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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兵团连队食堂的故事 (兵团生活纪实)

 罗生门mp1td0sz 2023-02-23 发布于黑龙江

兵团时,连队食堂的故事
(兵团生活纪实)

付晓峰

我刚到连队就听说食堂有一个叫“孙二娘”北京女知青

那年我在老连队因几次往《解放军文艺》杂志投稿,没有提前经过团部政治处审核,稿件和信件被退回连里处理,指导员找我很严肃地谈话,批评我么作为兵团战士没有组织观念,私自投稿件,属于违纪违法行为。又因我“无故不参加连队政治学习,而犯了错误”,将我贬发到离团部最远的连队,我刚到这个连队,被分在一排一班。就听到班里同一个宿舍的一个叫小胖子北京知青对我说,连队食堂里的火头军(炊事班)里有一个厉害角色,绰号叫“孙二娘”北京女知青。对于老实巴交嘴头又爱叨叨的小胖子的一片善意,我很感激。他让我心里有个底,到食堂打饭时,千万不要招惹“孙二娘。”同时我也听到班里的其他知青议论“孙二娘”的厉害,脾气暴躁,敢下狠手。在本连队,是一个出名的烈性女子。在我的脑海里,“孙二娘”成了一个有传奇性的“女侠客……”(读过水浒的书,都知晓“孙二娘”这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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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代,女兵团知青来连队合影

当时连里大田排的小伙子,整日修地球,在风雨中磨爬滚打,情感变得粗线条了。谁能想到这些从大城市来的知青竟变成了说粗话的野小子。每天收工后到食堂打饭时,有些小伙子口无遮拦,嫌饭菜不好,专挑食堂炊事员的毛病,或者对服务打饭的女知青炊事员品头论足,拿食堂姑娘们找乐开心,一时惹得食堂姑娘们反感和不满。为此食堂的姑娘们一忍再忍,有几个姑娘哭鼻子要求调出食堂。面对食堂的出现的问题,炊事班长“孙二娘”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虽然性子暴烈,但作为班长她还是考虑连队整体大局,她曾几次找连队许指导员(绰号许大马棒)反映食堂情况,许指导员总是说,连队的知青思想政治工作是长期的,不要着急。(连队食堂都是女知青)(后来才知道许指导员是个酒鬼,平日与“混江龙”等落后的知青是酒肉朋友,他还贪财贪色,男女班排长给他送礼或靠近他,他们才能被推荐上大学。)

这一天中午,大田排的几个小伙到食堂又“闹事”,食堂的姑娘们连连告急,为了给食堂的姐妹们做主和撑腰,只见“孙二娘”挺身而出,开始出招,她在食堂打饭的窗口,气势汹汹地破口大骂:“野小子们,你们吃饱撑的,刚在这里撒野,姑奶奶就是不怕邪!”这是有一个大田排的一个平时爱闹事的大脑袋的绰号叫“混江龙”小伙子故意将剩下的饭菜泼洒在在食堂的墙上,以示不服挑战!此时,说时慢,那时快,只见“孙二娘”手挥大铁勺,从厨房门旋风般的追了出来,那个“混江龙”一看事情不妙,一路狂奔,她手中的铁勺子便打着尖利的唿哨飞了出去,若不是那个大脑袋的“混江龙”跑的快,他的大脑瓜子就会被开了瓢。多危险!那个大脑袋的“混江龙”被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以后他好几日不敢到食堂打饭了,让别人替他打饭。那天,看到食堂发生的一幕“孙二娘”大战“混江龙”惊心动魄的场面,把连队所有的知青都镇住了。从此,那些大田排的野小子们再也不敢在食堂撒野了。“孙二娘”的名声在连里叫得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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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娘”的厉害还体现了她还敢“抗上”,敢作敢为,有一次许指导员夜里多喝些酒,让食堂的人给她做夜宵,“孙二娘”冲着指导员喊叫:“食堂早下班了,您作为一个连队首长带头破坏制度,我作为食堂班长,坚决抵制!”许指导员自知理亏,讨了个没趣,他头一次领教了孙二娘的厉害。为此他怀恨在心,常常给“孙二娘”小鞋穿,要不是王连长的阻拦,他早就将孙二娘的班长职位给拿下了。为此,连队也有些知青议论,说“孙二娘”是死心眼,连许指导员也不给情面,她这是一条道走到黑…….(许指导员绰号许大棒子,整天琢磨整人打棒子。以前“曾担任女排排长“孙二娘”每次探亲回北京归来,没有给他送礼,许指导员就不推荐她上大学,后来把她降为食堂班长,依旧对他不敬。为此,他耿耿于怀。)

