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八及其它断想》意象系统刍论 黑龙江鸡西 黄继兴
秋峰鲁学民日前完成一首长诗，约1100多行，由122首短诗构成。此诗年初开始构思，八月才动笔，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写完。诗人以自由的心灵独立地介入世界，突出了个人的思考，这首诗明显是“思考型”长诗，作者以鲜明的个性和深刻见地“完成”了“思想”、“思辨”，凸出了现代长诗的“审美属性”。这是中国现代长诗近百年尤其是进入网络时代所追求的主题。 这首长诗所取得的成功令人欣喜。本文侧重其意象系统上的探索，略抒管见。 诗人说他这首长诗没有太集中主题，是以“星期八”入手发散写作而成，把“星期八”大致作为穿线贯穿，世上没有“星期八”，民间有笑话说一个傻子说“三十二号星期八，我妈给我娶媳妇（发）”，这笑话也有深刻认知逻辑。在这诗里星期八是虚妄意象，这首诗写虚妄与现实及人们与此相关的认知结果，是一个探索。 诗人的探索可能是多方面的，不排除对戏剧（诗节1、2、52）、小说（诗节37）、散文（诗节42、48、105）等某些手法的借鉴和运用，但我看最主要的也是用力最勤的是对长篇抒情诗意象系统的探索。 鲁学民在诗歌创作上很重视意象、意象系统。他说：“意象是现代诗歌的灵魂。我读一首现代诗歌，我往往会看它是不是建立了意象，有没有一点自己的意象性、意象系统。……有没有意象，站在更高的要求考虑，我觉得是诗和非诗的一个区别。”（鲁学民《谈谈我学写现代诗的体会和认识》[三]）这段话为我们把握他的探索，提供了方向。 就意象系统看，《星期八及其它断想》的意象系统与艾略特《荒原》的意象系统既有相同处，也有不同处。相同处是都用自由联想串连林林总总的“客观对应物”，表现诗人对现实生活的认知、感悟和理性的批判。不同处在于，《荒原》诗中交织着“枯萎”、“死亡”、“情欲”、“再生”四个意象系统，它们使诗看似零乱无序的“章句”与作者要表达的基本思想拈连起来了。而《星期八及其它断想》，却像万花筒，简单而能幻化出奇妙。这个“万花筒”的里面意象纷繁杂乱，各自具有很强的独立性，很难从它们之中归纳概括出几个系统，它们的分离与组合一般没有多少理性可言，杂乱无序地把一个完整的中心意象分解、剪碎，任凭中心意象的无数意象碎片粘合或纷扬，形成神秘的存在，向读者提供参与审美再创造的多种可能性。而分解中心意象的那些意象、短诗，固然看似纷繁杂乱，但也都是诗人自由心灵的“外在符号”，闪烁着诗人对现实生活的认知、感悟和理性批判的光芒。 面对这种情况，为了能够准确命名，我浏览了大量资料，包括 海啸主编的《百年中国长诗经典》一书（2010-07-01.中国画报出版社出版）收录的20位诗人代表性长诗： 上卷：故宫—— 郭沫若（1892—1978）：凤凰涅盘//艾青（1910—1996）：向太阳 //穆旦（1918—1977）：神魔之争// 彭燕郊（1920—2008：混沌初开// 郑 敏（1920—）：诗人之死 //洛夫（1928—）：石室之死亡 //昌耀（1936—2000）：慈航// 北 岛（1949—）：白日梦 //杨炼（1955—）：诺日朗// 海子（1964—1989）：河流 。 下卷：绝唱 —— 于坚（1954—）：零档案 //马新朝（1954—）：幻河/ / 欧阳江河（1956—）：悬棺 //西川（1963—）：致敬 //南 鸥（1964—）：火浴// 伊 沙（1966—）：唐 //余怒（1966—）：猛兽 //安琪（1969—）：轮回碑 //海 啸（1973—）：海啸三部曲 //南方狼（1982—）：青铜调 。 《百年中国长诗经典》收录的长诗大多数以前读过，没有读过的在网上可以查到一些，这些诗有先锋性，如果先锋性与一般的审视结合起来，我以为还有漂木（洛夫），太阳和七部书（海子），世界的血（骆一禾），傍晚穿过广场（欧阳江河），象形虎（周伦佑），鹰的话语（西川），任性、九寨沟（安琪）；空着（老巢）；南方乡镇（庞清明）；忧患交响曲（李松涛）；老墙（马合省）；苍茫九歌（王鸣久）；西域（洪烛）；一个美轮美奂的小诗人之歌（陆健）等长诗佳作。对中国现代抒情长诗经典略作扫描，浏览中侧重思考意象系统问题。同时翻阅诗歌美学辞典，最后决定把《星期八及其它断想》的意象系统称之为“意象切割”。—— 《星期八及其它断想》是以“意象切割”为创作方式完成的。诗的标题是中心意象，断想就是认知，它涉及广袤的当代境遇和丰富的心路历程。这个完整的中心意象被分解、剪碎。通过分解处理中心意象造成的断裂，获得跳跃、流动和转换变形的效果。这就好比是一个不停转动的万花筒，以破碎的意象碎片粘合或纷扬，变换出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空间”，折射出诗人无法言喻的心理状态。 在短诗中，运用“意象切割”表现手法是有先例的，如舒婷的《往事二三》：“一只打翻的酒盅/石路在月光下浮动/青草压倒的地方/遗落一枝映山红//桉树林旋转起来/繁星拼成了万花筒/生锈的铁锚上/眼睛倒映出晕眩的天空//以竖起的书本挡住烛光/手指轻轻衔在口中/在脆薄的寂静里/做半明半昧的梦”。