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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氐道与卢水胡

 zqbxi 2023-02-15 发布于江西

      汉代在氐族聚居区所置诸县的总称。《汉书·百官公卿表上》:县“有蛮夷曰道”。《后汉书·百官志》说:“凡县主蛮夷曰道”。为了控制这些氐族部落,西汉王朝最初共设置了十三个道,即:  武都道、氐道、故道、平乐道、沮道、嘉陵道、循成道、下辨道、甸氐道、阴平道、刚氐道、湔氐道,略阳道,这其中就包括武都郡境内的7个道。生活于此的是氐人中最强大的部族——白马氐。换句话说,武都郡便是建制于白马氐的土地上。分布于干燥黄土高原者被称之为“羌”,而进入长江流域山地的则称之为“氐”。由于两族地理相接、血缘相近,在形成民族差异之后,也会在交汇之地相互渗透。

     《诗经·商颂·殷武》中就有关于氐人的记载:“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三国时期的的《魏略·西戎传》则记载了:“氐人,自相号曰盍稚,各有王侯,多受中国封拜。”西汉时,朝廷为了管辖氐人,在其聚居地设武都、陇西和阴平等三郡,置十三氐道等行政机构。随着氐人的迁徙,氐人逐渐扩散到甘陕与汉族混居。在“五胡十六国”中,氐族人建立的政权有前秦、仇池和后凉。

      自西汉到曹魏的三个世纪,历代帝王都采取了用胡人制胡人的方法,并且颇具成效。在长时间的实践中,把胡人内迁定居,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这个方法不仅可以为汉朝以及曹魏分担部分军事压力,也能够促进汉民族与各少数民族之间的融合与交流。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的。从另一方面来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少数民族与以汉民族为主导的朝廷自然不可能是一条心,因此叛乱的隐患是一直存在的。

既然隐患是一直存在,那么自两汉至曹魏的300年间,为何一直没有爆发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军事实力的差距。两汉和曹魏统治中期,强大的军事实力让五胡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即便是汉末群雄逐鹿之时,割据北方的公孙瓒也未曾怕过匈奴人和乌桓,更何况是将北方统一了的曹操。及至西晋立国初期,因为常年战争导致的人口锐减,军事实力也有所下降。

即便如此,西晋诸多藩王加起来的军队也超过了50万!任凭统治阶级腐化,西晋也存在着前代众多积弊,但军事实力也是胡人不敢挑衅的。直到西晋内部爆发了“八王之乱”,这场长达15年的内乱消耗了西晋几乎所有的主力军队。西晋军事实力的薄弱,为胡人起事提供了有利环境。再加上曹丕篡汉和司马炎篡魏给正统观念带来的毁灭性冲击,胡人们也纷纷有了称帝立国的心思。

公元304年,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孙、左贤王刘豹之子刘渊建国称帝,国号“汉”,史称“前赵”或者“赵汉”。一个被汉朝世代压制的匈奴人建国以汉为名,这是多么的讽刺?从而也可以看出汉、魏、晋政权更迭的模式,给传统观念带来的冲击之大。军事上的薄弱和思想上的冲击,在相互作用下,共同吸引着内迁胡人自立。再加上刘渊开了个好头,人心不齐,天下大乱也就不可避免了。

火药可以用来开山采矿,也能让自己丧命。“保塞内附”就是这样一个炸药包,可以用来解决许多麻烦,同样也能炸死自己。两汉和曹魏的君主,都能够合理运用,唯独到了西晋手里,把自己炸死了。“五胡乱华”的责任不能甩给两汉和曹魏,只能怪司马家玩不来。

卢水胡 

卢水胡是汉代至南北朝时期活跃于中国西北的少数民族,族源复杂,既有匈奴、月氏的成分,又在民族演进中吸收了羯族、氐羌等部族。卢水胡活动于中国西北部,分为三大部:泾渭流域的安定卢水胡,河西走廊的临松卢水胡、河湟谷地的湟中卢水胡。卢水之名源于殷商时代的西戎卢方,卢方是以现在的甘肃平凉崆峒山为根据地的部落方国。

