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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rrent Time 0:00 Duration Time 0:00 Loaded: 0% Progress: 0% Remaining Time -0:00 2.2 福柯 | 福柯在我们这个时代为什么流行？11.8M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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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的汪民安，欢迎和我一起走进“20世纪十大思想家”，这一讲由我先给大家讲讲法国哲学家福柯。
▲福柯 第一节，我们先讲讲福柯的重要性。现在大部分年轻人、学生都知道福柯，而且福柯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我们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一个哲学家，福柯为什么这么流行？为什么他这么重要？为什么这么多年轻人读福柯呢？我觉得大概有三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福柯在某种意义上重写了西方思想史。在福柯之前，有各种各样对西方历史、西方哲学史的叙事，但福柯的叙事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颠覆性的关于西方历史的讨论。我们从福柯的叙事当中，能看到西方历史是有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面孔出现。福柯跟其他的哲学家、思想史家、历史学家，在叙述历史的时候不一样，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首先，福柯讲的历史，不管是历史学家、思想史家或者哲学史家，他们都很少涉及到的。比如福柯讲疯子的历史，讲性的历史，讲监狱的历史，讲人文学科的历史，还有讲关于所谓的自我技术的历史，这样的历史是传统哲学家和传统历史学家很少涉及的。福柯讲的这一类历史，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而且福柯讲这些历史的时候，他把其他主流历史学家、主流哲学史家、思想史家他们所忽视的东西，把这一面讲出来之后，你就会发现整个历史，欧洲历史，欧洲传统、欧洲思想史呈现出一个新的面貌。第二，福柯讲所有的历史，比如从疯癫史、性史，监狱史等不同的角度来讲历史的面貌，最核心他要追问的问题是什么？他还是追问的是“我们”形成的历史，或者我们今天的人是怎么形成的，这么一个历史。他讲不同的历史，性史也好，监狱的历史也好，或者疯子的历史也好，都回到一个核心的焦点问题：“我”是如何形成的？是“我”的历史，或者是“我”的谱系，这是福柯最核心的问题。 如果把福柯跟笛卡尔和康德做一个对比的话，我们会发现非常不一样。笛卡尔问的是“人”是什么？普遍意义上的人是什么？康德问的是什么？康德问的不是普遍意义的人，康德问的是具体的、活生生的“我“是什么？但是福柯跟他们不一样，问的不是“我”是什么？而是我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或者说我是通过怎样的历史变成这个样子的？所以在福柯的哲学里，有强烈的历史学意味。
▲福柯 这也就是福柯为什么要去研究历史，研究性的历史，研究监狱的历史，研究疯子的历史，研究自我技术的历史，他的核心是现在的“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今天的“我”是如何一步步地演变而成的？这才是福柯最核心要讨论的问题。从这点看出，在康德和笛卡尔那里没有历史观，笛卡尔是抽象人，康德是具体的人，但是康德哪怕是讲具体的文化，他也不会讲“人”是如何变成的，他是讲这个时代，启蒙时代的人是怎么回事，这是康德的问题。但是福柯的问题是，我们今天的人是怎么一步步的变成这个样子的？这是他跟以前的哲学家非常不一样的地方，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研究那些历史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福柯讲哲学是什么？哲学不能抛开历史。在哲学讨论的非常重要的问题上，他跟康德、黑格尔很不一样，包括海德格尔、德里达一类哲学家，他们的哲学方式都是很思辨性的、很抽象的，不断有形而上学的反复的思辨，概念的辨析，词语的辨析。福柯是把哲学放在历史语境当中来讨论，所以福柯的哲学是什么？对他来说，哲学就是历史和政治的结合，把政治放在历史当中来讨论，把历史放在政治当中讨论，这样才能够吸纳，对他来说这才是哲学。 这跟传统的纯粹的形而上学还是非常不一样的。我觉得这是福柯一个非常核心的主题，跟前面的哲学家传统是不一样的。这是福柯非常重要的一点，他的思想是独一无二的，形成一个“我”的谱系学。这是福柯非常核心的独特之处。 第二个原因，我刚才也提到，福柯核心之处是讨论“我”是怎么形成的，所以他有自己特殊的方法。福柯在他的研究当中形成了两个著名的方法论：一个是我们讲的谱系学，我要研究现在的“我”是怎么形成的，要追溯来龙去脉，也就是家谱、谱系。我们每个人都要追溯自己的家谱是怎么回事，对福柯来说，欧洲人现在是这个样子，他们的谱系怎么演变来的？这就是福柯谱系学的方法。这一点非常明显地受尼采的道德的谱系的影响。谱系学实际上是由尼采开创的一种方法论，尤其是尼采的道德谱系学，深刻地影响了福柯。这是福柯谱系学方法论，和历史研究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以他做历史研究是以谱系学的方法。
