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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嘉莹者，号迦陵，纳兰性德同宗也。以甲子年庚午（1924年7月）生于京华。师承苦水先生，与解味同门。时沾雨化，共得真传。苜蓿阑干，而舌耕不辍；桃李盈门，复振铎千里。乃海内之人望，学界之宗师也。 方其年少，命途多舛。倭寇乱华，慈父绝踪；及笄初度，萱堂见背。渴尘万斛，想望久殷，乃为诗八首以祭之，其一曰：“噩耗传来心乍惊，泪哭无语暗吞声。早知一别成千古，悔不当初伴母行。”又曰：“本是明珠掌上身，于今憔悴委泥尘。凄凉莫怨无人问，剪纸招魂诉母亲。”复曰：“寒屏独倚夜深时，数断更筹恨转痴。诗句吟成千点泪，重泉何处达亲知。” 时维戊子（1941年），南下金陵成婚，旋赴琉球（台湾）。翌年，长女弄瓦，甫及半载，其夫缧绁。未几，身亦陷于囹圄。幼子弱母，抢地呼天不能。后其夫释囚，郁郁不得志，每哀叹竟日。迦陵先生乃执教三校，风雨独任。也曾万念俱灰，欲绝尘寰。后读王荆公之诗曰：“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瓦亦自破碎，匪独我血流。众生选众业，各有一机抽。切莫嗔此瓦，瓦亦不自由。”乃慨然自释。 然天意弄人，丙辰之岁（1976年），长女忽殁于暂晤之后数日。昼夜哭之，成诗十首，其一曰：“噩耗惊心午夜闻，呼天肠断信难真。何期小别才三日，竟尔人天两地分。”又曰：“哭母髫年满战尘，哭爷剩作转蓬身。谁知百劫馀生日，更哭明珠掌上珍。”元遗山以为，沧桑铸骚客；王静安以为，百凶成诗人。信矣，吾于迦陵先生见之。 夫迦陵一生也，身赖诗词以存世，诗词赖其而弘光。乃斯文之一脉，实风雅之大成。曩者，夏天风独步于吴越，唐季特鹰扬于会稽，詹无庵擅名于南越，冯沅君振藻于海盐，缪彦威发迹于锦城，俞平伯高视于上京。并飞轩以绝迹，富艳而难踪。逮及今日，卅年以来，风流暂沫，陵迟衰微，唯迦陵先生，微波尚传。是词坛之泰山北斗，诗学之巨擘方家也。 赞曰：元胎剖判，玄黄体分。气之动物，物之感人。灵祇待之以致飨，幽微藉之以昭告。此诗词之用也。迦陵先生，太乙燃藜，皓首诗骚；茹古含今，咀英嚼华；胸怀彩绮，口吐白凤；年近期颐而明镜不疲，文望尊隆而滋兰不倦。罄终身之积，捐资助学，毁家兴教，其人良玉精金，真万世难赓之韵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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