武王伐纣之后,西戎卢方和西迁泾渭流域的彭人部落逐渐融合成为彭卢戎,活动于现在的甘肃东部和宁夏南部。秦汉以来,彭卢戎的遗民广泛吸收其他部族的加入,比如匈奴、月氏、赀虏、杂胡、秦胡、羯族、氐羌等等,并最终以"卢水胡"这一民族共同体的形象登上了历史舞台。

随着卢水胡被中央政权征调到其它地区,其活动区域从陕甘宁交界处的泾渭流域逐渐扩大到甘肃河西走廊、青海河湟谷地一带,泾渭流域的安定卢水胡是其本部,河湟谷地的湟中卢水胡以及河西走廊的临松卢水胡则是其迁徙后的别部,2006年青海出土的"安定左佰长"铜印就是这段迁徙历史的明证 。

从东汉开始,卢水胡作为中央王朝的附属国曾多次被征召出征西域和匈奴。卢水胡中也有因军功被汉族朝廷启用,而彻底汉化的。

卢方是商代的重要方国,殷墟妇好墓中曾经就出土过一件带有卢方字样的大玉戈。戈长38.6厘米,厚0.6厘米,上面刻有"卢方皆入戈五"字样。意为卢方首领入贡商王五件玉戈。商末周初,卢方加入了周武王伐商的行列之中。《尚书·牧誓》中记载"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关于《牧誓》中的卢、彭的具体位置,根据西汉著名的经学家孔安国对《尚书》的考证,是在西汉国都长安的西北,也就是在泾渭流域的西北部,这一代毗邻的周原,与周和西戎的关系密切,现在的地图上仍可找到泾渭流域的两条河流--茹水河(又名茹河、茹水)、葫芦河,很可能就是卢人和彭人的故园。卢人彭人比邻而居,在周代渐渐融合为一族,被称之为"彭卢戎",是太原(古地名,范围涵盖甘肃庆阳和宁夏南部)五戎(义渠戎、郁郅戎、乌氏戎、朐衍戎、彭卢戎)之一。

以彭卢戎为核心的卢水胡于西汉时期开始出现在典籍中,最初被称为卢水士民(见于居延汉简)。卢水胡人作为义从活跃于东汉至南北朝长达四、五百年的历史中,最辉煌的时期是以北凉的建立为标志的。公元397年,临松(今甘肃民乐县)卢水胡人沮渠蒙逊聚众起事,后屯据金山(甘肃山丹境),推后凉建康太守段业为凉州牧,蒙逊自己为张掖太守,并建元神玺。401年蒙逊杀段业,自立为凉州牧、张掖公,改元永安。后曾攻克武威、敦煌,灭西凉。北凉领土最大时曾占领酒泉到高昌一带。公元439年,北凉亡于鲜卑族的北魏,但北凉宗室西迁高昌,在西域重新立国,直到公元460年为柔然所灭。

古代人物

治元多:根据《三国志·张既传》的记载,魏黄初二年(公元221年),骊蚠、番和、显美三县的"卢水胡伊健妓妾、治元多等反,河西大扰。"治元多的起义军多达数万人,后被曹丕镇压。

彭护:《宋书》记载"晋武帝泰始八年(公元272年)十月,泸水胡王彭护献嘉禾"。

彭荡仲:根据《晋书》、《资治通鉴》记载,彭荡仲是泸水一带的胡人,曾与西晋的安定郡太守贾疋结拜为兄弟,后因投靠匈奴,于西晋永嘉五年(公元311年)被贾疋杀害,曾任的梁州刺史。

彭夫护(或作彭天护):根据《晋书·贾疋传》、《资治通鉴》记载,彭夫护是泸水胡人彭荡仲之子,为报父仇,他于西晋永嘉六年(公元312年)设计捕杀贾疋,曾任匈奴刘氏汉朝的凉州刺史。

彭越:安定卢水胡,效忠于前秦,据《资治通鉴》记载,前秦朝廷于东晋太和二年(公元367年)"立忠将军彭越为平西将军、凉州刺史,镇枹罕(今甘肃临夏一带,秦朝置枹罕县,属陇西郡)"