“往事”，应该是这首短诗的中心意象，但“酒盅”、“青草”、“映山红”、“桉树林”、“铁锚”、“眼睛”、“天空”、“书本”、“烛光”、“衔在口中的手指”、“半明半昧的梦”又将这中心意象剪成无数毫无规则的意象碎屑，任其飘洒，滚翻，创造出梦境般陌生离奇的效果；也可以说使你产生倘恍、浪漫、遥远而亲切的感觉。（对“往事”见仁见智的认识，就会形成不同的效果或不同的感觉。）而在长诗中，把“意象切割”这个一般的表现手法上升为统领、结构全诗的创作方式，就我所见，以前没有。或因胆识有限，或因才力不足，或兼而有之。诗人鲁学民敢于“第一个吃螃蟹”，饕餮美味，这就是地地道道的、他自己说的“一个探索”。 毫无疑问，这个探索是大胆的，也是成功的。 诗歌评论家张同吾认为，抒情长诗除了较长篇幅（行数）以外，一般主要具有三个重要的审美特征，一是具有较明确而又较宏大的题旨和较丰富的精神容量。二是虚实相映的表现手法和起伏有致的感情节奏。三是强烈的主体意识和思辨精神。《星期八及其它断想》充分具备了这些长诗必备的特点。张同吾文中还说：“作为长篇抒情诗，假如通篇都是意象的不规则的组接，都是暗示性而无写实性，都是朦胧感而无真切感，这样的作品读起来是艰涩而困难的。”（《长诗与短诗的美学内涵》）《星期八及其它断想》这首长诗纯以意象来观照世界，显现出作者非凡的想象力。而纷繁的意象组接成长诗的全篇，读起来又不觉得朦胧虚玄、艰涩难懂，这需要具有很高超的艺术技巧。 诗人鲁学民的高明，首先在于他充分注意了朦胧与真切、暗示性与写实性的结合。他的意象、意象群做到了虚实结合，既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思考空间，又让你能够找到理解它的钥匙，不至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不妨举实例加以剖析。 例一，“27总是跟随一个笑话。有关星期八。/说是一个傻子要在星期八成亲/关键是聪明人都不相信/不相信傻子成亲//不相信！/傻子！/成亲！/那么，星期八呢？/不要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样的/正确的废话”。“笑话”，“傻子要在星期八成亲”，具有叙述性，是实写，但作为意象，同时具有象征性、暗示性，又是虚写。亦实亦虚，虚实结合。“不相信！/傻子！成亲！”这是对“傻子成亲”这一虚拟事物的认知，省略句、独词句，断裂，跳跃而又明白如话。“那么，星期八呢？/不要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样的/正确的废话”，这是对“星期八”的认知，先用指示代词“那么”连接，顺着上文语意，申说应有的结果——“星期八呢？不要说……废话”，表明了否定的态度。流畅如散文，丝毫没有阅读障碍。 例二，“28 一把钥匙生锈了/它呆在一边回忆//锁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处境/锁头的心从洞口向外张望/它看见世界的多样化麻木/它命名这是世界的美德”。“钥匙”，实有其物；“生锈”，实有其事。它们作为意象，又都被虚化了，象征、暗示“清醒”被忘在阴山背后，久久不被启用。“它呆在一边回忆”，是把钥匙拟人化了，回顾曾经辉煌或得意的历史，流露出无限的失落与怅惘。短短两行，有无限美感。接下来的四行是锁头和世界的“麻木”，也是拟人的手法，“不关心”、“张望”、“看见”、“命名”，一连串动词，把锁头的心理状态、外貌神情、行为举止，惟妙惟肖地表现出来，钥匙与锁头前后形成鲜明对比，有巨大张力。而把“麻木”说成“美德”，明显是反讽，——语言反讽。 例三，“29 殉道者在一个地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醒来。他脸上还挂着泪珠//他刚从为之奋斗的那个世界/周游回来——'道’被蹂躏了！/他遗憾地自语/用泪水洗刷眼睛”。用可视性的细节来形容和说明“殉道者” 对“道”被蹂躏了的恸心和遗憾。“殉道者”的现代意义，常为歧视、隔离等狡滑的姿态出现。那么，这又是反讽，——“情景反讽”了。 例四，“50 所有的恶堆积成一个石碑/用尽气力打磨成/汉白玉质地的外观//它每日消费人性/但它的眼神/总是错开迎面走来的眼睛”。“恶”，“善”的反面，伦理学基本概念，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中心范畴。用于对人的行为进行道德评价。凡是符合一定社会的道德原则和规范的行为，就是善；反之，就是恶。善恶具有时代性和民族性。“善恶观念从一个民族到另一个民族，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变更得这样厉害，以致它们常常是互相直接矛盾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第101页）在有阶级的社会中，阶级利益是判断善恶标准的基础。无产阶级判断善恶的标准，是从无产阶级利益引申出来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道德原则和规范，凡是符合这一标准的就是善，反之就是恶。评价善恶是有客观标准的：一切有利于社会的进步或者对历史发展起促进作用的，就是善；反之就是恶。