不到脖子了，树上几片零星的叶子也在打着冷颤。我们一下子哈口气，一下子跺跺脚。狮子队终于进了槽门。院子里德高望重的长者站在槽门前，手里提着一挂鞭炮。耍狮子的一来，鞭炮就噼里啪啦地炸响了。长者引领着舞狮队挨家挨户去行礼，拜山门一样认路。一扇扇大木门打开了。门被时光磨得早没了最初的光彩，露出原始的木头纹路。狮子来到房子的堂屋里转个圈，对着四个方位跳几下，对着灵位磕个头……主人会拿出红包打赏，那时一般赏一毛钱两毛钱。把每户都拜访完后，舞狮队就会在槽门口的晒谷坪正式表演。 晒谷坪里人山人海，男女老幼都出来了，连七老八十的老人也在年轻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出来看热闹。小孩子更是疯了一般，钻来钻去欢叫着。个子矮的，使劲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挤在缝隙里看。有些孩子干脆骑在父母的肩上，一脸得意，笑得像朵迎春花。 晒谷坪一般会摆三张八仙桌，狮子随着“笑和尚”的指挥表演各种动作。最基本的是跳八仙桌，把桌子的四个角都跳过去。狮子还要站在桌上表演闪挪腾滚。滚的时候，“笑和尚”的手往下转个半圆，耍狮子的两个人同时从桌子上跳下来，就地一滚。有时“笑和尚”故意唔唔地逗得“狮子”发怒，“狮子”就疯狂地舞动，飞快地跑着，头抬得高高的，锣鼓声也敲得非常急促。观看的孩子们就紧张地说“狮子疯了，要咬人了”。 压轴戏自然是狮子上高台。场中叠着两个八仙桌，八仙桌上又叠着两条板凳。狮子没有翅膀，怎么飞上去呢？两个舞狮的男子，一边舞一边往上跳，先蜻蜓点水跳上第一张桌子的角落，然后“飞上”第二张桌子，看起来他们身轻如燕。在桌子上，他们一会儿金鸡独立，一会儿倒拔垂柳，一会儿鞠躬，一会儿蹦跳，真是花样百出，惊险连连。“笑和尚”的扇子摇得风一样快，锣鼓声雨点一样密，“狮子”的头拨浪鼓一样摇，看得人身上冒汗，脚像打摆子。很多孩子吓得尖叫，胆小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虽然是寒冷的春节，可是舞狮的人穿着单薄的运动衣裤，脸上还是热汗淋漓。 耍狮子的武戏表演完以后，最后是文戏表演——断灯。断灯就像古代的科举考试一样，根据给出的韵脚随即说出一段诗文，既要押韵又要含义深刻，和曹植七步成诗差不多，不是饱读诗书的人无法上场。很多平时读了几句书的人这时候也变得张口结舌，尴尬得一脸通红，引来观众的嘲笑。断灯内容一般都是祝福赞美对方，也有夸耀本宗族子孙后代人才辈出、家世显赫的。双方你来我往，打擂台一般，煞是吸引人。大人听得津津有味，一边认真听一边评判。小孩子听不懂，早就鸟兽般散了。 随着锣鼓声的远去，舞狮结束了。可那浓浓的年味、浓浓的乡情、浓浓的亲情，却浓得化不开，让人陶醉留恋。 （李云娥，邵阳县人，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