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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张家喜 | 我们的学校

 兴凯湖文化在线 2023-02-26 发布于黑龙江







 
   我们的学校

     文|张家喜(黑龙江密山

我家乡的学校——独木河学校,早已不复存在了。可它一直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我在那里上了七年学,教了五年书,我再也不能为它做点什么,想到它的时候就只有回忆了。
八岁那年,大哥一大早给我穿衣穿鞋,给我背上仅能装上一本毛主席语录的小红书包;我一个人背着书包,从后街穿过一片空地向村东的学校走去。那是一条两边长满蒿草的小路,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那个两边长满蒿草的小路上,我遇到了大我二岁的陈沛宪。
第一天上学的一幕,一直清析的印在我的记忆里。
我一年级的老师是学校杨明基老师的爱人(杨明基因去南大河抬鱼救落水的刘书君溺水牺牲了)。柴京文、候善增、闫京明和我一个班,后来他们留级了。
学校有前后两栋校舍,我一年级的班级在后趟房的最东头儿。快入冬时,搬到了中间卫生所那间。一天大哥和班级的几个同学给我们盘炉子,老师让我起头唱歌,我说啥也没起。语文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我很快就学会了;上数学课,我们还要到房后割来一根根细细的柳条,切成一段一段的用来数数。
转过年,我们就搬到前栋房最西头的一间,虎头的张秀丽老师教了我们一段时间。张老师人长的漂亮,白白净净的,一笑有两个酒窝,在那时应算美女了。等我参加工作以后,在虎头再见到张老师时,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二年级时,知青黄俊芝老师教我们。黄老师那时胖胖的,天天总是笑呵呵的。天暖和以后,每到课间,班级的门开着,黄老师常常倚着门框,看着我们打口袋、跳绳,有时也加入进来。别看老师胖,老师的绳跳得好极了,一下能跳两三个,还能变换花样跳。
二年级刚开学,道班的家属房建起来了,李寿海、丰崇娥转入了我们班,在三岔路居住的刘双林也转来了。黄老师教我的时候,我的语文一直很好,听写总是一百分,隔壁高年级的同学听说了,有的来看我的听写本。可数学一直不及李寿海,小海数学总是考满分,分数没下来,老师问我们考的咋样,他总是自信地说:一根筷子串俩鸭蛋。
五年级时,我们班搬到了走廊东边那间教室,到了中学我们的课桌都是单人单桌,黄油漆,半掲盖,还可以上锁,书本天天放在书桌里,从来不用往家拿。从一年级到七年级毕业,我除了背过那个小红书包,没再背过书包。
班主任是知青段晓明老师,她一直带到我们毕业。这栋房,中间是走廊,西边三间教室,东边三间教室。七年级时,我们搬到最东边那间。
在独木河学校读书的七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教室宽敞明亮,夏天通风良好,冬天有两层窗,炉火烧得旺,墙体二尺多厚,比在家里都暖和。除了读书,春天我们帮生产队间苗,夏天帮生产队铲地、割麦子,秋天帮队里起萝卜、白菜,割大豆苞米。我们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劳动对我们来说,并不觉得苦。田间地头休息时,听老师讲一双绣花鞋的故事,爬到地头树冠浓密的柞树上乘凉。
放学后,夏天去南大河洗澡,到北山采野果;冬天,到南大河滑冰,到山里套兔子。每年十一前后,各个班级二节课后都到河套里背干柴,班级的前后左右的墙边都垛满了够一冬烧的干柴。冬天轮到谁值日了,天还没亮都早早地到教室点炉子,没等到上课时间,教室里已烧暖乎了,烧得坐在炉子跟前的人直烤脸。
学校操场是我们的乐园。每年六一儿童节前,两节课后,大喇叭放着革命歌曲,教室里各班排练文艺节目,我们就在操场上练习投手榴弹,在沙坑跳高、跳远,光着脚跑百米。放学了,有一些不爱回家的孩子还在操场上打闹着。
因为文化大革命、走五.七道路,我们有近一半的时间搞运动参加劳动了。可我们学校因为有一批师范毕业的老师,有一批知青当我们的老师,他们都有较高的文化和教学水平。像段晓明老师、徐明老师、林丽青老师的几何、代数讲的都是那么好,丝毫不比今天的老师差;段晓明老师、徐祖根老师会多种乐器,用手风琴、脚踏琴给我们上音乐课。那个年代,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还能受到比较正规的教育,应该说我们是幸运的。
