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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缨:孵小鸡 | 散文

 北疆文艺 2023-03-03 发布于黑龙江

孵小鸡

作者:剑缨

              

要是有人问你: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你就干脆回答:当然是先有鸡。
问:为什么呢?
答:鸡,不一定非得从蛋里出来,能进化;蛋,很难进化,只能是鸡下的。
这时候你就可以说:少拿这不是问题的问题考我。
其实,不瞒你说,话虽这么说,笔者也不知道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哈哈,因为咱不是有几百亿几千亿年龄的古猿人,哪见过鸡的进化?
但却真真切切见过小鸡怎么生出来的……
那要追溯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喽。小时候,一家人住的是瓦盖砖墙的平房。爸爸在军队上班,妈妈领着我的兄弟姐妹在家,就养活一些家禽,把鸡鸭鹅放在院子里,鸡相对养的多些。一只大公鸡,羽毛主要是火红色,混杂着深黄色。母鸡也多是这个样子,有两三只芦花,就是黑白相间那种。
养着养着,有只箱色就是红黄混杂那种颜色的母鸡,咕咕哒哒地想要孩子——要孵小鸡了。妈妈说:这只箱色要趴窝了。
妈妈打算着:留着下蛋的,偶尔杀一只吃,养的鸡不太多,该多繁殖点儿了。妈妈就从最大那只稻草筐里把鸡蛋都拿了出来,晚上摆了一炕,对着煤油灯照——看每只鸡蛋的背影,有没有空碗儿——鸡蛋里液体上边的真空,有就放在一只较小的稻草筐里,那是能孵出小鸡的鸡蛋。遇到浑浊的,没有碗儿的,是实蛋,就放回大筐里。这样,经过精挑细选,选好20多个将近30个能孵出小鸡的蛋,放在草筐里,下边铺好小棉垫,把挑选出来的鸡蛋轻轻放进去。然后,敞开房门,咕咕咕的一叫,那只要抱窝的母鸡就好像心领神会似的,进来了,一窜跳到炕沿上,看到炕头已经为它准备好的鸡窝,先探头探脑的瞧瞧,看看窝里的蛋,好像要检查一些,感到满意了,才跨开两腿,插进鸡蛋的缝隙里,慢慢地趴下来,咯哒两声,似乎是满意,也似乎说声“谢谢”,就不再动弹,不再出声。——趴窝,开始孵小鸡了。
是把抱窝的鸡筐放在热炕的炕头上,但也不能太热,怕把鸡蛋热熟了。所以天天灶坑里烧点火,但不多烧,炕头热了就行。每每在外玩完回来,我都会趴在炕边看那老母鸡怎么孵小鸡。不敢离太近,因为你离的太近,这老鸨(《说文》:“鸨,鸟也。肉出尺胾  。”“鸟”字旁,本义本来就是母鸡),浑身的毛就会炸实起来,拿出斗鸡的架势跟你斗——它在保护它的领地和后代,那就只能离它稍远一点看着。我就想:这一天天的,趴在窝里,在炕头上,多热啊,一动不动的,这得有多大耐心啊!
于是,你可能想:它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趴窝抱小鸡,不吃喝拉散吗?吃的是妈妈给它窝边放在小盘里的小米,喝的是盘里的清水。那拉屎尿尿呢?鸡是不撒尿的,但它拉屎呢?哈哈,拉屎的时候,它站起来,跨出窝,跳到地下拉,拉完再蹦到炕上,回到窝里。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终于有一天,听见筐里有叽叽叽的叫声,从它身底下出来的声音,随即从它胸脯的毛毛里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脑瓜儿,一只小鸡崽儿露头了,好奇地瞧瞧它眼前的草窝,看看也正好奇地看着它的我,就缩回去,被它妈妈的羽毛遮盖住了。
晚上,闭灯了,妈妈让我打着手电筒,照着。妈妈趁老母鸡没反应过来,就掐住它的脖子,抓它两只膀子,把它从窝里拎出来,放在炕上。我把电棒给妈妈,接过老母鸡按在炕上。它开始挣扎几下,挣扎不动,知道白费力气,也许知道妈妈在帮它,它就不再挣扎,趴在炕上咕咕两声,等待着。
