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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是先来分析《起诉书》的指控：“被告人李某某与被害人宋某某因争抢落地油发生争执，2001年3月12日下午，李某某纠集被告人李某亮、被告人姬某某、李某峰（在逃）、聂某某（另案处理）等十余人，由李某某准备砍刀、镐把等作案工具，统一乘坐车辆到xx县xx镇xx村宋某某家中，持械随意殴打宋某某等人。” 【起诉书存在的问题】 但就《起诉书》所做的指控，我们很容易得出的结论是李某某纠集多人持凶器，到宋某某家中殴打宋某某等多人的结论。但是，案发原因（被害人有无过错）、打架经过等详情却无法得知。通过阅卷和会见，笔者得知：被害人宋某某偷窃在先，李某某到宋某某家中是为了索要被偷走的落地油，在争执中被宋某某的同村人围殴。 我们来分析该案庭审时的笔录，从中总结辩护律师应该如何揭示案件事实，并且通过补充发问的方式，来帮助被告人申辩对自己不利的情节。 【公诉人的讯问过程】 审：就起诉书指控组织内犯罪中寻衅滋事罪的第一起犯罪事实，公诉人有无需要讯问的？ 公：这一起犯罪事实指控的被告人是李某某、李某亮、姬某某。被告人李某某，你在公安机关的供述是否属实？ 被1：属实。 （笔者评析：公诉人所问的这个问题，通常会给被告人制造很大压力，被告人在回答后面的问题的时候就不只要回忆案发过程，还要努力回想自己在侦查阶段所做笔录时是怎样回答问题的。） 公：你为什么和宋某某产生矛盾？ 被1：我们弄得落地油他偷跑了。 公：到九十六户村找宋某某是你组织的吗？ 被1：不是，我们一起商量去的。 公：你和谁一起商量的？ 被1：我和李某亮、聂某某。 公：是以你为主吗？ 被1：我们合伙。 公：李某亮、姬某某是否参与该起事实？ 被1：是。 公：携带的工具是不是你准备的？ 被1：不是。 公：你们是否携带工具？ 被1：没有。 公：有镐耙和砍刀吗？ 被1：没有。 公：审判长，发问完毕。 （笔者评析：公诉人问题的核心，是为了证明第一被告李某某是共同犯罪行为的组织者） 【辩护人的发问过程】 审：被告人李某某的辩护人，有无发问？ 辩1：什么是落地油？ 被1：采油队上管线坏了跑出来的油，还有排污水排出来的油。 （问题阐释：笔者的这个问题，是让被告人自己说明所谓的“落地油”，其实是管线跑冒出来的垃圾油。他们收集落地油的行为既不属于盗窃犯罪，也并不违法。） 辩1：你们争的落地油在哪个位置？ 被1：不是争抢，是我们从污水池捞出来放在那里，他偷跑了。 辩1：你之前认识宋某某吗？ 被1：不认识。 辩1：当时争执是怎么发生的？ 被1：当时没见到他人，知道他偷跑了去找的他。 辩1：这个事情警方有没有出警？ 被1：出警了，抓了我们。 辩1：最终处理的结果是什么？ 被1：我们取保了。 辩1：取保以后呢？ 被1：赔偿的钱就完事了。 辩1：有没有再处理你？ 被1：没有。 （问题阐释：笔者的发问是想强调该案在2001年，已经被警方处理过了。当时警方并没有作为违法犯罪行为予以立案。对该起事实的起诉属于对同一案件的重复处理，违反一事不再审的刑罚基本原则。） 辩1：你和李某亮、姬某某是怎样的合作关系？ 被1：一块弄油挣的钱一块分。 辩1：是你负责安排他们吗？ 被1：没有。 （问题阐释：上述问题是为了反驳公诉人关于李某某是组织者的讯问） 辩1：你说划拉落地油，划拉是什么意思？ 被1：不是井上放的。 辩1：你们是等到夜深人静没人看到的时候去划拉，还是有了落地油就去划拉？ 被1：有了就去。 辩1：一般是白天干还是晚上干？ 被1：白天。 辩1：白天不怕被人发现吗？ 被1：那些油是没人要的，又不是偷的。 辩1：你们不认为这是偷对吗？ 被1：我不认为是。 辩1：当时划拉落地油的除了你其他村民也有干的吗？ 被1：有很多干的。 （问题阐释：笔者的上述发问，是为了证明“划拉”划拉落地油的行为并不违法；而且具有相当大的普遍性。） 辩1：你和宋某某是怎么发生争执的？ 