本来恶是非常抽象的，摸不着，看不见，不能够以视觉和触觉来感知。而诗人使之意象化，它就有形状，有颜色，有质地，“堆积成一个石碑”，并不遗余力地“打磨”，给自己弄出“汉白玉质地的外观”。本来肮脏至极丑恶至极，却伪装成洁白至极，美好至极。这就揭露出它的虚伪本性。但它的“眼神”却总是“错开迎面走来的眼睛”，为什么？因为它“每日消费”人性的美好。由于坏事做绝，所以胆怯，不敢面对善良与美好，这是逃避正义的审判。 例五，“100 忍受世俗愚蠢是最好的/生活活法。专业机构应该去/统计广场大妈的幸福指数//扭摆身姿的密集的影子/给时下的条形码添加指标”。世俗的愚蠢可怜，可厌，也可鄙，这里说忍受它是“最好的生活活法”，明显是反讽。下面亦然——统计广场大妈的幸福指数，以增加条形码指标，也是反讽。广场大妈“扭摆身姿”的“影子”固然“密集”，但它创造出来的“幸福指数，”在现实中尤其在“四海尚存奴隶血”的人类社会里根本不具有代表性，尽管所谓“专业机构”正经八百地去“统计”这些“幸福指数”，给时下的条形码“添加指标”，你想，其结果会怎样？——彰显出来的“莺歌燕舞”、“升平气象”，还不是虚假骗人的数字而已？！当然，种种“世俗愚蠢”在现实中广有市场，你甚至奈何它不得，只能“忍受”才是“最好的生活活法”。这里没有庸俗哲学，虽然流露出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调侃、鄙视和愤激的情绪。 例六，“101 头脑产生风暴。燃烧接近无限/人在自己的技术中挣扎/0和1正不断地/建造精神病院//网络输送血液/让后来的人/入戏更深些”。第一行是现代人头脑产生风暴、热得无限燃烧的现状，第二行指出其病因是“人在自己的技术中挣扎”，第三行指出其危害：“0和1不断地/建造精神病院”。0和1主要指代人自己的技术——目前最当红的一种——数字计算机。（数字计算机运算模式是二进制，二进制是逢2进位的进位制。0、1是基本算符。因为它只使用0、1两个数字符号，非常简单方便，易于用电子方式实现。）现状——病根——危害，要言不烦，清清楚楚。而“网络”的“输送血液”，不是为了使“精神病人”得到康复，而是为了让“后来的人”“入戏更深”。这是对网络负面作用作出了理性批判。科学是“双刃剑”。 在计算机领域中，网络是信息传输、接收、共享的虚拟平台，通过它把各个点、面、体的信息联系到一起，从而实现这些资源的共享。网络是人类发展史上迄今最重要的发明，提高了科技和人类社会的发展。但它同时又具有极大的负面效应，诗人指出它在虚拟世界中“不断地”“建造精神病院”，提醒人们不要忽视其可怕的一面，可谓是“振聋发聩”。 例七，“102 在某种圈子里刷存在感——/这是流行于文化名义的杂耍//或是为了表明还活着/或露一手标新立异的本事/或纯粹掩饰无聊。没有其它”。这是讽刺“在某种圈子里刷存在感”，不过是“流行于文化名义”的”杂耍”而已。第二节诗句当头排比出三个“或”字，揭示“文化杂耍”的种种 “目的”。最后四个字——“没有其它”，干净利落，决绝果断，肯定了“文化杂耍”目的之“卑微”，之“无聊”，没有丝毫与纯洁、高尚沾边儿的东西。 例八，“103 异化产生了热情的虚假。/就像一个孤独的行者/来到休息驿站——此时/他拥有选择权//他拥有了选择吗？/这个问号像个幽灵/飘荡在刺鼻的空气里”。这是面对异化敲警钟。异化，是人所创造的东西与人对立，敌视人甚至奴役人，成了支配人的力量。人性异化由来已久，而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人性的异化无论在广度和深度上都达到了空前的程度。它几乎无孔不入，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我们无法逃离日常生活，也就是无法逃离异化本身。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常见的“过劳死”，就是工作时间过长，劳动强度过重，心理压力过大，从而出现精疲力竭的亚健康状态，由于积重难返，突然引发身体潜在的疾病急性恶化，救治不及时而危及生命。 当代异化对人造成的结果，主要是一种心灵的折磨、精神的痛苦。比如年轻人被手机、电脑“绑架”，成为电子产品的俘虏，做它的奴隶，每天支付零碎时间累积起来足有六个小时之多，成为浏览各种不一定有价值的信息的“回收站”，消费1/4的人生。当事人未必自觉，诗人鲁学民尖锐地指出，这是“人在自己的技术中挣扎/0和1正不断地/建造精神病院”（《星期八及其它断想》诗节101）。异化改变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在现代社会中，人们以利己主义原则为圭臬，支配人与他人的相处。甚至人格商品化，明码标价，放在柜台销售。人们为利益所驱使，傀儡般地一味追名逐利，以公式化的面孔应对着所有人，不知不觉地关了心门，忘了初心。人在异化中像“孤独的行者”，当其进了“驿站”，休息而恢复元气，本该抓住“选择权”，改正先前的失误，从无谓的疲劳中摆脱出来。可是，“他拥有了选择吗？”没有，而是沉溺于异化之中不能自拔！“刺鼻的空气里”一直飘荡着这“幽灵”般的“问号”，已经给出遗憾的答案。不能自拔的原因固然很多，究其根本还是被我们所创造的东西奴役了，没有成为自己行动的主宰者。