厉害的“孙二娘”却很讲理,对我很温和

这些事是我调来连队后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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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头一次去连队食堂打饭,因暂时我替一位回家探亲的知青给连队写黑板报,时间已经很晚了,全连的人几乎都已吃罢饭。为此,白排长特安排小胖子陪我去食堂,当时我心里直嘀咕,千万别碰上了食堂的“孙二娘。”走进食堂餐厅,只见共设三个打饭的窗口,只剩下一个窗口,一个女炊事员正在窗口等候服务。小胖子悄悄地对我说:“窗口里那个女的就是“孙二娘”。”我听后心里直喊倒霉,我硬着头皮走近窗口,将饭盒递了进去。抬头瞧见窗口里姑娘梳着两个小刷子,瓜子脸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模样很秀丽,不是我脑子里那个满脸横肉带凶恶的活脱脱的悍妇。只瞅见她接过我的小铝饭盒,掌勺将土豆炒白菜盛满我的饭盒,又给我拿出了四个大馒头。她微笑地说:“你是新调来到吧?长得还很帅!我上午在连队礼堂瞅见您写黑板报,你还是个“秀才”呢。”她声音干净甜美,笑容真诚。我点头并客气地回答:“是的,我是新调来的,不怕您笑话,我肚量大,“秀才”谈不上,日后还请您多关照。”只见她抿着嘴唇笑着说:“好的,互相关照。”她笑得很烫,象刚篜出的馒头一样热。

走出连队食堂,在回班里的路上,小胖子嘴皮挺溜地与我开着玩笑:“莫不是“孙二娘”看上你啦,还叫你“秀才”,还夸你长的帅!看来我以后还要占你的光呢。”此时,我一本正经地说:“小胖子,你别胡说,“孙二娘”是跟我客气,今天我是头一次遇到她,我看她很讲理,她不是混人。”头一次见面,“孙二娘”给我留下来很好的印象,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

打哪以后,我每次去食堂打饭,总要到“孙二娘”打饭的窗口处排队。每次瞅到她笑容满面地将菜塞满我的饭盒,并递给我四个大馒头。此情景多次让在我后面排队的小胖子瞧见了,让他又嫉妒又羡慕!快嘴的小胖子回到班里,将这个秘密当作新闻在班里广播了,班里的知青们几乎都知道了。

我是个大肚子汉,早在文革时,我回到老家日子过得很艰难,粮食不够吃,填不饱肚子,肚子越饿越大,落了个大肚子。到了兵团肚子能够填饱肚子,如今又遇到“孙二娘”的的特别照顾,让我打心眼里感激。过了一段日子,我感觉到老得到“孙二娘”的关照,确实有些难为情了,此时我的心里矛盾极了。我琢磨这样下去,会让“孙二娘”认为我爱占便宜,日后会瞧不起我。于是以后,我去食堂到别的窗口处排队打饭。几天过去了,我的心里又萌发出想看到“孙二娘”的念头,一时弄得心烦意乱……我自己问自己,是“孙二娘“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还是我对她了一种朦胧般的爱意?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孙二娘”还是一个女诗人,她成了我的诗友

于是我开始关注连队食堂的女炊事员“孙二娘”。

“孙二娘”原名叫孙丽丽,北京知青。她出身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北大教授,母亲是一个中学校的校长,从小受到文化家庭的影响,她喜欢读书,特别是喜欢文学,平时她还爱写诗。当时我真是想不通,连队食堂的女诗人,怎么又成为一个敢撒泼的厉害的“孙二娘”?