被1：我装袋子里放在沟里的油被他偷走了，别人跟我们说我们就去找他了。 辩1：你划拉完了不马上运走吗？ 被1：因为没人要，放在路边有人买就直接卖掉。 （问题阐释：这两个问题依然是为了强调：落地油并不是具有较高经济价值的物品。包括辩护人在内的绝大多数局外人，很容易把“落地油”直接联想到成“石油”。其实二者差异很大。这也是笔者通过网络查询并且询问当地人后才知道的真相。） 辩1：他是怎么偷的？ 被1：开车拉跑了。 辩1：是别人告诉你他把油拉跑了吗？ 被1：是。 辩1：因为这事起了争执对吗？ 被1：对。 辩1：2001年这个时间对吗？ 被1：对。 辩1：你们划拉落地油总共多长时间？ 被1：不到一年。 辩1：发生这件事情后你是继续干还是不再干了？ 被1：不再干了。 辩1：审判长，发问完毕。 （问题阐释：无论起因如何，李某某带人到宋某某家中去索要落地油的行为，都不是解决问题的理性方式。所以，笔者并没有针对后续经过进行发问。） 【审判长的讯问和辩护人补充发问的必要性】 审：被告人李某某，现在合议庭对你讯问，希望你实事求是的回答。 审：本案案发时都有谁去了？ 被1：李某亮、姬某某、聂某某，别的忘了。 审：是谁叫的李某亮、姬某某、聂某某等人去的？ 被1：我们一起商量去的。 审：是谁发现落地油这个情况的？ 被1：别人发现告诉我们的。 审：告诉的谁？ 被1：我们在一块他告诉我们的。 审：你在公安机关的供述是否属实？ 被1：属实。 审：你们是怎么和宋某某发生争执的？ 被1：我们去找他，然后打起来了。 审：你们是怎么去的？ 被1：坐面包车去的。 审：车是你们的吗？ 被1：不是。 审：车是哪来的？ 被1：在路上租的。 审：当时你全程在案发现场吗？ 被1：对。 审：案发现场在哪里？ 被1：在他村里。 审：在宋某某家里吗？ 被1：在他家外面。 审：你们是否使用工具？ 被1：没有，我们被打了，他们已经找了很多人等着我们了，用手打他们了 审：没有使用工具吗？ 被1：没有。 审：你们是否对宋某某进行过赔偿？ 被1：赔了。 审：赔了多少钱？ 被1：具体忘了，刑警队那边做的。 审：你们把钱给谁了？ 被1：给刑警队了。 审：赔偿给宋某某的钱给刑警队了吗？ 被1：对。 审：姬某某有没有其他称呼？ 被1：王某强。 （笔者评析：审判长的发问重点围绕李某某带人，到宋某某家中殴打宋某某这一情节。通过让被告人承认“用手打他们了”“赔钱了”来强化被告人一方的过错。这种情况下，辩护人就应该通过补充发问的方式，来弱化审判长所问问题带来的负面效果。） 【辩护人的补充发问】 辩1：审判长，补充发问。 审：可以发问。 辩1：宋某某偷你的油的时候是他一个人还是很多人？ 被1：很多人。 （问题阐释：揭示对方人数众多，暗示被告人一方多人参与有一定合理性） 辩1：事件发生后是怎么结束的？ 被1：他们很多人在家里等着我们，报了警，公安去抓的我们。 辩1：宋某某那边有多少人？ 被1：三十多个人。 辩1：他们那边的人怎么来的？ 被1：宋某某叫去的。 辩1：当时人都在家中吗？ 被1：对。 辩1：家中有三十多人？ 被1：在家门口截住我们了。 辩1：村里的喇叭喊过吗？ 被1：喊过 辩1：喊的内容是什么？ 被1：逮住我们不让我们走。 辩1：审判长，发问完毕。 【综合述评】 被告人一方存在违法是不容置疑的，辩护律师的发言应当有法有据，而不能违背事实本身，去“为辩而辩”。所以，笔者发问的核心，除了揭示“落地油”不能等同于“石油”，并且被害人一方对案件起因存在一定的过错之外。重点围绕以下事实展开：该起指控发生在17年前，并且当时已经有公安机关处警，而且促使双方达成了赔偿和解。 等到辩论阶段笔者就会强调：该案再次被提起刑事指控，第一，违反了一事不再审的刑罚原则；第二，单就寻衅滋事这一起行为而言，早已过了追诉时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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