“0和1”建造“精神病院”，“网络”却输送“血液”，让后来的人“入戏更深些”（同上），恶性循环，何时是了？更可悲的是“我们所创造的东西”，不仅仅是“物”，还有“机制”、“体制”等等，事实上不合理甚至是极端错误的“机制”、“体制”对人的异化后果更严重，更惨烈。像异化这种含义丰富具有含混性和模糊性的语言，它是复杂主题的基础，现代诗人用这种语言来写诗，创作出来的诗歌往往是复调的。我们阅读复调的诗，不能满足于单纯、单调的理解，应该放出眼光，放出脑髓，多方位、多角度地去思考。 诗节27、28、29，从内容看没有多大关联，排在一起，是非理性的安排，可是在长诗中无数个这样非理性的安排，像一把把锋利的剪刀，把中心意象剪成不规则的意象碎屑、碎片，任其飘洒，滚翻，落红依草般地创造出恍如梦境的陌生离奇的效果，展现出“意象切割”的魅力；而诗节101、102、103从内容看应该说具有一般逻辑的因果关系，让它们或先或后地紧密相连，前二者的“乱象”，正是后者“异化”所造成的结果，把它们放在一起顺理成章，不能不说是理性的安排。101、102、103这些意象缤纷的诗节排在一起，给人“机枪连射”或“落红成阵”的感觉，美妙而有气势。 上面举出的几首诗，每首都是由两个诗节组成，这是最主要的形式，在《星期八及其它断想》中有106首，每节少则一行两行，多则六行，一般是四行，偶有三行、五行，每首长短适中，很像宋词的双调；每首3节的有6首，每节不超过5行，比宋词中3片的词还简短；每首一节的有10首，最长的7行，最短的两行，其余的3行、4行、5行不拘，比宋词小令还短小。这些深刻、优美、诗质浓密的好诗，差不多每一首都是“复调”，既含蓄，具有不确定性，引人思考，又让你能够得窥诗的旨趣，不至于一头雾水。一首首组接起来，约1100多行、122首，形成诗的崇山峻岭。其中有实写，也有虚写。实写，凸显了山的雄姿和磅礴气势；虚写，恰如或浓或淡的烟岚笼罩着嵯峨碧岫，增添了朦胧韵味。有虚有实，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相生，相得益彰，具有很强的认识价值和极高的审美价值。 诗人鲁学民的高明，还在于他在“意象切割”这个大的意象系统里面安排了线索，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以“星期八”入手发散写作而成，把“星期八”大致作为穿线贯穿。在这首长诗里“星期八”是虚妄意象，草蛇灰线般时有时无，宛如在意象的大森林里巧妙地留下引路的标记。——诗节1、2、3、4、5、8、9、27、46、75、120、121、122都是“星期八”显现的的痕迹，断断续续，贯穿始末。其断续自有匠心：断，激励你努力探索、寻求；续，便于你调整方向，坚定向前的步武。断断续续，既让你寻寻觅觅，又不至于陷入迷宫，最后走出来，已站在新的制高点上，回顾，鸟瞰，眺望，心旷神怡，禁不住突然喊起来。 《星期八及其它断想》主题深邃，内容丰富，意象缤纷，有关现实的意象历历在目，具有很强的临即感，你不能不认同“混蛋的日子不缺少混蛋在舞台表演”，且对“星期八”由衷关注：它将“沦为”混蛋表演的“道具”？这首诗的表现形式也新颖独特，不能说没有传统的渊源，但毕竟是“这一个”。这首长诗具有“经典性”素质，我们有理由说，经过时间的淘洗，它一定会被放入中国现代长篇抒情诗的一流作品之中，前瞻永恒。 星期八及其它断想 黑龙江鸡西 鲁学民
艺术是什么？献身。 ——夏尔·波德莱尔 1 “……星期六、星期七、星期八…… 你可有什么疑问，既然你如此盯着我？” “咦，好像不对吧？哪有什么星期七？ 都叫做星期日的。不对。不对。” “是的，马上改过来 星期六、星期日、星期八……” 唉，这个星期八！ 错的东西在哪里？ 没有人对此问题感兴趣 探寻的真理和真理本身 不是一回事。事情就是这样 2 另一位“清醒者”也在为此付出努力—— “这就对了。没有星期七。咦，难道有……” “可以了！这个事。你已经行使了权利 你做到了为真理的辩护！ 再见。你要相信会有新的生活惊喜的” 是的，一些人的认知逻辑 在这个时代过于活跃或保守—— 这本身并不是逻辑问题 3 荒谬说，它就是一个事物本身。 生活是能呈现出无赖性的自生体 所以荒谬的生活 多么自然。要知道—— 荒谬创造生活 平庸维持现状 现实勾引无奈 4 追求真理及其终极的相对性问题 这过程像抹布那样可以无视 或是憎恶。真相是它自己 不具确定性的衍生品 真相占据天秤的昂贵一方 5 智商容易被自己的荣誉牌压垮 所以一条歧路上常有满足它的 光环——有时它具有商品属性 它所接受的结论 难以超过稻草的份量 同时也离不开某些个体验证 比如，接受或忽视星期八 往往写在智商的试卷纸上 除此都是该放弃的鸡肋 6 城市患上一个通病。它不知道 自己是何物和该有何种通向 城市用冰冷的现代手法 膨胀成为华丽的合唱队 乐队指挥分布于互不联系的 空间里。城市各处的声响都在 彼此争斗和折磨，让城市每天早晨 都从零开始 7 一个孤独的灵魂与 一群孤独的灵魂 偶然相遇 它们都从对方眼神中 有了新的发现。多么万幸—— “我不是你们” “我们不是你” 等等此类哲学判断 表明了沟通的可贵 8 标准的数学算式 以及天文台的眼睛 不能决定星期八 星期八还是老老实实 趴着吧。