星期天休息,我大早去连队东头的深井旁边洗衣服,在路上,我正遇上孙丽丽正吃力地拉着已装满水笨重的大铁皮水车往回艰难地往连队走着,她的脸上流淌着汗珠。我作为本连队的知青,何况她也照顾过我。我赶忙在水车后使劲地帮她推着。她对我笑着点头致谢。东头水井与连队食堂足有二里地。一路上,我们边走边聊天。我问她:“孙姐,怎么你一人来啦水?”她说:“这几天食堂有二个姑娘回家探亲,还有二个姑娘病了,剩下人留在食堂烧火、洗菜、做饭,我是炊事班班长不能闲着,看到食堂没有水了,所以我一人出来拉水,又多亏遇到你帮忙。”苏丽丽的一席话,使我对这个吃苦耐劳的瘦弱北京姑娘肃然起敬。她看见我没有吱声,她突然质问我:“这些天没看见你到我负责盛饭的窗口打饭,是不是怕欠我的情?”我坦然地一笑说:“承蒙您的关照,时间长了,我不好意思再给你添麻烦。”她很爽朗哈哈大笑:“你不要客气,我喜欢欣赏你在连队黑板报写的诗歌。”我听罢她说的话,我心里感觉到一片热乎乎的,没有想到这个外表泼辣厉害的“孙二娘,”竟然是我在这个新连队的诗歌的知音!”我们不仅是战友还是诗友。一路上,于是我们俩个有了共同语言了。我们的话题从世界著名的诗人雪莱、普希金、马雅可夫斯基到中国现代诗人徐志摩、郭沫若、贺敬之、田间、田汉、袁鹰等…..我帮她把水车推进了食堂里。她抹着汗水微笑地说:“谢谢您的帮助!晚上有空到我宿舍来玩。”我没有吱声,转身去东头深井旁洗衣裳了,一路上,我的心里装满了喜悦。回想到这些日子,打饭老麻烦她,今日我终于回报她一次。我默默地念着这样的诗句:

关在笼子里的雄鹰

每天都在精心梳理

自己的羽毛

等待着

展翅高飞的日子

到来

回到班里,多嘴的小胖当面盘问我:“今天早晨。有人看见你在东头深井旁洗衣裳,还帮助“孙二娘推水车,你是不是是找机会巴结“孙二娘,让她打饭所照顾你?”我没有解释什么。我坦然地说:“我大早去东头深井旁洗衣裳,瞧见她一人推水车,我去帮帮她,你不要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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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中午,我到食堂打饭,小胖子在我身后偷偷地盯梢,我随便来到孙丽丽打饭的窗口,我看到小胖子也在我的深厚排队,我领了四个馒头二勺土豆白菜,而小胖子也同样领了四个馒头,二勺土豆和白菜,他拿着是大饭盒,二勺菜在饭盒里显得少一些。回到宿舍,他那双小眼睛死盯着我的饭盒的菜,他阴阳怪气地说:“秀才”,孙二娘给你多打了半勺菜,孙二娘就是看人下菜碟,我要到连部找连领导告她。”这时候,苏班长听到小胖子喊叫,便来到了宿舍,他一进门朝着小胖子说:“小胖子,你喊叫什么?给你菜少,那是你小子人缘差,以后,你有空多往食堂跑跑,帮助食堂姑娘们多干些活,你就有人缘了。”说完,苏班长冲着我笑了几声就走了。我也听出来了,脑瓜机灵的苏班长说话弦外有音,顺便敲打敲打我。但我知道苏班长是个老好人,他总是息事宁人。

