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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爽齋禪話四則

 企愚書櫥 2023-03-07 发布于湖南

     酌爽齋禪話四則

             企愚

              從痛處下針砭

       修行貴在從痛處下針砭。依通常人情,即於人之所難行處而能行之,於人之所難捨處而能捨之,只有這樣,纔能找到修爲的用功之處。依佛法的十二緣起法,若欲斷根本無明,只有從斷愛緣入手,則無明之陽焰自熄。古代聖賢講進德修業,要求人們有一種“如好好色,如惡惡臭”的心態。在禪家看來,“好色”不必近,“惡臭”也不必違,它要求見者與聞者不著色相與香相,方不觸不背,契於中道。原夫人情,未有不喜樂厭哀者。

然而,人若在哀境、貧境、毀境中磨礪自己的道行,則逆境便成了大好修行的道場。當今中國大陸,分房、評極、調資、評優、出國……皆是人情所欣羡者,若是一個真正的修行人,只有將這些當作“閑家具”,一一摒棄,方能觸境而不生心。更有甚者,於一切“好色”,尤其是女色,尤須摒棄之,方是修行人的真正有功之處。《首楞嚴經》卷六云:“淫心不除,塵不可出。”《圓覺經》在講修持時,也是從最根本的斷愛緣入手的。宋代曹洞宗大德芙蓉道楷在規誡其門人時說:“見名見利,如眼中著色;遇聲遇色,如石上栽花。”至此境界,即便會得了“大好修行”一語的底蘊。

       誠然,名利聲色諸塵,非但一般凡夫不易看破,就連披緇茹素多年的修行人也須切實有功,方能破得此關。要是我們在名利聲色門頭將要失去“主人公”時,最好是用“般若”智慧去觀照,《金剛經》上不是說“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麽?我們何苦將這些如同夢、幻、泡、影、露、電一般的無常之物,當作恒常的實在之物呢?其實,待到幻相一破,即“一簇破三關”,實相乃顯,自然用得上功,這也是古德所諄諄告誡後人“直須絕得滲漏始得”的深意所在。

       所謂從痛處下針砭,就是要求我們不祗是在口頭與意根門頭作文章,而要從實際裏地著力。這樣纔有一個真修行的受用,它同時也是禪門頓法的切實有功之處。

              生死能生前了

       有些淨土宗人片面地認爲只要生前稱念佛號,則死後必然會生在極樂世界。這原本也沒有很大的錯誤,但仔細一想,我們依照佛陀的行爲作爲規範,要悟便生前悟,絕無死後去悟的道理;要了便生前了,也絕無死後去了的道理。同理,要墮也是在生前墮落的,絕無死後墮的道理。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們也就懂得了修行只有放在生前的十二時中,不是簡單地將全部希望傾注在臨終的一句上。須知:初祖慧遠法師修行念佛三昧,曾在定中三次見到佛,他這纔去得了西方。誠然,淨宗十分講究臨終的那一念,如果那一念能清淨念佛,此人決定往生無疑;如果臨終的那一念顛倒,自然也將會墮落。那麽,我們要能保持臨終那一念的清淨,也須平時孜孜不倦的努力,纔能實現;因而,簡單地將希望傾注在臨終時的那一句,只怕是靠不住的。倘若不是正信正行,一味地強調他力,甚至生前還造下無量的罪業,而將希望傾注在臨終的那一句上,那恐怕他還坐不上阿彌陀佛的救生艇,最終會要墮落下去的。須知:臨終的那一句,是與生俱來的善果,絕不是投機取巧可以獲得的。

       而今,我們所處的環境,時時可能造孽,稍不留心,便會受到妄念的侵襲,犯下重罪。我們時時稱名念佛,也祗是爲了降服那時時興風作浪的心魔;待到念而無念時,那魔王也便降服得好生生如露地白牛了。唐代的雲巖禪師曾問禪衆:“世間何物最苦?”門人答:“地獄最苦。”雲巖說:“地獄未是苦,今世作這個相貌失去人身最苦,無苦於此苦。”這裏便更能看出“墮是生前墮,而無死後墮”的道理:“作這個相貌”即長著人的模樣(活在世間);“失去人身”,則指生前已經墮落了。因而,有位禪門大德十分痛心地告誡他的門人:“在此衲衣線下不明大事,是爲最苦。”

       宋元以降,禪淨不二,佛門禪淨雙修者也很多。若站在參禪的角度上講,“直須絕得滲漏始得”;若站在念佛得角度上講,則須在生前念得一心不亂,纔能了得。切記:生死只能生前了,莫待臨終已惘然。