星期八 是跨人类学科的宇宙难题 或人类不必在星期八上纠缠 9 即使运动界限肯用古老的法则 提取出它想得到的效果—— 星期八问题的幽灵仍会飘荡在 城市的十字路口 或像不可靠的宠物那样摇起尾巴。 星期九和它后面的冒失鬼 会排队前来凑热闹。混蛋的日子 不缺少混蛋在舞台表演 星期八将沦为道具？ 10 晴天或雨天。 风或黎明时分的凉意。 大海或沉默的人。 等等。 这世界能够从某些联系中 追踪交流足迹。混乱的源头 藏在混沌的大爆炸里 史前史是个幼稚的小名词 11 能看到夜幕里的星河？ ——这个问题已没有存在价值 视觉能力在虚幻蓝图下 被降格使用 在已是加速度进化的城市狂欢中 消灭是基本运动。星星先在大脑中 被抹掉。人类的健忘或 骚动的心陷入不可阅读 目标是让一切走向空白化 12 欢乐成为罩住一切的幕布 欢乐从不必思索的音乐会上诞生 它包含转瞬即逝的精灵元素 好比时光中最狡猾的那部分 是最先受到质疑的情感麻药 13 关于战争的叙述总是占用 最温馨而阳光的模具 好比这世界的两个半球—— 一半是黑夜 一半是白昼 战争用有温度刻计的 语言，来装饰这种画面 格格不入的一幕 来自必然的预约 14 秋天里一只蚊子爬上高楼 想在这里寻找出路—— 它的嗡嗡声里有费解的宣言 蚊子是高调的 这天气却是低调的 蚊子发现寒冷正在编织扫把 15 获取一个时间里的永恒物—— 它无声无息，像静止那样可怕 它是某种经验。也是流逝的 故事，穿着欺骗的迷彩服 学着人类欺骗的本事 ——它叫死亡 16 时间成为物体的水中倒影 它不跟随物体移动—— 时间有独立于物体的怪性 其实一切的变化早已经蒸发 时间是公开的杀手 它的语言比黑洞费解 17 创造一个时间 吞噬一个时间—— 在冥想里 运动规则将失灵 即使忘记它 也要忍受它的影子 在这点上时间有足够的耐心 18 梦境包含逝去的灵魂 它们也在对话，像透明的窗户—— 它们彼此能看见对方的日子 从对方的目光中看见自己 19 血性浸染一首诗。诗歌的躯体 布满荆棘 眼神不再游离 它从一个空间 飞向另一空间 诗歌竭力忘记曾经的面庞 当初飘着咖啡香气的日子 已关上大门。眼下的 现实是它绝望的养料 20 语言是有机物。它有硬壳。 撬开硬壳就是 “空”的存在 所以语言充斥着懒惰的意义 语言作为活物需要驱使 可谁是驱使语言的人呢？ 21 一颗树企图钻进自己的影子并去 破译风的语言。在这里它发现了 蕴含巨大能量的无常—— 它们彼此打量 彼此嗅出味道 彼此归于沉默 最后这颗树开始信仰自己 22 寂静毫无同情地绑架黑夜 连同它自己也厌恶到窒息 它有理由抛出它的任性 寂静，因患上恐怖的耳鸣症 而将自己认知的世界颠覆—— 凡是它无法感知的 都不存在 23 昏庸挥霍了很多时光 代价从今天开始显露—— 角色能够互换 它的脸面越来越模糊 名字的标签褪色了 行为表现不可理喻 很像它所讨厌的世界 24 无边界的生活就如同悬崖边的巨石 看到它的庞大 看到它面临的深渊 看到它未来的不可知命运 25 群居生物。孤独。公约文本。 希望与破灭。疯狂或与阴云 有关喧闹的讲义。可笑的话语霸权。 种种沉重的爱。沟通路径的消失。 在土地上呻吟。水面折射虚无。 等等。 一系列排列都无法理性 但不必停下来 生活如此继续 26 结局是属于 消失于地平线的东西 在远方 太阳和夜晚破坏幻想 偶像降临。或有无限的 平静组成帷幔—— 这一切需要有存量的头脑 27 总是跟随一个笑话。有关星期八。 说是一个傻子要在星期八成亲 关键是聪明人都不相信 不相信傻子成亲 不相信！ 傻子！ 成亲！ 那么，星期八呢？ 不要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样的 正确的废话 28 一把钥匙生锈了 它呆在一边回忆 锁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处境 锁头的心从洞口向外张望 它看见世界的多样化麻木 它命名这是世界的美德 29 殉道者在一个地方 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醒来。他脸上还挂着泪珠 他刚从为之奋斗的那个世界 周游回来——“道”被蹂躏了！ 他遗憾地自语 用泪水洗刷眼睛 30 狗很在乎自己的姓氏。 如果一条狗姓赵 它就更能活成一个狗样 也有人不在乎自己活成一条狗 他只在乎狗的在乎—— 有时狗察觉不到 31 在温度计上活跃一连串数字 从一个点跳到另一个点 它们长着GDP一样的脸 这是汞柱被输入的游戏程序 而数字和汞柱都已疲倦 它们惊异于另一个不确定性—— 有人认为它们该消停了 程序员正在忙于更换许可证 32 娱乐化是这个时代的解药 每个疯子都参与制作配方 33 诗人将诗赋予了两重性—— 诗将自己的皇帝新装献出来 同时诗又是那个诚实的孩子 世界的面目因此会一览无余 诗所要做的 比世界表现的更多 诗人对应的是复杂画卷 34 时代性——它的效力很猛 它抓住艺术上短视病的根子 时代性使传承发生化学反应 某些基因也往往连根拔除 35 放在一旁的往事，僵化成水泥块 可以用斧头砍下它一片记忆 做成消磨无聊的原料—— 是的，往事可供咀嚼 有让人感到更加空虚并 进行二次加工的本领 它像一条蜕皮的蛇那样骄傲 36 性情可用来触摸。有形的东西 比如时间对人展现神秘一面 ——人在探寻中发现本质 却有异于书本里描述的轮廓 此时诗是一种工具 诗中自带情感的检验器皿 人借助它认识这一切 诗有着直觉的所有魔力 37 脸皮和塑料面具可以互换。