七年的初中学习生活转眼就过去了。
八一年九月,我在独木河林场学校工作了三年后,回到了本村学校,一干又是五年。校长刘志玉是和我同一批参加工作的,我们有十余名老师,七个教学班。八二年已经开始单干,说实话,除了外地来的老师,我们本地的老师是很辛苦的。每人每周都教十六七节课,兼两三科。回去还要干家务、种责任田。我父亲还养了一匹马,工作量就更大了。到小木河开会学习,没有通勤车,三十多里路,冬夏我们都要骑着自行车去。尽管工作量大、家庭负担重,但我们还是不以为苦,晚上点着蜡烛,无偿地给毕业班补课。
下午二节后,我都要和刘学刚老师打打蓝球,和一些女老师、高年级的学生打排球。我篮球排球的基本功都是那时练出来的。
农村的业余生活单调,在山里,连客车都不是准时来,邮递员更是十天半月不来一趟。刘校长、我三哥(我三哥教数学)、张启文老师都二十四五了还没有对像,我和刘虎林老师、柴京文老师、尤万录老师也都二十三四了。不是不找,村里根本没有和我们同龄的女生。女代课老师像走马灯似的,来来走走,再说都是城里来的,也看不上我们这些土豹子。邮递员尽管十天半月不来一趟,但我们最盼的还是邮递员。如果哪位女老师接到一封家信,高兴得都要跳起来。我那时是一个文学青年,我更盼邮递员,因为除了学校订的报刊,我自己也订了十几种。等我查收我的文学期刊,有的已经被看旧了,有的无影无踪,那也不能和邮递员计较,来啥样算啥样、来几期算几期就是了。八几年,正是文学的黄金时期,好作品如雨后春笋,读书让我忘记了疲劳、没有了孤独、心中有了希望。张贤亮的《绿化树》、路遥的《人生》……我现在还时不时地翻出来读一读。
大队俱乐部就在学校操场西边,和学校的操场连着。夏天每到放电影,在夕阳西下的傍晚,年轻人三三两两都早早来到俱乐部的门口、学校的操场上,我们都会和村民、道班职工打一场篮球。学校的篮球架是松木大方大板打制的,操场平整,有比赛还要用白灰划上场地,毛老师会一本正经地吹着哨子给我当裁判。可能我们那时的球技都很一般,可我们还是比得不亦乐乎。如果有村里的姑娘在场外驻足观望,年轻人就会打得更加卖力。
八六年,我离开了家乡,我本是想在那干一倍辈子的,无耐爱人先进城工作了。九七年我调到了教育局,邹少华任局长。我大哥那时是书记,按照教育局的要求,好像是教育局出钱,村里出工,没用二年,在道东又建了一栋砖瓦校舍。剪彩那天,邹局长让我也回去,顺便回家乡看看。局里的赵会计带去了几十套赠送的桌椅,司机是伍士明,如今他因胃癌去世多年了。他去世的头几个月,我从密山回虎林在好时光刚下车,就碰到了他,他停下车问我上哪,要送我,我说不用了。他说再回来咱喝点酒。那时他刚化完疗,病情有所好转,没想到这是我们最后的一面。
十年以后,形勢发生了变化,国家实行集中办学,村里的学校撤了,合并到小木河乡里。没有几年,小木河乡、阿北乡的学校也都撤了。从此以后,村里的孩子从一年级就要寄宿到外地。被逼无耐,有孩子的家庭纷纷带着孩子到城里打工,领着孩子到城里读书。村里的俱乐部卖了、学校卖了,年轻人孩子都进城了。再也听不到学校的大喇叭声,听不到校园的钟声,听不到学生的喧闹声,看不到村里孩子们的奔跑;种地机械代替了牛马,村里没有了牛哞马嘶。
我最不能忘记的还是那学校的钟声。学校在篮球架子上吊着一根拖拉机链轨板,链轨板孔里插着一根链轨销子做钟槌。那链轨板击打出的钟声,有时“当——当——当”清脆、悠扬,有时“当、当、当”紧张、急促,传的很远很远,传到了村里,远播到村外的林间。我是伴着村里学校的钟声长大的。多少时候,我们坐在球架下,看着操场上奔跑着的无忧无虑的学生,望着白雾缭绕的远山。
独木河学校始建于六几年。过去,大哥一二年级的时候曾到六里外的和平村读书,吃了不少苦。学校第一任校长是王永振,学校是他一手主抓建成的。建好后,他被打成了右派,白天被监督劳动改造,晚上常常挨批斗。我上一年级时,记的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人天天给学校的窗户刷油漆,割玻璃镶玻璃打玻璃泥子,那就是王永振。独木河学校那时非常正规,学校建好后,学校的体育音乐器材应有尽有,课桌焕然一新。有大型活动时,学校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但这个有才的严厉的校长,在学校一切都走向正规之后调走了,听说调到了东方红的东林中学当校长。
第二任校长是叶志坚,他是阿城师范毕业的;之后是知青徐明老师、邓环奎老师任校长。等我回去,是和我一起当老师的刘志玉任校长。我调走后,我三表哥徐海真当校长,初中部也取消了。
如今,老校舍新校舍都卖给了个人,改成了住户,院子成了猪圈、鸡舍。村里的俱乐部改成了仓库,村里没有卫生所没有医生。
回到村里,看到学校满院子的鸡鸭,我写了一首打油诗:

七岁入学堂,独木河学校。
读书好时光,一生永难忘。
名师有知青,吹拉能弹唱。
学工又学农,体健有专长。
毕业回母校,教学整八年。
桃李天下有,村里美名扬。
北山颂诗书,大河多爱恋。
青春好时光,献给我家乡。
今又回母校,校舍生炊烟。
不闻读书声,鸡鸭满院跑。
乡村无学堂,如人没魂魄
五十年老校,从此成饭堂。

大多数村民都进城打工了,但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得到多大改善。留守的村民将旱田改成水田,因为农资不断长价,山里气温低,水稻产量低,种水稻户都欠了不少贷款,二三十万的不在少数。 
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一名老师,我一直对集中办学存有疑议。在我走时,独木河学校已经很规范化了,操场南边栽的几排落叶松已经几人高,一趟茂密的榆树墙剪得整整齐齐;东边和西边是几排高高的白杨树。操场上有足球场、篮球场、排球场;云梯、滑梯、木马、单双杠,应有尽有。但就是这么个教学设施齐备的学校,说撤就撤了。集中办学固然有很多好处,但也不能就那么一刀切了。是不是应该把相对好的学额多的小学保留一些。一二年级的学生那么小就离开父母住校,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也放心不下。再说,大多数家长选择带孩子到城里读书后,要买房或租房,要到各种补习班补习,这样就给他们本不富裕的家庭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再说资源整合后,我们也没见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提高多少,学生成績提高多少。过去的私熟很多都在庙里,不也一样出科学家、教育家、文学家吗。
独木河这个百年老村越来越冷清了,独木河学校这所曾培养了无数学子的学校,从此消失了。那悠扬的钟声,那朗朗的读书声;老师谆谆地教导,同学可亲的面容,只能一次次出现在梦中。

作家档案

张家喜 1961年出生。曾在独木河学校、虎林职高任教。八十年代开始酷爱文学,喜欢散文阅读和写作。有诗歌、散文作品发表在《河南科技报》《文学月报》《鸡西矿工报》《密山群众文化》和兴凯湖文化在线等报刊和微信平台。

兴凯湖文化在线作家诗人方阵:(添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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