              切忌有功

       有位急功近利的同參,他發了誓持《金剛經》,限期三月開悟。修行人如果能發一個勇猛的善念,一心精進不已,自然可以增長道行,有裨於禪悟。但限期三月一事,似乎不大可取。因爲,古德用功參禪,“四十年來方打成一片”,三月何其太速!同理,有許多學人發心參禪,一進禪堂,便想立即開悟。他們雖然很用功,但一個禪七之後,仍然未悟。打禪七,祗是一種禪門強化訓練的方式,若對那些“只欠點眼”的學人來說,一個禪七的強化訓練,或許成了他們開悟的增上緣;若對那些“十里行程較一程”的學人,一個禪七的訓練,是絕不可能使他們開悟的。更有甚者,少數急功近利的行者,在他們用功而不得開悟時,便生疑、掉悔,如此用功,實在是適得其反。個別行者因急功近利而入魔境時,則其“用功”反而成了障緣。

       古德們的禪悟往往是各自因緣不同,如茶陵郁和尚,因過橋遭跌而悟;志勤禪師因見桃花而開悟;香嚴禪師因芟草擊竹而悟。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修行經歷:那就是從初見道得個入處便用功不停,善自護持,方纔迎來“春來雪自消”的大悟。因而,對於急功近利者,我想勸誡他們“切忌用功”。記得唐代的藥山和尚在上堂時曾說:“祖師只教保護,若貪、瞋、癡起來,切須防禁,莫教扌長  觸。”這也就是說出了用功的實際著力之處。   

       當然,我這裏說“切忌用功”,更有一分意思是教那些執著用功的人連“用功”二字也要忘記,將一切雜念都放下,將心調伏得好生生的(“不犯人苗稼”),方能將“用功”落在實處。古德云:“喫潙山飯,屙潙山屎,就是不學潙山禪,只看一頭水牯牛。”須知:那牛也不十分好看呀!我們平時若起“用功”的念頭,則如古德所云:“纔有是非,紛然失心”,那牛又犯人苗稼了。如果這樣,還是無心用功的好,因爲,那正是用功之處。

              法無高下

       近來休閒,常聽一些大德的闡教錄音,其內容大多是宣揚淨土的。我深深地佩服那些大德無礙的辯纔,聽罷不得不爲之折服。然而,在頗受教益之餘,我對某些大德所採取的詆毀或打倒其他宗門從而達到弘揚自己宗門的這一做法,似仍有一些保留意見。

       佛門八萬四千法門,我們能說哪一個法門最殊勝,哪一個法門最能廣攝群機嗎?我看,這種說法是不能成立的。爲了弘揚自己所學的宗門,自然會強調自己宗門的殊勝之處,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爲了弘揚自己宗門竟然不顧貶損甚至誹謗他宗,這種做法恐怕是不可取的。廣爲流通的《法華經》,在《普門品》中,主要是講觀世音菩薩的“慈悲”與“方便”,因而無論何種行業的衆生稱名皆能得度;而且,觀世音菩薩還視衆根機,應以何種身得度的衆生他就現何種身而爲他說法。對於佛門中的各種法門,觀世音菩薩尚且不捨一法,更不用說廢除一法了。我輩凡愚,豈能分出高下!須知法門廣大,佛法平等無礙,果真悟了,則三界六道皆囊胸次而等一真如法界,又何須褒貶諸宗,橫生差別呢?胸襟如此狹窄,容不得他宗,又何能弘揚好自己的宗門呢?再從佛門的證道來看,果真修行,修任何一個法門都可以得道;祗是修任何一個法門,都需要付出艱難的努力纔行。

       那麽,佛門中爲何要立八萬四千法門呢?只緣衆生有八萬四千種煩惱。真正得道的大德,就要像觀世音菩薩那樣,因衆生根機之異而以善巧方便將之引導到佛門中去,並且使之得道。至此,我又想起了寺院中常見的壁畫八百羅漢(有的是五百羅漢圖,有的是塑像),若從造像藝術上講,每個羅漢都惟妙惟肖,令人歎爲觀止。那些羅漢都是得道的大德,所以他們都具有出塵的瀟灑氣質;但他們在具有這一共性的基礎上,又各不相同,各具個性,這就十分有力地說明了他們證道的途徑各不相同。可見,佛門中的任何一個佛門都殊勝,只要與所度的那個衆生根機相契,任何一個法門都可以使他們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如此廣大的法門,乃是佛陀當年無礙的慈悲所致,我等豈可輕慢哪一個法門?

若論佛法,一切現成。因此,《金剛經》上說:“修一切善法,即是佛法。”又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筆者誠心希望佛門中的任何一個法門都昌盛,以利各種根機的衆生都有一個入道之門。更祈大德們廣開方便之門,息法門高下之爭,廣攝群機於無礙,使三根普獲法益。

                                   ——原載《慧炬》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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