面具 在充当脸皮的时候怀有 不可言说的喜悦 脸皮呢？当它不得不代替 面具的时候…… 等等等等。（此处省略××字） ——这是一个无法进行的话题 38 一个断裂而完整的存在—— 空间。 在同一时间轴上它面孔模糊 各种造型挤成一团 它容纳了非它所愿的一切 空间是这样一种东西—— 它无法依照原则提供货架 它也对自己的命运失望 所以它膨胀。膨胀 39 进行曲是很简单的音符 简单到不需理解就能行动—— 对有价值的耳朵而言 40 智能设备充斥生活。许多许多的 智能设备需要被容忍 是的，它如愿了 ——容忍后 它不会悟出它都做了什么 41 追求永恒的行为 最后成功了 成功的却不是本体 而是永恒这一空洞物 可以设定—— 这是世界当初的契约 收纳所有的精神追求 而“行为”被视为低等手段 42 传统是可以任意拆卸的 所以能轻易看到那么多 以传统名义打出的旗号 因为拆卸的无技术含量现实 给人展现的都是一头雾水 ——雾，很快就会蒸发的 但这一切无法阻止 43 迷失在路口的人并非是 值得悲哀的 走上歧途的路 并热衷将鲜洒上去 才是应该警惕的 44 能看见游荡的灵魂。它不得安宁 是因为路上的风还很顽皮 风的厚度不足以让灵魂 思考。正如风也急于 寻找归宿 风给自己寻找很多理由 45 酒像活物那样具有传染性 它显示出分配麻醉的公平—— 它任意驱使情绪 它力图脱离轨迹 为每一个狂饮者 拧紧发条 操控行动 窥视结局 46 又是星期八。它占据规律的 正当性。它努力表现出像地球自转 那样的自然——它在哪里？ 在荒诞的档案里 47 关于秩序，有许多语言躲避它 似乎在它的领地里 正蔓延疾病 秩序为自己组建的立法会 正扼杀它当初的热情—— 秩序将是最终的紊乱 人类付出的代价刚刚开始 48 在乌云后面藏起来——蝙蝠 以为自己是另一种乌云 当乌云消散之时 蝙蝠也不知所终 49 春天的绿对应秋天的红 正如热闹对应一种 自觉的平静。很多场景 在练习空旷般的收获 人醉心于向自然传导能量 直到有一天，人回归到 属于他自己的壳里 才发现拯救的含义 50 所有的恶堆积成一个石碑 用尽气力打磨成 汉白玉质地的外观 它每日消费人性 但它的眼神 总是错开迎面走来的眼睛 51 书本里有世界 甚至比世界更真实 书面对世界时，除了沉思 还有狡黠的满足 52 高音喇叭从马路对面的操场上 疾步走来 它问：你可认识我？为什么 你一直在直视我？ “我认识你、你的父辈、你的祖宗和 你家族所有的德行和历史” 53 圆桌大厅挤满方形脑袋 都在摇晃不停。议题十分巨大 使这个建筑显得渺小 大厅里不缺少程序正义—— 人制造复杂生活的手法 成熟得超出人类的进化 “社会”是装载人类的飞船 飞行的目标也在议题里 54 台上正在进行有意义的演讲—— 关于友谊和对抗性的优劣研究 旁观者正好经过这里 他因蔑视而无比伤感这个世界 55 傍晚时分的阳光 已变得不那么清纯 黑色的、紫色的和红色的光波 混杂一处 明朗和昏暗 在争论明天的存在价值 星球运动躲在思考之外 连黑洞也懒得抬起眼皮 56 冷漠成为一种时代病 它具有黑色的面孔 五官都被它扭曲成浆糊 它发出的声音让人绝望 它喜欢以自己的躯体 切成面包片用来充饥 而对来自人的向往 它眯着眼睛 暗自发笑 57 梦与梦之间隔着短暂的疼痛 伤口独自呼吸，见不到血流淌 空气被它挤压到窒息 四周所触及的世界 犹如走进画家的眼中 像没有表情的静物 只配被甩在破布上 58 幻觉是来自灵魂的渴望 内心有如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 将它滋养 幻觉是高贵而幸福的 归宿——当除去病态的时候 这牵扯时间的不确定性 59 暗夜竟然有亲切的氛围—— 无数个黑色元素 迎接那些思索的大脑 此刻眼睛已游离生命之外 用符号去填充它的空洞 60 摆在面前的选择像不速之客 它是伤感也是 带甜味的佳肴 它被使用时也即表明 已无再生存机会。所以选择 如穿心的箭，很有速度 它用冷兵器将心分成两半 61 诗人往往丢失细节。他知道 不需要这些东西 他什么都有 诗人的身躯就是细节 抽象出的绝对精神 这样的诗人不属于自己 62 在某种氛围里 自我无法摆脱他我—— 自我问：“我是谁？” 他我回答：“你是'我’！” 自我大为惊骇这一判断 没有犹豫地终止了一切 63 一面墙会有无数个 声音回荡 它们在迷途上相互交叉 又很快离开 它们所交流的思想 带有忧郁的气质 它们有限而又长久地飞舞 64 树枝将自己摇晃成贫血症 满身绿色退化成干瘪的皮 对未来，它有足够的时间 却无暇再去挥霍 而树周围的风 每天都出奇地安静 65 一个跋涉者的所有乐趣 不过是自由的乐趣。他的精神 可以不必属于这个世界 唯有他内心清楚 他与这个世界对话的资本 是他拥有的骄傲权力—— 他本可以不去对话 66 游戏有两种：真正的和做作的 所以游戏的两个走向是—— 有结果 没结果 结果是衡量游戏的尺子 游戏从来都是跟班小厮 67 有无数个理由来说服我 却没有一个理由如此有力—— 写吧！写心中所想 乞求赞赏是一种耻辱 而真的赞赏也不必理会 68 突然陷入回忆和挣扎。这幅场景 一遍遍上演，也从别处移植而来 而许多发生过的故事常被扭曲 回忆需要勇气。仿佛是对世界 做出注解。