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散文】杀年猪/乔远锋

 兴凯湖文化在线 2023-02-26 发布于黑龙江







 

杀年猪

             文/乔远锋黑龙江/密山市
 
杀年猪,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是个挺热闹有趣地事。每年进了腊月,圈里的猪喂肥了,该出栏了,于是农村开始杀年猪了。

我家的大年猪在奶奶的精心喂养下足有四百多斤,到杀猪那天,天嘎嘎地冷,一早上,舅舅、姨姨、叔叔、哥哥、姐姐、妹妹还有邻居的大爷、大叔、大婶们都来到我家帮着杀年猪。我的两个姑姑离我们都很远,大姑在尚志县,老姑在穆棱县,都来不了,亲戚们中就差两个姑姑家的人未到,妇女们有说有笑,剥着葱蒜,捞酸菜的捞酸菜,洗酸菜的洗酸菜,切酸菜的切酸菜,烧水的烧水,里里外外地忙活着。老爷们带着网和绳子来到猪圈抓猪。或许猪感觉到今天“末日到了”,看到那么多人来,又带着家伙,一个个如凶神恶煞,十分地不友好,预感到不妙,狂躁地在圈里来回地叫着跑着、转着,男人们跳进猪圈,按住了大肥猪,猪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拼命挣扎、反抗,以至于几个大男人都不能把它顺利地按倒捆绑住,猪发出竭斯底里的尖叫,拼命地冲出猪圈门,等在圈门外的男人们迅猛地扑向了大肥猪,有趴在猪身上的、有拽着猪尾巴的,有去拽猪腿的,惊恐万状的猪带着、拖着他们在院子里跑,逗得周围的妇女、老人、小孩哄堂大笑。男人们也觉得挺没面子,连个猪都抓不住,赶紧用网罩住猪,圈里的男人们跳出来,加入了和大肥猪的角逐中,大肥猪终因寡不敌众,被几条壮汉死死按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连嘴也用绳绑住了。猪在地上喘着粗气,绝望地哀叫着。

大肥猪被无情地抬到爬犁架上,这时,秃噜猪的开水就快要烧开,可是屯里杀猪的高叔还没有到,传来口信说:“邻居今天也找他杀猪,等杀完邻居家的猪再过来。此时,猪已经被弄到了架上,几个人用木杠子正用力地按着猪,猪发出吱--吱--的绝望地尖叫声。高叔也不知什么时间能来,爸爸急得抓耳挠腮,走来走去。我那时已经是成年人了,想了一想,突然萌生出我要杀猪的想法。我走到爸爸面前,鼓起勇气说:“爸爸,我高叔不知什么时候能来,不如由我来杀猪,行吗?”我爸看了看我,担心地说:“你一次猪都没杀过,能行吗?”我说:“你可以让我来试试”。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可想好了,杀猪,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杀不死,猪跑了可麻烦了。”我说:“爸,没问题的,放心吧。”爸爸见我态度这样坚决,又是成年人了,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今年的年猪由清文来杀,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小院,大家将信将疑地从各处出来,都想看看我是怎么杀猪的。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故作镇静,带上围裙、套袖,走到爬犁前,爸爸和几个壮汉按着猪,爸爸拽着猪尾巴,再看我那些亲属,拿木棒的拿木棒,拿大斧的拿大斧,拿大锤的拿大锤,站在猪的周围,围了一圈。我一看这阵势,是怕我万一把猪要杀不死,杀跑了,好把猪乱棒、乱斧、乱锤打蒙或打死。这是爸爸不得已才安排的。

我当时多半是有些逞强好胜,其实真让我宰猪,心里反而一点儿底儿也没有。事已至此,只有勇敢地面对了。我接过亲友递过来的长长的、异常锋利的杀猪刀,在大姨夫的指点下,在猪脖子处用刀刮了刮毛,然后左手提起猪嘴的绑绳,右手持刀,心一横,正要往里捅。“清文,杀进去没有?快点儿。”爸爸催处着。爸爸平时就心善,连个鸡鸭鹅都不敢杀。他此刻抓着猪尾巴,脸朝后不敢看我杀猪,这种姿势已经坚持半天了。我持着杀猪刀,比量好位置,用力捅了下去,这一刀杀得有点偏,拔出刀子,猪脖子竟然未出一滴血,猪痛的拼命挣扎,死命地叫着,几乎要蹬翻爬犁架子。我一不做二不休,不能让大家看我笑话,略稳定了一下心神,顺着原来的刀口捅进去,向里(心脏部位)狠命地捅下去,这回是杀个正着,刀拔出来,鲜红的血流喷了出来,溅到了我的胳膊和脸上,底下有人拿着盆接血,用高粱秸秆搅动着血盆,大肥猪身体抽搐了几下,从鼻孔里喷出了血沫,我知道这是杀呛了,血渐渐地少了,猪无力地耷拉下脑袋,身体拼命地动了几下,蹄子蹬了几蹬,就不动了。接血的人也接了大半盆的血端到屋里去了。从猪脖子的刀口处汩汩地淌出点血水来,还有小血泡泡,猪终于被杀死了。

这时,爸爸和几个壮汉把死猪抬到屋里大铁锅的板子上,锅里水烧的已经滚开,这几个人戴上围裙,有的点上一颗烟叼在嘴上,拿起瓢。舀子等器物,往猪身上反复地浇着开水,从头浇到尾,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浇着开水,尤其是耳朵眼、耳朵前后和猪脸褶皱处浇的格外仔细。过一小会儿,爸爸拿着锋利地刮锄板,在猪身上刮了几下,猪身上的毛发竟然很容易就刮掉了。烫差不多了,可以刮毛了,”爸爸说。于是舅舅、叔叔们手拿锋利的刮锄板,站在猪的前后左右,开始和爸爸一起麻利地刮着猪毛,约莫半个多钟头的时间,从屋里抬出一只去了毛的白条猪,放到了准备好的桌子上。

