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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大招的蔡崇达，不负众望的一鸣惊人，《皮囊》优秀但太散，有魂但无骨，我当时几乎认定他无法驾驭恢宏的高质量长篇，他用8年的时间轻轻打了读者的脸。 张译成为一线顶流演员，用了上千场的舞台剧，库里成为最佳射手，加练了其他球员数倍的强度，蔡崇达成为炙手可热的畅销书作家，用了整整几百万字的输出。当别人称蔡崇达为天才时，他认为自己被冒犯了，不为人知的苦中作乐，是因为不与外人道。 他有余华的悲怆感，还兼有阿来的乡土气，我不知道他将来能否达到前辈们的高度，但令人欣慰的是，中生代的优秀作家不只有个韩寒，当大师们写不动了，我们还有得读。 大多数人担心衰老和死亡，也许人本身就有贪恋人世的基因，但99岁的阿太期盼甚至渴望死亡，作为一个有神论者，却不服从命运的编排，巨大的西河之痛折断了最后的精神支柱，很难想象她的记忆整整覆盖了五六代人，人的心念每小时都可能发生微妙变化，那么一百年呢？它是不是有点像福建版本的带有中国特色的《百年孤独》？ 我未见惯死亡，每有亲人离去，都伴随着难以名状的悲伤，尤其睹物兴悲的空虚惆怅，人间最痛莫过于此。我还见不得他人的突然死亡，前几天首尔梨泰院的踩踏，陆树铭老师的心梗，我和他们当然没有交情，但也并非是完全抽象的存在，他们鲜活和坚毅的生命突然凋谢，缺乏渐变枯萎的过程。一个朋友谈及他逝去的母亲，所有都圆满接受了，唯一遗憾的是，忘了母亲最后一通电话的最后一句话，对他说的是什么，可能是句普通的“再见”，可能是“我挂了啊”，也可能是“早点休息”，还可能是一句宠溺的批评。他想着想着就哽咽了，他那么聪明，那么会社交，那么会赚钱，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最后一句告别。 阿太有机会用故事交代后事，也曾满院到处转转，她那么轻快，从容，也那么孤独，凄清，她像一个佝偻的幸运剪影坦荡示人，在感谢神明，也在嘲讽神明。 命运可拆，“命”有如一座塔城，“运”有如一个个瓦木的碎片，一个个“运”的堆砌与走势，最后搭建成了“命”的结论。于是要有个好命，尽力做到每一件事好运，也尽力记住你爱的人的每一句告别，老去后也对爱你的人，好好告别。 一身皮囊，在命运里飘荡 我与《皮囊》: 大约三年前，我读了蔡先生的《皮囊》。时光淡化了我对那本书的很多记忆，却唯独忘不了那位活到九十九岁的阿太。 忘不了她切菜时切断手指，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忘不了她把舅公扔到海里学游泳，差点把人溺死； 忘不了她九十二岁还攀到屋顶补窟窿，不小心摔折了腿； 忘不了那一句：“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可惜的是，《皮囊》给予阿太的篇章太短，读者刚拨开云雾，阿太也跟着消散了。 得知蔡先生暌违八年，终于出了一部以阿太为主角的新作时，我好似她的忘年粉一般兴奋，想在第一时间追逐到阿太的步伐。 当新作映入眼帘时，我惊讶于这黑狗达起名竟如此大胆！这种宏大的主题本就很难驾驭，想从一个个小人物身上汇集出命运来，就更加不易了。这好比一名摄影师在自家小区里拍了几张风景照，就把影集命名为“中国”一样牵强。作者的眼界和笔力稍有欠缺，便很容易招致读者的笔伐。 为何命运如此难写呢？大多数人，在命运的洪流里载浮载沉，仅“活着”就已耗尽了全力，鲜少有人能跳脱出来看看自己身处在怎样的人生里。没有这种“观众生”的宏观眼界，真得很难描绘出命运是何种模样。很庆幸，阿太是少有的智者，她告诉黑狗达的秘密，正是我所想表达的眼界：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难过的时候，闭上眼，就可以看到自己飞起来。轻轻跳出躯壳，直直往上飘。浮到接近云朵的位置，然后往下看啊，会看得见你的村庄在怎么样一块地上，你的房子在怎么样一个村里，你的家人和你自己在怎么样一个房子里，你的人生在一个怎么样的地方，会看到，现在面对的一切，在怎么样的命运里。