在回忆里忘却 曾经留恋的一切 是回忆的出路和升华 69 气温来到夜间感受冰爽 使它有足够的理由与黑夜合一 冷——是几种感觉合作的结果 当初的媒介是语言 它使各种不可能 缔造盟约 70 理性喜欢更加真实的荒诞 这是理性注重自律的结果 而荒诞的营养来自更加荒诞 结局是发现其真实的残酷 71 讨论范畴事先规定了一切 也意味着可以突破一切—— 对事物的辩证认识 抵不过思维习惯 在谋划者那里通行先验的告知 72 下午的喝茶时光 将有一个使人惊异的巨网 罩在建筑物的四周 喝茶仪式有固定的推动者 它隐藏在需求之外 73 有或无 构成的世界本源 在新近的变动中走入迷宫 它寻找一个坐标，重新定位—— 有是无以及无的影子 无是有以及有的影子 除此，都是谬论 74 故乡不能再容纳游子的肉身 这肉身已被思想绑架—— 体内的演化就如同精神变异 一把怀疑的放大镜 挂在游子的脖子上 75 不必去探究星期八的使命 一定有这种原因但可以不存在 大胆的思维不断倾斜 失去的东西还不停地加在上面 “星期”也是同样的东西 它容易被忽视被丢弃被找回 它被创造是精力过盛的结果 人们不缺少一地鸡毛的趣味 76 群空间是一座奇怪的房子 一群人由熟悉渐渐陌生 一群陌生的人渐渐更加陌生 生活在这里充实得快要消失自我 最大的收获是在被动的接受里 对自己的价值 终于如愿误解了—— 以为找到了归宿 77 梦与现实的相悖缘分 比真正的现实更加费脑 梦是平衡器，将生活的口味 在梦境里加以搅拌 在失去的一些成分里 补充一些烟雾般的调料 78 起点是用来证明的—— 有许多起点 被装饰成金色大厅 却有着及其沉重的帷幕 厚至无形 脆弱而原始的理念被它埋葬 起点因此从一开始 就怀疑自己 79 一只猫将道德感融进自己的 软毛里。它认为主人的怀里 更需要这个—— 这使得猫对宠物的定义是—— 它在被爱中可以无视优越感 十分随意地颠覆主人的行为 80 流言终于患上疲劳病 它们躲在没有锋利的地方 喘气。随时能变成一条泥鳅 82 敲打键盘的手能够丈量世界 世界会成为网络的清晰影像 屏幕随意地将自己切换到 地球的另一半或是宇宙之外 眼前和遥远哪个为真实 已不重要。可笑的是 键盘常去论证手的重要性 并因此划分民主区域 83 蚂蚁因惯性思维在出生时 将自己的一生定位了 可惜不是蚍蜉撼树 蚁窝里非常繁忙，都向正能量看齐 （正能量是个很居高临下的教唆犯） 这里不需要动员 它们无法察觉从高处聚集 并向下俯视的眼睛集群 84 古屋里在散发一百年来的气息 味道里有风、血色、狂笑、猥琐和 一个民族进化的密码 从远古走到今天的所有沧桑 都因极端演绎而感受到颤栗 未来是亟待输血的婴儿 85 各取所需。从一个皮毛市场 贩卖些自由，表明人类认知的两极 以折磨谈判的桌椅为乐趣 交易与粗俗的审美观在此握手 庸者常常打扮成伪智者 被自己的笑声所出卖 灿烂的脸上爬满许多疑惑 86 如果有一个季节是蓝色调的 并不意味人类不再需要自然 战争也不会怀疑存在的价值 理性的日常行为融入欲望轨道 身体已像太空一样深不可测 毁灭是值得夸耀的抵达方法 87 乌鸦在公告里气愤地写到 “我是有血有肉的 却被人当成符号 我是有个性的乌鸦 却一直被人贱视” “因为你错在了思考” 另一只爱管闲事的乌鸦说道 88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胃累倒了 它的脸上布满了问号—— 难道该是停止的时候了？ 在镜子面前，它发现许多同类 都带着惊异，举着放大镜 说着一连串火星语言 好像穿插“饕餮”的字母 89 杯中物有一种魔力 它使人欲罢不能 它有力量让一个消沉的人 精神强大。将脑海或体内的 冲动释放出来—— 正如它杀死个人也容易 90 荒凉的原野上孤立一所房子 它凝视周围，察觉到孤单 房间里的人仍在彻夜狂欢 他们不认为这已经是一座囚笼 他们将房间钥匙扔到窗外 91 制造一个魔鬼放在书本里 让它随时与自己的阅读作对—— 经验和情感不足以教它对书本的 理解。也无法从自己的行为 获得启示。它有更多的遭遇 回报主人的期待。这些故事 与金钱交换无关 92 雨夜找到一个发泄口 它将雨水的阀门逐个拧紧 ——这是一个难得膨胀的夜 93 一群人欢天喜地地谈论流氓国家 看来这距离某个大坑不远了 在话语权上博得的虚名 从来以轻视实力为代价 94 节日里有最粗暴的食欲 完全不顾美味的感受 即使节日还没有到来 快乐也会被贪婪扼杀 憧憬也不在考虑之中—— 慢生活，那是多余的东西 不值得操心 95 种种不幸 由一个人独自承担 这个多元世界 上演过此类戏剧 东西半球或局部的局部 一直用和解方式玩升级把戏 ——当初发生或存在的理由 已不复存在 96 远古被想象成今天的样子—— 谓之人心不古。人们并非热衷 将丑陋的服饰不停地展示 和平归结到幕间休息里—— 将和平定义为永恒的那种烦恼 早已被聪明的人类抛弃 97 读一封信，其意义大于信本身—— 这是屏幕里的温馨场景和那些 热情的主持人献出才艺的一刻 仿佛考古场地新发现一个 生锈骨棒，演员对它吻了又吻 不放过任何的直播时间 98 诗人不擅长春秋笔法 因为诗人所珍爱的精神 重于躯体—— 一首诗可以丢失细节 却决不能没有真相 真相，这是诗人的使命 诗人为此付出的是生命 99 动荡有时来自体内的意识爆炸 解决方案需要手术刀参与—— 外部世界对此司空见惯 好像一场简单的游戏 却能够给灾难 增加新的乐趣 100 忍受世俗愚蠢是最好的 生活活法。专业机构应该去 统计广场大妈的幸福指数 扭摆身姿的密集的影子 给时下的条形码添加指标 101 头脑产生风暴。