妈妈开始查看筐里的情况:自己叨破蛋壳出来的,是体质最强最好的。看着看着,发现有几个蛋有小窟窿了,有裂口了,妈妈的脸上能看到笑容了:“这几只也快出了。”然后就从我手下接过老母鸡,放回筐里。老母鸡踩咕踩咕几下,却不会踩着蛋,趴下来。缩着脑袋闭了眼,睡了。妈妈也让我躺回被窝,关了灯管,屋里一片漆黑,都进入梦乡……
几天之后,毛茸茸的小鸡,有乳黄色的,有黄色带褐色条状的,有黑黢黢的,一只只从窝里窜出来,在炕上蹒跚溜达,偶尔也有摔倒的,但炸吧几下爬起来就走的稳了。还有一两只在妈妈胸脯那儿,一会露头,一会缩回去,不敢出来玩。而筐外边的鸡崽就在盘子里吃食了。那小样非常有趣,低头在盘子里出溜两下,仰起脖,水就流进肚里。再低头出溜两下,再仰脖咽下,才噔噔蹬地叨盘里的米粒。
晚上,妈妈趁老鸨睡了,又让我打着电棒照亮儿,妈妈查看窝里剩下的蛋。小鸡自己叨破蛋壳出来的不是很多,有些就得妈妈帮助。妈妈用锥子轻轻磕,用锥子尖轻轻扎,给蛋壳凿破一个小窟窿,帮里面的小鸡出来。但有的小鸡还是不出来,不知是懒,还是体质太差没力气。妈妈只好轻轻沿着窟窿掰开,把那还湿漉漉的小脑瓜小心翼翼地露出来,轻轻放在一边。把老鸨放回窝里后,再把这没有脱离蛋壳的小鸡轻轻放进它妈妈的怀里。这样,几天之后,在老母鸡的呵护下,那体质羸弱的小鸡才彻底脱身蛋壳,从老母鸡的身子底下爬出来。妈妈又把它抓起,放在炕上,让它站立,让它走路,锻炼它的体能,直到它能自己行走为止。
这些小鸡崽可爱极啦,特别是那纯色的乳黄色的,毛茸茸的,非常招人喜爱。但我不敢碰,知道老鸨会跟我拼命。但它有时下地拉屎,那功夫,我就把小鸡崽抓过来,放在掌心里捧着,零距离地瞧啊,看啊,瞅啊,爱不释手。有时,小鸡崽会歪头歪脑地瞪着我,还会用小尖嘴叨我两下,我就嘴对嘴的亲它,它就把我嘴里的唾液吸着吃了。
看着二十几个孩子渐渐长大,都能在盘子里吃米喝水,行走自如,母鸡就跳到地下,咕咕咕地唤它们下来。几只健壮的,身手敏捷的,率先从炕沿边跳了下去,在地上栽楞地倒了,但马上就站起来。炕上的小鸡也都陆续学它的样子往下跳,总是有两只胆小的,体质弱的,在炕沿上踱来踱去不敢下来。老母鸡在地下咕咕叫着,但没办法,炕沿上的仍是不敢下来。我看老鸨着急,就抓起一只放到地上。老母鸡却扑倒我眼前,要叨我。我吃了一惊,赶紧躲开。只剩炕沿上一只了,它瞅着地下的伙伴,着急了,却还是不敢跳,我就一把把它哄了下去。它在地下摔倒了,老鸨不顾我了,奔它摔倒的孩子去了。那小鸡却一翻身,站了起来。于是,老鸨满意地咕咕叫着,领着它的孩子们到院子里去了……
在院子里,在园子里,有米粒,有草籽,有虫子。老鸨走在前面,遇到了,它不吃,总是咯咯咯地叫鸡崽过来,小鸡崽叽叽喳喳地抢着吃了,它才到前面再找着吃……
这样一天天的,小鸡在它的带领和呵护下,渐渐长大,长出了火材盒大的小翅膀,能炸吧炸吧地扑棱扑棱飞了,飞不太高,但总算长大了,用大人话说就是“半达子”了。母鸡不上炕了,炕头的孵小鸡的草筐,也被妈妈撤走了。母鸡就跟其他母鸡去院子里觅食了。小鸡们舍不得妈妈,尾随在后,母鸡发现,掉转过头,狠狠地用尖大的利嘴叨那小鸡,小鸡吓得转身就跑。它追了几步,看小鸡不敢再尾随它了,它才追上其他母鸡,走了。于是,它身后的小鸡就也像前面的鸡群那样,开始了独立觅食的生活……
我在妈妈的细心带领和辛勤呵护下,渐渐长大了,上学上班了,不愿离开家,不愿离开妈妈。妈妈说:孩子总要长大的,总得出去的。你们想对妈好,在外能像个样的,给咱家争脸,就是对妈妈最大的好!
每每想起兄弟姐妹们一个一个长大,一个个在外面独立,都不在妈妈身边,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

【作者简介】剑缨,原名胡建英,195912月生于黑龙江省北安县,现居辽宁海边小城。198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在省市级地方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和电视短剧及微电影百余篇,双鸭山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煤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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