然后会看到命运的河流，它在流动着。就会知道，自己浸泡在怎么样的人生里。这双眼睛是我的命运给我的。看到足够的大地，就能看到足够的自己。 带着被理解的喜悦，我读完了《命运》。 我与《命运》： 1.为什么八年才出版《命运》？ 蔡崇达坦言，《皮囊》出版后他不停被读者和出版社催促出版新书，但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是出好书，“真正的好书是一个最敏感、最聪明、最深情、最刻苦的人，掏心掏肺地把他的所知所想所感毫无保留地写出来，是那个人精神最美好的结晶，在我看来只有这样的作品才配得上书这个载体，这样的书才值得被出版”。 2.《命运》讲述了什么？ 九十九岁的阿太说自己要死了，让我赶紧回老家一趟。 我知道她等这一天很久了，她从六七十岁就开始为死亡做准备。她眼见着身边的好友陆续离世，她总念叨着：死亡倒真像是久违的远房亲戚，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我回到老家，守着阿太，告诉她你不会走的。阿太说：会走会走，和你说完这些故事马上走。就这样，故事在阿太的回忆中开始了。 阿太要开始讲她的人生了，她就站在自己命运的入海口，回望自己生命里的每条溪流。她眯上眼的样子，又像在回味某道好吃的菜：我的命运可有趣了。 本书是阿太的回忆录，共有五段，以自己的一生为主线，串联起福建闽南沿海小镇几代人的人生故事、命运选择与时代浮沉。一位近百岁的老人在临终前，将它们讲述给了自己的重孙，这是一份无比珍贵的财富。作者说：“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一位老人，其实每个老人蹚过命运的河流，还能够如此慈祥甚至温暖地对你微笑，陪你度过人生，就能知道她生命里肯定有很多坚韧的力量，她已经跨越过很多人生的命题了。” 读完了这本书，当你在面对人生中一些本质命题时，或许就会知道如何思考与抉择了？ 3.命运是什么？ 命是定数，天注定；运是变数，人尽力。 明白了命与运，就能明白阿太这一生所尽的抗争了。这本书所表达的主旨与麦家先生的《人生海海》很相似，正巧书名“人生海海”也是闽南方言，意为人生像大海一样变幻不定、起落浮沉，但总还是要好好地活下去。既然每个人都跑不掉逃不开，那不如去爱上生活。 如果你要问，最后阿太和命运谁赢了？我想说：管它呢，阿太这辈子没白活！只愿你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依然热爱生活。 只要我们还活着，命运就得继续，命运最终是赢不了我们的。它会让你难受，让你绝望，它会调皮捣蛋，甚至冷酷无情，但你只要知道，只要你不停，它就得继续，它就奈何不了你。 “要么入土为安，要么向天开枪” 这人间从来没有生离，没有死别。这人间不过是，天上的人来了，天上的人回天上去了。——就好像神仙不懂情意下凡历劫一般，历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最终归于平淡。 命运，命运生来既定，它就像陶土，经过轮盘旋转，我们用双手捏造出喜欢的模样。其中轮盘过快陶土崩塌，手抖留下指痕，细线割裂开口的意外种种，皆是经历，也是塑造我们的成分。平静的面对它，接受它。 标题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是还未看书翻阅目录时，一眼入心的话——“要么入土为安，要么向天开枪”。看完才知道个中含义：要么转世轮回再来这人间一遭，要么回归天上永不再来。那一刻我知道，我喜欢对了。 九十九岁的阿太啊，最后的情绪如同开水，不加任何佐料。用自己的经历，所看到听到的故事糅杂讲于晚辈，这是受益匪浅的，一生的财富了。 时常泪水氤氲，哭湿数张纸巾，为命运，为阿太，为那些在世间挣扎的人，也为我自己。 这人间很好，不会再来了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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