把白条猪用水和抹布擦干净,大舅用刀把猪身上油泥刮干净,用水冲洗干净,准备给猪开膛了。大舅、大姨夫用刀在猪的四肢上各割了一个小口子,拿起一米半长的铁筋做成的细铁棍,当地人都叫挺杆,从猪的各刀口插进去,小心翼翼地捅来捅去,然后,捧起猪的四肢,往刀口里吹气,别人用小棒子在猪身上不断、均匀地敲打,渐渐地白条猪的身体鼓起来了,圆滚滚的。大姨夫让人把猪搬过来,仰面朝上把正,他站在猪尾巴的中间,熟练地在猪肚子上拉着口子,用斧子熟练地劈砍着,只几下猪的肚皮拉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把猪的肚皮让人向两边拉,用刀在原刀口上小心翼翼地拉着,猪的肚皮被彻底拉开,肠和肚都看得清楚,从猪肚里冒出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味道很特别。大姨夫让人拿来一个大蓝盆,顶在腿前并用刀割着猪的内脏,用手拽扯着,用碗舀着膛里的血,之后,两个手从前开始,一点点向后扒,最后把猪的内脏器官都扒到那个大蓝盆里,端到屋里的桌子上。爸爸和我的舅舅、叔叔们开始用另一个盆摘肠子、肚子上的油,把猪吹膨(即猪小肚割开,把尿倒干净,反复用水洗好),把猪肺子、猪肝、猪吹膨和猪苦胆用麻绳系好,爸爸割下一页猪肝,将猪心、猪肝交给屋里的妈妈,让她一会儿把猪肝和心烀上,爸爸把猪肺子、剩下的猪肝、猪吹膨、猪苦胆拿到下屋悬挂起来。

我来到外面,大姨夫、长华大哥干的很快很利索,猪头卸下来了,猪肉割成了一个个肉块块,妈妈挑选着肉块块放到大盆里,拿到屋里放到大铁锅里去烀,烀到半生不熟的时候,开始往锅里下酸菜,屋里飘来一阵阵肉香。这时候,爸爸、舅舅、叔叔也摘完了肠肚上的油,用秸秆翻肠子、倒肚子,把脏东西倒净,反复用铁壶的水冲洗,之后把大小肠子、肚子用筐挎着倒到雪里,用穿着靴子的脚来回在雪里揉搓,然后再拿到别的雪堆上去继续反复揉搓。搓干净了,装到筐里,拿到屋里,放到盆里,撒了些盐,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力用手搓,用力去洗,多次的清洗后,再找来一个盆子,用手一根根捋着肠子放到另一个干净的盆子。大姨夫,在炕上把盖着的血盆端过来,除去血筋,血块、疙瘩,勾兑好血,血里面放进葱姜蒜,盐、味素,大姨夫拿起了碗,在血里来回地搅拌。爸爸端上了洗好的肠子,大姨夫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撑开猪肠子,另一支碗舀着血灌进肠子里,猪肠子由于血液的灌入,渐渐地膨胀起来,待血灌满了,用麻绳把猪肠子扎紧了,用刀把肠子贴绳子底部割下来,这样一根血肠就灌完了。大姨夫紧接着再灌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我给大姨夫打下手,直到灌完最后一根血肠。

煮血肠是个技术活儿。煮轻了,血肠切不住;煮大了,血肠吃起来口感不好,非得煮到恰到好处才行,这样既能切得住,血肠吃起来又滑嫩香软。大姨夫把一根根血肠放到锅里,边煮血肠边注意观察,还用锥子去扎锅里正煮着的血肠,直到他认为好了,捞上来放到盆里。妈妈赶紧趁热去切血肠,血肠端上来了,大姨夫和我夹起血肠,蘸着蒜酱,放到嘴里,还有些发烫,又香又软又嫩的血肠到了嘴里,入口即化,只有肠皮还比较有咬劲儿,太好吃了!我向大姨夫伸出大拇指。大姨夫仔细品尝着,回过头来继续看锅里煮着的血肠,不时用锥子扎,用筷子翻煮血肠,直到血肠都煮完为止。

忙活到下午一、二点钟,终于开饭了,当年农村杀年猪,赶上现在办个小事情了。屯里平时有来往的,和我家相处很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了,大家或坐在炕桌旁或围着地上的八仙桌坐一圈儿,凳子不够就铺上了板子,几间屋里炕上地上都坐满了人。新烀的猪肉酸菜上桌了,血肠上桌了,还有血豆腐、猪肝、猪心的拼盘,还有酸爽的酸菜上了桌,这才是东北地地道道的杀猪菜,满屋子飘着肉香。酒壶里烫着白酒,人们吃着肉,血肠,酸菜,大人们喝着烫热的白酒。使我不仅想起了:“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这首诗来。

杀年猪,是八十年代农村的年俗,一到杀年猪的日子,全屯都热闹起来!那些日子,天天都有猪肉、血肠吃,天天过着幸福的生活。现在想一想,还十分渴望能穿越时光隧道回到杀年猪那个年代。如今只能是在饭店要一盘杀猪菜,去找寻当年那些美好的生活记忆了。

作家档案

乔远锋 黑龙江密山人,杨木中学教师,爱好文学和摄影,在《鸡西日报》《密山报》《兴凯湖文化在线》等报刊上发表诗文多篇。


【在线编辑:林兆丰】

顾问:孙文斌  沈晓密  秦 萌  郭亚楠  鄂俊光  于浩  张磊晶  刘俊

主编:林兆丰 13115477919(微信)

制作:腊梅 15045786778(微信)  主播:安可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