其实小胖子在班里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平日他好多嘴多言,在连里出了名的碎嘴子。他惹了事,又扛不了,苏班长常常数落他,还为他擦屁股。时间长了,小胖子成了“问题青年。”对于小胖子的处境,我可怜他,又很同情他,常为他解围。为此,小胖子对我很感激,念我不记恨他,反而还要帮他。从此,小胖子和我走的很近,我常常告诫他:“在连队里要少言少语,饭菜不够吃,可以和打饭菜的炊事姑娘们温和地交流,不要发脾气说粗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后来小胖子在连里可老实了,他的那张大嘴仿佛上了一把大铁锁,不再多言多语,苏班长也夸小胖子转变好了。

“孙二娘”为人正直,干活泼辣,对我刚里有柔

打那以后,我与孙丽丽走的很近,每次打饭时,都得到她的关照。因为那时候,大田排的农活很累也很重,填不饱肚子,是坚持不下来的,为此我打心眼里感激她。我知道她喜爱文学,当时连里文化生活很匮乏。一次,晚上有空,我去她宿舍给她送去一本内蒙古作家玛拉沁夫写的散文集《花的草原》。她与我拉呱起来,她原来在大田排当排长,对种庄稼是内行,她肚子里还有一本务农庄稼经,给我说起来,能说一整天,什么山药不能种重茬,种了重茬虫口大,麦靠耕地谷靠粪。秋田不锄如不种,清明种玉米,谷雨点黄豆,种麦不倒茬,十种九年瞎。至于选肥种田,收割碾场,她样样在行。她干了好几年女排长,其他的排长,甚至连副排长都选调上大学了,唯有她没有被选调上大学,还被调到食堂当班长。(因她性格耿直,不巴结领导,所以才受到许大棒子的排挤)当时连队食堂管理很混乱,这一帮女火头军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孙丽丽一上任班长,她身先士卒,干在前面,烧火火苗大小是灶台上活,和面、擀面、蒸馒头是面案上的活,切土豆丝和切各种菜要看刀功,拉水车的男人干得的重活,她样样干得好!最后,食堂里的姑娘们个个俯首称臣,都打心眼里服了她,她当班长有了威信。她赏罚分明,干得好,有事可歇班,干不好,不能歇班,甚至被赶出食堂,到大田排干活。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黎明,我从连队沿着土路晨练跑步到东头深井旁,瞧见了食堂的炊事班班长孙丽丽和女知青小何推着水车过来,我与她俩打招呼。孙丽丽就象变戏法从车上的水箱里捞出漂浮的三根嫩黄瓜,她微笑地说:“这是大早蔬菜班采摘的又嫩又脆的新鲜黄瓜。”小何姑娘也笑着说:“这是孙姐特地给你拿来的,你怎么感谢孙姐?”我羞的涨红着脸,低着脑袋不吱声,心里荡起了一股暖流。当时在兵团半军事化管理下,男女知青不能接触的过近,更不许谈恋爱。离开连队里,在野外深井旁,空气也新鲜了,说话也许自由了,我好像感觉带离开了十八世纪的古城堡。我们闲谈起来,不知小何姑娘怎么知道我曾在文革时回过老家种过田,她问我,一定对种庄稼是内行,我说:“谈起种庄稼,还要多请教孙姐。”孙姐却很谦虚地说:“三年做生意,能学会做一个买卖人,一辈子学不会做一个好庄稼人。”孙姐说的是谦虚话,也说的是大实话。我也曾听农村长者说过这些话。接着孙姐又问我在老家除了种田,还干过啥?我说:“还放过羊,闲空时和本家一位赤脚医生学过些拔罐、刮痧、针灸等一些中医治病的土方法,(土偏方)在山区农村医疗条件不发达,农民患病,没钱到公社和县医院买药打针输液,都是拿命扛,找土偏方,或找赤脚医生来家里治病。”我没有料到,刚才的我叙述回老家的一堆闲话,给我后来惹来了很大的麻烦。我们三人愉快地说笑着,东头深井旁边,空气新鲜,天气晴朗,田野上没有一点点遮拦,视野无比的开阔,小鸟在白杨树上不停地啼鸣,仿佛在为我们歌唱。天边如火的朝霞,撒下来万道金光,河套的日出如此绚丽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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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孙丽丽兴致很高,她邀请我朗诵一首诗,我当时真不知朗诵那首诗,我突然想起了几日前我创作的一首诗《年轻的炊事女兵——献给连队食堂的女兵团战友们》:

灶火烧红了美丽的朝霞,

大锅里的热饭热菜热汤象你们的激情一样滚烫。

炊烟熏黑了你们的脸庞,

艰苦的日子把你们磨炼的更加坚强。

我想剪下蓝天上一朵白云当毛巾,为你们擦去脸上的汗水,

我想唤来一阵清风为你们弹琴歌唱。

啊!年轻的炊事女兵,

你们的青春在连队食堂闪光。

星星为你们把长长的土路照亮,

为夜战收割麦子的战友们,你们送去热饭热汤。

你们的裤角上挂着土路上的尘土,

你们的衣襟上带着田野的花香。

我想摘下天上一弯月亮,化作一叶飞船,载着你们飞向遥远的故乡

我想唤来一只夜莺,为你们快乐地歌唱。

啊!美丽的炊事女兵,

你们的青春在边塞绽放。

我兴致勃勃地朗诵完这首粗糙的小诗,不知她俩是否满意?我在等待着她俩的点评。我瞅见孙丽丽没有吱声,她的眼眼睛向我投来了异样地火辣辣地滚烫的目光,直爽的小何却热烈的拍手鼓掌,她高兴地说:“秀才,”你写得太棒了,这是对我们食堂的姐妹们工作的热情地鼓励!你有闲空将这首诗写在纸上,交给我,我再给食堂的姐妹们看看。”我点头答应了。回到宿舍,我还在琢磨,我朗诵完我创作的小诗,孙丽丽的滚烫的眼神?似一团火久久地温暖着我的心窝,似一团火在我心窝里久久地燃烧……三天后,我将我创作的《年轻的女炊事兵——献给连队食堂的女兵团战友们》诗,抄写在纸上,交给了女知青小何。后来食堂的姑娘都看了这首赞美她们的诗,她们是多么地兴奋和高兴!她们每人都收藏了这首诗,收藏了我们兵团战友的真挚的友情。(孙丽丽也收藏了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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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小何请我去给“孙二娘”治病,后来成了我的一桩“违法行医的罪证”

那是一个秋末的夜晚,晚上天气不好,风刮的天昏地暗。我躲宿舍里,哪里也没去,在床上埋头看着一本“手抄书”《第二次握手》。小胖子早已进入了梦乡,呼呼地只打呼噜,象一头睡熟的猪。屋外隐隐约约飘来一阵阵如泣如诉的二胡曲《二泉映月》,这是一位三排的从小就酷爱拉二胡的北京知青独奏的。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人轻轻地敲门,我赶忙穿好衣服出了屋,原来是食堂的小何姑娘,瞅到她那着急的样子,我忙问:“小何,有啥事?”她很着急地说:“孙姐晚上吃罢饭还精神很好,突然上吐下泻,难受的厉害,她让请你去给看看。”我赶忙说:“怎么不去连队医务室?或给团部医院打电话要救护车,我又不是医生。”小何说:“连队医务室新来的卫生员不懂医术,就知道让病人吃止痛片,往团部打电话,团部救护车去师部医院了,还没有回来,黑灯瞎火,咱们坐毛驴车去,怕把孙姐的病耽误了,你说过你在老家的时候学过赤脚医生,你不能见死不救!”小何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话,我很无奈地和小何走了。