▲尼采开创了谱系学的方法论 谱系学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为什么是谱系学而不是历史学？历史学特别强调因果逻辑，怎么开端，然后一件事情怎么引发了另外一件事情，然后继续引发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历史是有一个非常严密的逻辑推理、因果顺序在里面。谱系学非常重要的核心是认为这个开端是偶然的，而且历史充满着偶然性，而且所历史事件的发生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权力的争斗。这就跟那种讲究逻辑、讲究推理、讲究因果法则的历史学有一个非常大的区别。所以福柯采用的不是一个历史学的原则，而是一个谱系学的原则。这是尼采的谱系学中一个非常核心的观点。历史的起源是充满着偶然的争斗，所以他使用的是谱系学，这是他的方法。 第三个原因，福柯吸引大家注意的，或是让他在全世界范围内产生广泛影响的，是他的写作方式，就是他的语言。福柯写得非常生动，而且写得非常漂亮。福柯的文章语言非常诗意，你读他的书，哪怕是600多页的《疯癫与文明》，非常厚的书，每个句子写得像诗一样。而且他早期的时候也是文学青年，受当时的先锋派文学的很大影响，所以他的写作是特别讲究，写得很美。到了晚年他的文风有些变化，没有那么夸张，没那么诗意，没那么美，但是他晚年写得很平静，很典雅，写的也很从容，一看就有一种哲人的通透和智慧，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文风。 不管是早年那种充满才情、诗意的表达，还是晚年那种大彻大悟、透彻似的平静的表达，福柯的文章读起来都会让你很快能够读进去，不会有哲学的那种拗口的表达，不会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哲学术语，他没这些东西。这也是福柯，尽管他是哲学家，你也可以说他是历史学家，但是他在文学系特别受欢迎。他的写作本身、书写风格非常美。这也是我觉得福柯能够吸引大家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的读者面非常广，艺术家和文学青年，包括作家都喜欢读他。这也是福柯之所以受欢迎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表达、表述。 福柯还有一个流行、受欢迎的点，是他自身的那种气质，就是福柯个人的形象，他的生活方式，包括他的性格。他有几本传记都非常流行，比如《福柯的生死爱欲》等等。我们从这里也可以看到福柯的形象，他是一个战士，永不妥协，永不屈服，而且永远站在弱势的一边，而且永远对强权有强烈的批判色彩，不管是从他的生活还是他的书写、著作当中，你能看得出这点。
▲福柯是一个极富个人魅力的哲学家 这一点也非常吸引人，而且他对主流的价值观，对主流的生活方式，对那种少数人群的辩护，这也是吸引人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比如说他是同性恋，对美国的同性恋运动是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他实际上是把自己的生活本身当成一个艺术品。他在研究古希腊的时候，发现希腊人是把自己的生活当成艺术品一样来完成，福柯自己也很大程度上，把自己的生活当成一个作品去完成的。 而且他充满勇气，他有很多小的故事、情节，我觉得非常有意思。有一次好像我记得是在突尼斯，有一家失火了，家里有煤气罐，周围的人看到失火了想着煤气罐要爆炸，都往外跑，福柯迎着人群冲进去，把煤气罐给抱出来了，是非常有勇气的，一般的哲学家干不了这件事情的。要是拍一个福柯电影的话，我觉得会非常有意思，有些细节特别感人，比如他在伯克利教书的时候，因为名气太大了，很多学生不敢去找他。比如下午几点钟是一个教授见学生的时候，福柯连着等了两个礼拜都没人去，当时有一个学生就鼓起勇气见了福柯。福柯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同性恋者，学生在福柯面前很紧张、很忐忑，然后跟福柯聊，他喜欢艺术、喜欢戏剧、喜欢表演，跟福柯说他想当一个艺术家。当时在美国当一个艺术家是非常难的，而且生活会没有着落，他父母就希望他能够找一份更稳定的工作，当个律师，或者是做一个类似于公务员，这样就很稳定，这对年轻人来说都是个普遍问题，我们今天也是很普遍的问题。他去问福柯怎么办？让哲学家给他提供一些很好的建议，福柯就跟他讲了很多。最后他送福柯去地铁口，福柯要坐地铁回去了，福柯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不要怕，要敢去做，而且不要怕，既不要怕活着，也不要怕死亡，大胆地去冒险生活，在和生活的搏斗中，你一定会取得胜利的。然后福柯就走了，走的时候跟他打个招呼说，如果我死了，不要为我哭泣。这一看真的是一个当代的苏格拉底，有很多非常感人的事情。 还有好几年前，我有一个瑞典的朋友，他也喜欢福柯，几年前他到北京来，我见了，他就跟我讲福柯的事情。他是在瑞典的乌普萨拉大学，一个非常好的大学。60年代的时候，他非常崇拜福柯，给福柯写信说他想去巴黎拜访福柯，然后福柯就给他回信了，说你来吧。那个老师就带着他的几个同学、朋友一起，开车从瑞典斯德哥尔摩一直开车开到巴黎，就跟福柯见面了。福柯请他们在餐馆吃饭，吃完饭福柯就带他们回家，然后福柯把钥匙给他们，说你把钥匙拿走，你就住在我们家。然后福柯把抽屉打开：这里面有支票，你们可以随便花这个钱。然后福柯把自己书包一拎，把书一拿，自己出去找地方去工作了，就让这几个小伙子在福柯家住了一周。 这些细节、故事，说明福柯是一个非常有意思、很生动的、充满勇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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