彭超:安定卢水胡,彭越之弟,前秦关内侯,曾任广武将军、兖州刺史等职。东晋太元三年(公元378年),他向苻坚献策,请求重点进攻淮南,以便直取建康,消灭东晋。于是苻坚任命他为都督东讨诸军事,节制十四万大军,向淮南进攻东晋,同时与荆州方面的苻丕策应。次年因战事失利而与部将俱难结怨,俱难告发彭超指挥不当,彭超下狱后幽愤自尽,俱难则被苻坚削职为民。根据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的记载,前秦建元十二年(公元376年),时任兖州刺史的彭超在濮阳城南的邓艾庙立碑纪念这位同样做过兖州刺史的三国名将。孰料三年后他没能仿效邓艾灭蜀一般灭晋,却被同僚进谗死于狱中,这点倒和邓艾相似。

彭沛谷:根据《晋书》、《陕西通志》、《资治通鉴》记载,彭沛谷是贰县(今陕西黄陵县西北)的卢水胡酋帅。前秦君主苻坚兵败淝水后,北方大乱,彭沛谷与匈奴屠各部的酋帅董成、张世龙,新平郡的羌族酋帅雷恶地等人聚众十余万响应前秦宗室苻登,与羌族后秦君主姚苌抗衡。他曾在贰县一带建造堡垒抵御姚苌,后于东晋孝武帝太元十二年(公元387)七月被姚苌攻破,他退保杏城,但杏城也于同年十二月被姚苌占据,他不知所踪。

彭敏:汉化卢水胡,凉州姑臧人,历仕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四朝,《晋书》谓其为"秦陇之冠冕",有一女嫁给北凉国王沮渠蒙逊为夫人。

武宣王夫人彭氏:凉州卢水胡彭敏之女,公元412年沮渠蒙逊进驻姑臧后与之成婚,封为夫人,位在王妃之下,死于公元458年,葬于高昌北凉王室墓地,有二子名沮渠无讳、沮渠安周,先后成为高昌北凉的国王,其墓于1979年因考古而被发掘。

彭王宝:北魏泾州安定郡人,在北魏孝文帝时官至使持节大都督青徐交广四州诸军事、振武大将军,封为归赵王,其孙彭成兴曾任北魏征西将军、领护六夷校尉、武威太守、东宫舍人、卢水统酋等职。

彭成兴 :生年不详,卒于公元509年,北魏泾州安定郡人,葬泾州赵平郡鹑觚县,曾任北魏征西将军、领护六夷校尉、武威太守、东宫舍人、卢水统酋等职,其砖铭墓志于20世纪70年代在陕西省麟游县丈八乡出土,现藏麟游县博物馆,根据墓志铭推断,其祖父彭王宝在北魏孝文帝时官至使持节大都督青徐交广四州诸军事、振武大将军,封为归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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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水胡事迹

卢水胡是魏晋时期活跃于北方的另一个羌胡部族,其中的沮渠氏是北凉政权的建立者。史载:沮渠蒙逊,临松卢水胡人也。其先世为匈奴左沮渠,遂以官为氏焉。

现在一般认为,卢水胡是匈奴中的“杂胡”之一种。但翻拣史籍,它并不在魏晋之际入塞的十九种杂胡之列。于是,对于它的由来就有了种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它起自湟中,一种说法是它起自北地或安定,另一种说法是它起自张掖。其所以形成种种说法,是因魏晋时期上述地区内都有卢水胡居住和活动,并且在其境内部有称为“卢水”的河流。

事实上,一个民族或部族不可能有两个以上渊源地域,也不可能只有一个活动地域。如果同一时期数处都有它的踪迹的话,那其中必存在源流关系。卢水胡也是如此。以上渔中、北地、河西三个地域,应当只有一个是卢水胡部族最初的发源地,而其余 两个当是卢水胡的侨居或散居地。要搞清其中的源流关系,必须找到可靠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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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湟中说。其说依据的主要是东汉时期材料。

材料之一:

烧何豪有妇人比铜钳者,年百余岁,多智算,为种人所信向,皆从取计策。时为卢水胡所击,比铜钳乃将其众来依郡县。种人颇有犯法者,临羌长收系比铜钳,而诛杀其种六七百人。

材料之二:

(窦)固与(耿)忠率酒泉、敦煌、张掖甲卒及卢水羌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

又:

湟水东经临羌故城北又东,卢溪水注之。水出西南,卢川即其地也。

两条材料中提到的临羌县在今青海西宁市西,魏晋时期属西平郡,处湟中地区。卢溪水即卢川,也就是卢水。此说本于郦道元《水经·河水注》。

依据这两条材料可推得这样的结论,临羌既有卢水胡,又有名为卢水的河流。因此,这里是卢水胡的源起之地。

但是,这样推得的结论却无法解释另一个问题,即卢水胡既为胡,必是匈奴的一支,那么临羌境内的这支匈奴又是哪里来的?

我们知道,湟中历来是羌族的聚居地。汉武帝开河西四郡的目的,就是为切断匈奴与羌人之间的联系。因此,西汉之世,匈奴部落不可能迁徙到这里。东汉建武中,“匈奴衰,分去其奴婢,亡匿在金城、武威酒泉北黑水、西河东西,畜牧逐水草。”留在河西域内的只有匈奴的余部“赀虏”一支。赀虏的活动范围在金城、武威、酒泉、黑水一带,并未到达湟中。东汉中叶以后,北匈奴骚扰河西,使敦煌等郡县城门昼闭,其势力也未深人湟中。那么,湟中是不可能有匈奴的。因此,只能说临羌出现的这支卢水胡,是从卢水胡源起地游移过去的。比铜钳为其所击,说明它到达临羌未几,在生存空间上与羌部发生了冲突。在古代民族之间,这样的事情原本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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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卢水胡起自湟中是缺乏根据的。至于临羌有卢溪水,这只能认为是一种巧合。是否卢水胡游移到这里之后,当地人依据部族所在地而给河流命名,这一点是应考虑的。郦道元书出于南北朝时期,其中或有附会,这也难说。

再看北地安定说。其说依据的主要是南北朝时期材料。

其一,“安定卢永刘超等聚党万余以叛”。唐长孺先生认为材料中“安定卢永”系“安定卢水”之误。

其二,“卢水胡盖吴聚众反于杏城”。又“北地盖吴,起众秦川,华戎响赴”。据《魏书·地形志》,太和十五年(491年)后北华州治杏城,而北地郡属雍州。

第三,北魏文成帝时,尉拨出任杏城镇将。拨在任九年,“大收民和”,“山民一千余家,上郡徒各、卢水胡八百余落,尽附为民”。

第四,献文帝时,“杏城民盖平定聚众为逆”。

根据这些材料,北魏时安定和北地两郡是卢水胡的主要活动区域。特别是北地郡的杏城境内,生活着很多卢水胡人。而盖姓卢水胡最有代表性,并留下很多事迹。但刘超、盖吴、盖平定等,原籍究竟是否在安定或北地,史籍中没有明确记载,因此很难就此做出结论,说刘超、盖吴等就是起源于安定、北地的卢水胡人。

在引述湟中说和安定、北地说的材料时,我们还需注意一点,那就是人们有时将这两个地域活动的卢水胡混淆在一起。如窦固率领出酒泉的卢水胡,李贤注《窦固传》,说它是湟中卢水胡,而王先谦为《窦固传》作集解,却引惠栋之说,谓“卢水,北地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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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定、北地两个地域中,以时代而论,有关安定卢水胡的记载更早些。西晋时:

(贾疋)迁安定太守。雍州刺史丁绰,贪横失百姓心,乃谮疋于南阳王模。模以军司谢斑伐之。疋奔泸水,与胡彭荡仲及氐窦首结为兄弟。

记载中的彭氏有些来历,因《隋书·地理志》载:“后魏置平凉郡,开皇初郡废,有卢水。”彭荡仲是胡人,又生活于安定卢水,无疑被当作卢水胡。但西晋雍州界内或者后魏平凉郡的卢水具体位置在哪里,这一点仍很不明确。

