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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底该如何读通经典?从孟夫子的“尽信书不如无书”说到王阳明先生的《朱子晚年定》,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

 读原著 2023-03-09 发布于四川
      这世上有一个常理,那就是“倚靠什么,必定就为其所限制”,读书也一样,如果全倚靠书中的内容,不管得不得乎心,都全信照做,必然就受到书的限制,成为书的奴隶。《孟子·尽心下》中,孟夫子谈到他读《书经》时的感受时即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者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大意是讲,“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我对于《武成》那一篇,所取的所信的不过两三节而已。仁义本是无敌于天下的,以仁义之师讨伐最不仁义的暴君,应该很轻松,多是不战而胜,怎会流那么多血,伤及那么多生命,以至于血流漂杵呢?显然这种不合常理的记载值得质疑。”
    《书经》(也叫《书》《尚书》),它是中国最早的一部历史文献汇编,也是儒家五经之一,一般人哪敢质疑?只有那种真正一心证道的人才会去深入的读,才会心有不通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自欺自己的良知,也要提出来。这样的人,固然爱书,固然爱师,但同时更爱真理。这样的人,听到一句得乎心的话,哪怕这话是平庸之辈说出来的,他依然会深信不疑;这样的人,读到一句话不通于心,哪怕是出自圣贤,也照样该不信就不信,该质疑就质疑。这样的人的勇是真正的大勇。“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的人不只是面对书籍理论,面对不同的人和事时同样依仁义,从真而行,从不以真实内心,仁义以外的东西去判断一切,决定一切。又如王阳明先生所言——
   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者乎? 
  王阳明先生曾自述自己证道过程也走过不少弯路,从弄词章,到痴迷于其他宗派,试过不少错。直到“谪官龙场,居夷处困,动心忍性之余,恍若有悟,体念探求,再更寒暑,证诸五经、四子,沛然若决江河而放诸海也”。当他证道成功后,仍有一事放不下,那就是他旷然发现,他先前所敬重的朱熹先生,其理论有不少谬误处,他必须找到这背后的缘由,于是就有了《朱子晚年定论》,其中就有这样一段论述——
  “独于朱子之说有相抵牾,恒疚于心,切疑朱子之贤,而岂其于此尚有未察?及官留都,复取朱子之书而检求之,然后知其晚岁固已大悟旧说之非,痛悔极艾,至以为自诳诳人之罪,不可胜赎。世之所传'集注’'或问’之类,乃其中年未定之说,自咎以为旧本之误,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诸'语类’之属,又其门人挟胜心以附己见,固于朱子平日之说犹有大相缪戾者,而世之学者局于见闻,不过持循讲习于此。其于悟后之论,概乎其未有闻,则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无以自暴于后世也乎?”
 大意是说——
 但唯独与朱子的学说仍有相互矛盾的地方。对此,我总是觉得心中歉疚,心里疑惑以朱子的贤能,对此怎么会没有觉察呢?等到后来我到南京为官,又重新翻看朱子的著作仔细探求,然后才知道朱子晚年其实已经明白了自己过去学说中的错误,并极度痛悔,以至于认为自己犯下了自欺欺人的罪过,不可饶恕。世间流传的《朱子集注》《或问》之类的著作,乃是朱子中年思想未成熟定型时的学说。他对这些旧本中的错误观点很是自责,想改正却没来得及。其他的像《朱子语录》等,也都是因为他的门生争强好胜表达已见的牵强附会的产物,本就与朱子平常的说法大相径庭。然而当时的学者因受限于自己的见闻知识,遵循讲习的不过就是朱子早年的这些知识而已。他们对于朱子晚年悔悟后的言论,几乎没有听说过,那么我的这些观点不被人相信而朱子真正的想法不被后人知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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