到了孙俪丽的宿舍,我已闻到了刺鼻子的异味,看到了脸盆里有孙丽丽吐得的食物。我仔细打量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孙丽丽,我脑子顿时大了!此时,我脑子清醒地知道,如果我治不好孙丽丽的病,而耽误或加重了孙丽丽病情,要出人命大事,那我要负什么样的后果?此时,我想到孙丽丽平时打饭照顾我,对我那样好。我要懂得报恩:谁能给我一捧土,我当还她一座山。我什么也不想了,救人要紧!我用手给她把脉,发现她手脚冰凉,脸色发黄。我赶忙问小何:“孙姐晚上是否吃凉饭了?”小何说:“孙姐在晚上在食堂忙的只吃了一碗凉饭。”我说:“孙姐今晚吃了凉饭,胃口和肠胃不适,萌生病菌,导致血脉不畅通”(农村常见此病)我忙说:“小何,赶快把缝线的针头用火烧消毒,我给孙姐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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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我用消过毒的针,将孙俪丽十指扎破,放血。我又让孙俪熬一大碗大姜、葱白、红枣,白萝卜汤。过了一会儿,只见孙俪丽面色变得红润了,手脚都热了,喝了一大碗姜汤,全身出汗,她感觉到不难受了,我让小何给她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小何给我沏了一碗茶,我没有喝,我瞅见了这位平日性格刚烈的姑娘却流泪了,我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转天,我去食堂打饭,小何高兴地对说:“秀才”,你这个土医生真行,竟将孙姐的病治好了。”面对小何的夸赞,我没有高兴起来,我琢磨到,此事以后决不能再做了,这里是兵团,不是在农村。不知道是那个爱嚼舌头的人,将此事传到连部许指导员耳朵里,许指导员找我谈话,他很严肃地说:“你知道你私自给孙丽丽看病,属于违法行医,一大罪证。幸亏孙丽丽病好了,如果她出事了,我打电话给团里保卫股,把你抓起来,坐几年牢,回去在班里要做深刻的检查。”

回到班里,我做了两次深刻的检查,班里的战友们都没有发言,还是苏班长很理解我,因他的表姐在陕北下乡插队,他探家回北京的时候,遇到了表姐,他表姐也述说过在农村患病,农村缺医少药,都是用土偏方(其实就是中医行道看病方法)如患了不治之症,只能拿命扛。虽然我的检查在班里通过了,最后,苏班长还是警告我日后不许再给人瞧病,惹火烧身。我知道,这是苏班长为我好。当苏班长将我的检查及班里已通过的情况向连里许指导员汇报,许指导员正要拿我当反面典型在连里做检查的时候,突然接到团部的命令,免除他连指导员的职务,调回团部听后处理。(原来,许指导员在一次酒后调戏女知青的事,连里有人举报,经过团部来人调查后情况属实。他被降级处理,调到别的连队任副连长。)让我在连里做检查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不久,连里调来了一位金指导员,他思想作风正派、廉洁、务实,富有开拓性精神。很快,连里出现了新气象,连里的严冬即将过去了。

