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秉烛夜话 ——听高鹤声老师谈古说今 吴营洲 施耐庵笔下的宋江并非急欲“受招安”者 施耐庵生活在元蒙统治的末期，他用自己手中的这支笔，号召人们起来造反，努力解脱头颈上蛮族给套上的枷锁。这便是他要编撰《水浒传》的初衷。所以他笔笔都在书写“官逼民反”，并且认为这“民之反官”，既是正当的，更是理直气壮的、天经地义的。 在施耐庵笔下的《水浒传》这，那些梁山好汉为了急于壮大力量、声势，以便抗击官军，哪管是李逵迫使朱同上山入伙儿之手段的残酷，也在所不惜。甚至连时迁那样的鼠窃狗偷，孙二娘那样儿一个开黑店的女老板，浪里白条张顺那样儿欺行霸市的鱼霸，也都统统兼容并收了。 一时间，他们哪怕——是简直——把整个儿水泊梁山，都变成了藏垢纳污之处，也无所顾忌！他们就是不顾一切要抓紧时机地“招兵买马”，急速地张扬声势。总之一句话，就是为了要快速地积聚力量，借以打破元蒙皇朝的残暴而野蛮的统治。 而世人率皆推崇清季金圣叹氏的《金批水浒传》，都说他批得最为精彩，最为传神，且也最能点石成金的道出原作的绝美之处，甚至是能够揭示出本来不为常人所注意到的隐秘之处。但那却正是原书的妙处所在。 例如指出书中曾讲，宋江要赶往东庄——石碣村，去向晃盖等人报信儿时，说他“慌忙上马，慢慢地骑出东门”等，不为常人所注意之处，写得有如真情实事。这便从一个侧面揭示出，当时的人心皆已背离了朝廷！其状也描写得宛然，其情也流露得自然。 一件成功的美学产品，它只能是顺应时代，出而问世的。然而当它一旦问世，就会有其自身的生命力与连续性，便不因为其所依存和产生的时代已经改变而随之消失，它会依旧以其自己原有的面貌，任人理解或误解地在社会上流传。 这部《水浒传》在社会亟需安定的时期，也曾被认为是在“诲淫”与“诲盗”，因而也曾被列为禁书。如在明与清这两个朝代各自较为稳定的中间阶段，都曾把它这样地宣布和处理过。可是封建王朝旧时代，必不能长久的安定下去，所以这部罪在“诲淫诲盗”的《水浒》，也就累禁而不能止。 然而到了生活在社会相对地比较安定的明清盛世之续书人笔底，那些梁山好汊们的领头人，却在处心积虑的要利用自己手中的这股儿人力，做为政治资本，图谋受招安，以祈求挤进朝堂里面去做官！这正符合了南宋时世上所流行着的这样一句话：“若为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但这绝非施耐庵氏落笔撰写《水浒传》的本意。 由于时代已经变迁了，到了金圣叹的那个时代，业已不再是应该极力唤醒民众起来造反的那个旧时代，而已经是人人应该遵纪守法，极力确保社会安定的现时代了，若是再演出那些杀人如麻而又无人过问的场面，或高声颂扬“该出手时就出手哇”，恐皆已不合时宜矣。于是，施耐庵氏笔下带领那些由于“官逼民反”聚集到梁山上来的好汉们，去杀富济贫以“替天行道”的宋江等人，到了续书人的笔下，就一变而为踩着弟兄们的鲜血攀进朝堂里去做官的“黑三郎”——黑了心肝的“三爷”。 
|
|
|
来自： 吴营洲文存 > 《秉烛夜话（札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