从有关安定、北地卢水胡的记载中还可看出,西晋以后,这里的卢水胡人已有了刘、彭、盖等单字姓氏,并不像河西卢水胡沮渠氏那样,仍保持着以匈奴官氏为姓氏的状态,这为我们透露出源流关系方面的信息。需要问一句:安定、北地的卢水胡是否是从湟中或河西迁徙过去的?因为事实上,魏晋以前关于安定、 北地卢水胡的记载是很少的,而湟中和河西卢水胡却在东汉中期已见诸史籍了。

北地及其邻近地区的卢水胡,最早见于曹魏初期。史载:

建安二十二年,太祖拔汉中。诸军还到长安,因留骑督太原乌丸王鲁昔,使屯池阳,以备卢水。

池阳即今陕西三原县。如果这里的卢水胡不是从河西或湟中一带迁人的,那么它就应该是魏晋时期入塞的。但上面说过,魏晋时期入塞的十九种“杂胡”中,并没有卢水胡,因此它只能是从河西或湟中迁入。而湟中又不是卢水胡的真正起源地,那么,张掖一说就最接近历史实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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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卢水胡的源起之地在张掖最接近历史实际呢?

首先,从西汉以来,临松就是卢水胡的居地。沮渠蒙逊曾说:“吾之乃祖,翼奖窦融,保宁河右。”史书讲沮渠氏“世居卢水为酋豪”。显然,在有关湟中卢水胡、安定或北地卢水胡的记载中,张掖这一支是最早的。临松郡原为张天锡所置,在张掖郡南,境内有临松山。“临松山,一名青松山,又名马蹄山,又云丹岭山,在(张掖)县南一百二十八里。”临松和张掖二郡界内,同样也有称为“卢水”的河流。《明史》上说:

(甘州)东北有居延海,西有水出西南山谷中,下流入焉。又有张掖河流合弱水,其支流曰黑水河,仍合于张掖河;又东南有卢水,亦曰沮渠川。

今张掖黑河由祁连山发源,蜿蜓向西北流向张掖,然后再流向弱水汇入居延泽。这说明卢水本是黑河的上游。卢水又名“沮渠川”,正是卢水胡沮渠氏世居这里之故。

汉武帝时,经营西域,驱走河西走廊内的匈奴,列置四郡以切断羌人与匈奴的联系。另在张掖、居延设属国都尉,“以主蛮夷降者”。河西走廊的“蛮夷降者”主要是匈奴,其次是羌人。当窦融以张掖属国都尉名义保据河西时,“抚结雄杰,怀辑羌虏,甚得其欢心,河西翕然归之”,其中的“羌虏”即指这部分降胡降羌,史书中有时称他们为“属国羌胡”。将窦融对他们实行“怀辑”,“得其欢心”,与沮渠蒙逊“吾之乃祖,翼奖窦融”之语相映证,说明临松卢水胡源于属国羌胡,是汉武帝时降胡的后裔,而东汉时又直称为“属国卢水胡”。

东汉时,属国卢水胡留下许多活动事迹。一是它们随窦固出酒泉塞,击北匈奴,著有勋劳。如袁宏所说:

安丰侯窦融,怀集羌胡,开其欢心,子孙至今乐闻窦氏。大鸿胪窦固前击白山,卢水胡闻固至,三月而兵合,卒克白山。卢水,固之力也。

二是它们曾与羌族呼应,反抗东汉政府,事在章帝建初二年 (77年)。史称:

(建初)二年夏,迷吾遂与诸众聚兵,欲叛出塞。……于是诸众及属国卢水胡悉与响应。

曹魏时,卢水胡在河西已呈散居形势。临松之外,显美(今永昌县东)到武威之间,也有其部人活动。黄初二年(221年),“凉州卢水胡伊健妓妾、治多元等反,河西大扰”。魏文帝派张既前往镇压。卢水胡集结七千骑兵,拒张既于鹯阴口(今武威市东南)。张既用声东击西战术,扬言从鹯阴口入,暗中却将军队调动到武威,迫使卢水胡退回显美。

从东汉到曹魏时期情况看,一是卢水胡在渐次向东移动,这使武威、湟中一带都有了卢水胡。二是卢水胡与羌人关系密切,往往一致行动,反抗政府。而东汉中期以后,羌族起义席卷了河西、陇右,蔓延到并州。安定和北地一带的卢水胡会不会是在羌人起义过程中迁徙去的,这可以研究。因为魏晋时期,在关陇一带,常有卢水胡与羌人联袂并趾的活动现象。晋惠帝元康六年(296年)五月,“匈奴郝散弟度元率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反,攻北地”,这只是其中一例。