为了“孙二娘”选调上大学,我决定调走

春天来了!在春天温暖的日子里,我还是不能忘记心里曾凝结的那块冻冰,那一次我冒着很大风险给孙丽丽瞧病,那次是我赶上运气好,如果她患的其它复杂的病,我就会误大事,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自打那件事后,孙俪丽见到我不如以前爱说话了,好像心里装着什么心事。她见到我总是微笑,我也是笑一笑就过去了。有一次小何姑娘见到我,和我闲聊起来,她说:“孙姐常与我议论你,说你有才华,我看出来了,她爱上了你。”我听后只是笑一笑,没有接过这个话茬,我不是没有感觉到,我每一次到食堂打饭,就碰到孙丽丽投来的异样的火辣辣的热情目光,我赶快打好饭转身避开了。这些日子,连里也传说着:我与“孙二娘”相恋的花边新闻……风和日丽的春天,刮起了风沙。有几次晚上,孙丽丽约我出去走走,我们踏着月光,放飞着心中快乐。我突然想到一位科学家说过:“当你与喜欢相处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十分钟就是一分钟,当你孤独的时候,一分钟就是十分钟。”我们尽情畅谈着文学和理想,当她又突然扯到情感方面的事,我就故意打岔扭转话题。其实情感的种子已播撒在我们的心田,其萌芽还未破土而出。情感又似薄薄的一张窗户纸,一捅就破。但是处在逆境的我,却不想先捅破这张薄薄的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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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代初,作者在连队骑马

我每次约会后,回到宿舍里,我心里乱极了,其实我打心眼里也深深地仰慕着孙丽丽,她为人耿直善良,虽脾气有些大,但她很正直,好抱打不平,人也长得细高挑,摸样秀丽。她爱诗歌爱文学,乃是我理想伴侣的偶像。但是我也想不到,我一个懦弱的书呆子怎么对一个性格刚烈的女子产生了好感了呢?

残酷的现实,使我头脑格外地清醒,我自知自明。孙丽丽出身于北京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曾担任过排长,现在又担任连队食堂的班长,她面临着被选调上大学的良机,何况又来了新指导员主持公道,会推荐她实现这个上大学的梦想。如果我与她好,那我就拖了她上大学的后腿,毁了她的前途。何况我的家庭已败落,父亲的政治问题还未落实平反,所以我产生了自卑和懦弱。有一位哲人说过:“既然你深深地地爱慕着一个人,那你就必须为你爱慕的人去付出,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不敢直视来自高处的华丽,面对残酷的现实,我选择了逃避!

我还的承认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有我的文学梦想,我有我的抱负。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理解我的苦衷?我不知道她认为我离开这个地方是我对她的无情?我不知道我的这些考虑是赤裸裸的逃避?还是我的懦弱和自私?

于是,我立刻给家里去信,要赶快离开这个我曾幻想和神奇的河套米粮川的地方。在我初到的那个老连队,我曾豪情万丈,做过当英雄的梦,我救了一个上吊的女人,却因耽误了政治学习,而背了一个处分。来到这个连队,我又鲁莽冒险去治病救人,却又差点犯了错误。难道我不该做好事吗?难道我不该去救人吗?在这里我深深地感受到,做人难,做好人更难!

夏季开镰收割的日子到了,我的调令也来到了。当时我想收割完夏麦再走,我不知道我当时想法是如何产生的。是眷恋我脚下这片我曾生活战斗过的土地?还是恋恋不舍的她?我也说不清楚。可是团部军务股来电话催我去办调动手续,(因师部来到调令)我不敢怠慢,赶快收拾行囊准备走。金指导员与我话别,说几句鼓励我的话,并让我走时不要在连里声张,与苏班长打个招呼。我开始犯愁了,我不知如何面对孙俪丽?更不知如何向她解释?我决定给她写一封短信:

孙丽丽您好!

原谅我不辞而别,我感谢您在连队对我的关照和真诚!我在这里与您在一起,我感受到快乐,我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您很优秀,让我永远忘记不了。但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因您要实现上大学的金色梦想,新调来的金指导员很正直,我想您一定能被推荐上大学,我不能拖您的后退。让我俩在这里相处的日子,永远留在我美好的记忆里……

祝您快乐!