燃烧接近无限 人在自己的技术中挣扎 0和1正不断地 建造精神病院 网络输送血液 让后来的人 入戏更深些 102 在某种圈子里刷存在感—— 这是流行于文化名义的杂耍 或是为了表明还活着 或露一手标新立异的本事 或纯粹掩饰无聊。没有其它 103 异化产生了热情的虚假。 就像一个孤独的行者 来到休息驿站——此时 他拥有选择权 他拥有了选择权吗？ 这个问号像个幽灵 飘荡在刺鼻的空气里 104 呼唤的声音在皮肤上停留 它需要身体的温暖 走向远方。这将是一种 决绝的告别 这里的空气因混浊而凶恶 鸟早已飞向的不明之地 105 狗凝视一块骨头时会产生 许多现实想法。不肯与人类 为伍的这种狗信念 使它信奉了简单哲学 包括这块骨头 它往上添加许多悲伤的佐料 106 午后的太阳一直在创造一种距离 这里有盲目、虚荣和生活繁琐 一些人被混乱所感动 一些人因喧嚣而沉默 107 一个风筝飞得很高。高得能看见 大地在痛苦地挣扎—— 大地被神圣的光环压倒了 想起那些虚伪的卫道士 大地感到内心越发空虚 它想一直陷下去 108 恐怖而严肃。关于死亡的话题 没有野心，也没有翅膀 却征服人们的敏感神经 但死亡并不在意这一切 它连人们最后一根神经 也不放过 109 情绪里的河流是流在沙漠上的 树林作为绿色植物时而变成 血液的原料 呼吸里有各种约束 观念也固定在某一领域 自然的统治者处于痛苦前夜 ——这是一副油画的内容 110 时间归于平静。地平线 把自己推向更遥远的地方 力量或追随者 难以抵达—— 在思维的乐园里，这样的 情景不停地上演 而现实更加急迫 111 徘徊于喧嚣的集市 人群都期盼某种烟火目标 宠物狗也在穿行。它的 所有者也在乎胃的感觉 集市的功能活跃于此 动物的参与才更圆满 112 没有波澜贯穿一个事物 这事物跟多余的死尸为伴 并一起腐烂 无声无息的萎缩。连它的喊叫声 都被破布头烂菜叶覆盖 113 大厅是交易思想的场所 有的思想在此腐烂了 散发的味道很容易 麻醉一个品尝师 买家都怀揣速查手册 他们更倾向于购买包装品 因为大数据充满受众诱惑 114 一件艺术品就是一个生命 它品评每一个欣赏者 而假装的欣赏者令艺术品惶惑 进而怀疑自己的生存空间 或极力以死来证明虚伪的可恶 ——是的，艺术品宁可去死 115 一条曾叫做“母亲河”的 流淌的水里已没有了活物 不知它的奶水还有什么出路 甚至不知道它该有什么样的奶水 为每一个大自然的名称 祈祷吧。它们已可怜到 身居无力申辩的处境 它们已变成观念的僵尸 116 陈旧故事所包含的信息 是现代手法难以破解的 ——时光消耗着秘密往事 逝去的判断力 在今天看来多么奢侈 今天只会满足于露脸游戏 用眼睛来捕捉机会 117 因担心战争被毁掉 每一天都有和平磋商 上演着真诚的据理力争 杀人武器在休整 它的沉默来自 历史推理的惯性所为 它没有自己的决定权 它终究要用毁灭来毁灭 118 后现代的通病—— 蔑视崇高 除此它没有其它秘密 后现代 将一个叙述权利 用在叙述上 将一个集体无意识 用在感应链接上 却不是将我们 用在我上 119 影子试图脱离光线 思想急于摆脱大脑 然后——自由 就蠢蠢欲动了 它将绝对置于绝对地位 发现根基能奇怪地丧失 不得不抓住怀疑论者的稻草 ——从此它所有的喃喃自语 都被医生填写在病历卡上 120 机器人开始研究转基因人类 人类因转基因作物相互抗议 转基因作物咒骂网红 网红热衷设置技术性话题 技术性话题喜欢挑衅 另一个场景成为事件反转—— 在道德实验室里，研究者 熟练地摆弄印刷机 印出一批万能营业执照 准备在星期八开始销售—— 没有人在乎怪异的结局 121 是的，星期八是一种冒险。 它被命名时所出自的善意 只剩下不多的迹象 假如这个日子代表 明天和希望的萌芽—— 它应该是被虚妄绑架的那个 星期八不是时间计量 时间是一把雪亮的刀 它不畏惧一切 而一切的一切 也有终结的一天 尾声 世上没有星期八 也就没有这首诗 2017年8月6日至9月27日初稿 2017年10月4日至8日改定
在线编辑：林兆丰
【作家档案】黄继兴，笔名兰花指，1944年2月出生于黑龙江省海伦市海北镇，祖籍热河建昌，现居黑龙江鸡西。中华诗词文化研究所研究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出版现代诗集《黄继兴短诗选》（中英对照）一部、传统诗词曲集《中国当代名家创作技法》及合集《新中国诗词三百家》等多部。曾获文化部“文华奖”、“中国艺术飞天奖终身成就奖”等多种奖项。
【诗人档案】鲁学民，在鸡西新闻传媒集团工作，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集《城外》、《诗人四重奏》（合著）、《四个人的山冈》（合著）和文集《沉思漫录》问世，有诗歌被收进《龙江当代文学大系（诗歌卷）》和《中国诗歌精选300首》。
顾问：卢伟光：作家 《鸡西矿工报》副总编辑 孙文斌：小说家 沈晓密：散文家 秦 萌：《北方时报》“乡雪版“”编辑 郭亚楠：作家 《创业者》编辑 白 雪：作家 张磊晶：作家 主编：瑞雪 制作：腊梅 微信号：13115477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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