据上可以认定,卢水胡的真正源起之地在张掖卢水(今黑河)。汉武帝时降汉的匈奴人是卢水胡最早的先祖。于是,我们又可循此为卢水胡寻根。

近年来,甘肃考古工作者发现的居延汉简中有三枚与卢水及“属国胡”有关的材料。材料产生的时代是东汉初年。现转引如下:

其一:

建武六年七月戌戌朔乙卯□府书曰属国秦胡卢水士民从兵起以来□□

其二:

匿之明告吏民诸作使秦胡卢水士民畜牧田作不遣有无=四时言·谨案部吏毋作使属国秦胡卢水士民者敢言之

第三:

甲渠言部吏毋作使属国秦胡卢水士民者

与这三枚简文相关的还有一条:

□甲渠鄣守候敢言之府移大将军莫

□困愁苦多流亡在郡县吏……

研究者认为,这些简文构成了一件完整的官方文书,是甲渠候官接到由居延属国都尉转发河西大将军幕府“关于追査民间擅自役使张掖属国各族为劳役”的公文后,向上呈递的调査报告。

简文所标建武六年(30年),正是窦融受河西豪杰推戴,行河西五郡大将军期间,上距汉武帝反击匈奴百余年。其中提到的“秦胡”便是降汉的匈奴人。因汉武帝时也是西汉最早对河西行使主权之时,在汉族官吏眼中,这些胡人是秦时的匈奴遗民,相当于“匈奴旧部”之意,故被称为“秦胡”。他们世居卢水,与居住卢水的汉族士民同受河西大将军府及居延属国都尉管辖。有关这部分“秦胡”降汉的时间和情况,史籍记载甚明。元狩二年(前121年),霍去病击匈奴,“至祁连山,捕首虏甚多”。汉武帝对霍去病收降匈奴一事深表满意,称:

票骑将军涉钧耆,济居延,遂臻小月氏,攻祁连山,扬武乎觻得,得单于单桓、酋涂王及相国、都尉以众降下者二千五百人,可谓能舍服知成而止矣。捷首虏三万二百,获五王、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

从居延到祁连山,正是弱水流域,也是后来张掖郡及属国都尉辖地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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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所说降汉匈奴中有相国、将军、当户、都尉等,这些官职在魏晋史籍中也有记载。如《晋书》载匈奴“有左日逐、右日逐,世为辅相”,“有左沮渠、右沮渠,”“有左当户,右当户”,“有左都侯、右都侯,又有车阳沮渠,余地诸杂号,犹中国百官也”。沮渠蒙逊的先世担任的是左沮渠,犹如中国的左将军之职。作为降汉的“秦胡”之一部,可能是受汉军追逼,在祁连山下降汉的。这里正是后来的临松郡界,也是黑河源头卢水发源地。他们被西汉政府安置下来后,累世在这里为酋豪。当时同被安置 在这一带的“秦胡”,亦即东汉时所谓的“属国卢水胡”,其中有些后来东迁,只有这一支安居故地。作为卢水胡的唯一土著部族, 它一直到北凉灭亡,才被迫离开张掖,一部分被北魏迁入中原,一部分则流人西域。这点,本书前面已经提到。

综上所论,在魏晋时期诸卢水胡部中,临松卢水胡是源,而湟中、安定、北地等地的卢水胡是流。他们民族的“根”是汉代 的“秦胡”。最早居住在张掖黑河流域。“秦胡”后来离散,迁往湟中、安定、北地。在侨寓中,他们并未忘记他们是卢水胡的后裔,而史家也根据他们的族源与现居地分别他们,如胡三省所说:“卢水胡分居安定、张掖,史各以其所居郡系之。”这才有了湟中卢水胡,安定卢水胡,北地卢水胡。但这不等于安定等地就是卢水胡的源起之地。相反,卢水胡的真正源起地只有一个,那就是沮渠蒙逊所在的张掖临松山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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