您真诚的兵团战友付晓峰

我写好信装在一个信封里,没有封口,我正发愁将此信交给谁再转交给孙丽丽呢?我在连队食堂外面转悠时,突然发现食堂的女知青小何从食堂走出来,我欣喜万分,赶忙走了过去,我很客气对小何:“何姐,我要调走了,谢谢您在食堂关照过我!我想请您帮我将这封信转交给孙姐,我不好意思再见到她。”那知小何很生气的说:“秀才,您知道孙姐的心里装的只是您,她对您多好,难道您看不出来?,还是您无情无义?您要调走也要与孙姐商量妥,我不能够给您转这封信的。”小何的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我无奈地实话实说了:“何姐,您说的很对,孙姐对我好,我心里清楚,连里也有些人关于我们俩好,也在说长道短,正因为这样,我必须离开这里,不能够影响孙姐上大学。”我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孙姐当过排长,如今又担任食堂班长,她早就应该被推荐上大学了,以前是她得罪了许指导员,才没有被推荐上大学,如今调来金指导员,他很正直,是一个任人唯贤的好领导,他一定会推荐孙姐上大学,我是个犯过错误的人,我不能在连累她,耽误了她的前程。”我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刚落地,小何感动的不吱声了,只见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小何接过我的信,感叹地说:“秀才,”你真是个好人,孙姐没有看走了眼,您为了她上大学才决定离开这里,我替您转交给孙姐。”我很感激地说:“何姐,谢谢您的帮助,不过您要到今晚上再转交给她。”说完话,我与小何告别,我紧紧地握住小何的手,我的眼里潮湿了。

苏班长让小胖子赶小毛驴车送我到团部,一路上,小胖子与我闲聊,他说:“秀才”,连里的知青们都纷纷议论你和“孙二娘”相好,开头我还真相信,现在我才知道这是谣言,如果你与她相好,你才不会离开连队。”我嘿嘿地打岔笑道:“人多嘴杂,您要好好干,争取早日回北京。”他耷拉着头说:“我在连里混的不行,日后,我只能办病退回北京了。”我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小胖子,我没言语。一路上,我们俩都沉默着。

到了团部,我让小胖子赶小毛驴车赶快返回连队,看天气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半个钟头,去五原的客车来了,我上了客车,直奔刘召火车站。(五原火车站)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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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秋,作者在乌拉山电厂

一年后,我从白彦花糖厂(十七团)又调到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我先后任过保卫干事,宣传干事,开始踏上了我文学创作漫长的道路。一次,我到乌拉山火车站送朋友,遇到了原连队金指导员到师部开会,(二师师部在乌拉山下)他认出了我,与我紧紧握手。我先向他问候,然后我又向他询问:“连里食堂的孙丽丽还当班长吗?”他回答说:“孙丽丽已经回北京上大学了。”听到这个喜讯,我异常地振奋和高兴!好像上大学的是我自己。是的,我在为她实现了上大学的梦而高兴!我在遥远的乌拉山下,为她祝福!

多少年过去了!我在海河畔,又度过了三十六个春秋。我将这段往事永远珍藏在我美好的记忆里。

本文中的人物用的化名
2023年2月18日初草于天津顺通家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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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晓峰,祖籍天镇县。1952年出生内蒙古商都县,1965年就读包头十五中学。1971年参加内蒙古,十五团十七团战士,后调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宣传干事。7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内蒙古日报》《内蒙古电业报》《巴彦淖尔报》《天津日报》“满庭芳版”版《今晚报》“人物专刊”版《报日人民》“国际副刊”及“文化广角”版“《报日人民.海外版》“名流周刊”《人民政协报》“春秋,朝花夕拾”版,《民国春秋》《良友》《连云港文学》等二十五家报纸和杂志发表文学作品。

已出版《绿星照耀在东方地平线上——华夏名人与世界语风云录》一书,《小火炬手之歌》报告文学集。2014年,山东枣庄大学国际世界语博物馆收藏作者于《报日人民》《报日人民.海外版》《人民政协报》发表的“名人与世界语”名人传记文章33张报纸,并颁发收藏证书。2000年,其生平与世界语创作经历被收录于中国世界语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物志》。2017年,又被收录于山东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世界语人名录》。

作者现为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世界语协会理事,全国世界语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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