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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闲下来的下午总是让人感觉很无聊。 太阳顺着梧桐叶的间隙投射在店角落的沙发上，桌面铺满不规则形状的亮白碎花。 冬末春初的下午，汹涌袭来的困意。 我抱着阿木靠在那张沙发上打盹儿。毕竟工作日的下午从来都没什么客人。 在店里待了一年的阿木，已经从娇小谨慎的新住户，变成了如今横行霸道的土地主。 阿木很黏人，不像我想象中的猫咪那样我行我素，尤其喜欢趴在我的腿上睡觉。鉴于它对我的特殊意义也就随它去吧。 能晒着太阳睡午觉果然是一大美事。 （二） 可惜往往忙里偷闲的美事都是做梦。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吵醒了阿木。 是二子。 说实话这家伙打的电话永远都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但看在十几年的交情上不得不接。 “喂？什么事？” 接起电话的一瞬间我就已经摆出了一副死鱼眼，全然就是毫无兴趣的架势。 “哥，高三老同学说过几天办个同学会聚一聚……” 二字的声调明显上扬，听得出来很是兴奋。 “我不去。” 趁他还没搬出之后又臭又长的大道理，还是直接堵上他的嘴回来的比较好。 “老同学聚个会嘛，干嘛不去啊？” 二子的语调往下沉了沉，估计是直截了当的拒绝让他受了点打击。 我从来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几十号人十几年没见面后突然提出聚会。摆明了想要秀优越气死当初所谓没眼力甩了自己的前任。 我讨厌那样的氛围，假得令人反胃。 “你带着佳佳去吧，我得看店。没时间。” 至少我还有个像样的理由。 “那好吧。” 二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沮丧，“哦对了，好像说是小言也从国外回来了，聚会就是她组织的。”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心脏仿佛跳慢了一拍，像是回到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在印象里的是那个俏皮的长发姑娘，萦绕着柠檬草的气味。 小言？她从国外回来了？ 我轻轻抚摸着刚刚睡着的阿木，叹了口气： “嗯，替我和她问声好。” （三） 今天来店里的人算不上少，多数都是小情侣趁下班后出来浪漫浪漫。 也对，毕竟是周五的晚上。 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指示的时间刚路过八点半。估计他们的聚会已经开始很久了，或者在找地方玩儿吧。 “叮铃。” 店门被推开来。 我有些诧异，来的人是二子和佳佳。这个时间他俩不应该出现在我这里，那群人的聚会可不会这么早结束。 “你们怎么来了？” 二子没搭话，让佳佳替我招呼客人。自己走到门外，点了根烟。他估计有话和我讲。 “哎，把烟给我灭了。” 我闻不了烟味。 二子愣了一会儿，狠狠地把烧了一半的烟摔在地上，一阵猛跺。 “怎么了你，这么大火气。” 我有点奇怪，二子从来都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哥，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在背后说你！” （四） 看二子的反应，估计是他们在我没有参与聚会的情况下背地里说了不少坏话。我本人倒是不怎么介意，逼近我也的确得罪过不少人。 不过二子这个 “热血笨蛋” 可受不了我被这样诋毁。 我回店里拎了一箱子啤酒放到外面，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巷子尽头有颗几十年的榕树，坐在那儿吹吹夜风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放心，不收你钱。” 我开了一瓶递给二子，他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个疯子。 “你没事吧？” 那个眼神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高中时代的我戾气十足，像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整个年级都认识我，至少也听说过一个外号叫 “狗哥” 的人。 和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小言一样出名。 小言是隔壁班的姑娘。一样是读文课科，她是书里走出来的知性少女，而我则像头脑简单的绿林大汉。 她的形象几乎满足了每一个高中时期的男生对女生的向往。大眼睛，双眼皮，长头发，匀称的身材，白皙细致的皮肤。 一切都在刺激着青涩男性的荷尔蒙。当然我也是那些愚蠢的发情期动物中的一员。 “所以他们是说什么了？” 我的语气很平静。吹着夜风的时候最适合喝酒，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 二子看上去冷静了不少，却依旧没什么精神：“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容易地恶语中伤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名副其实的 “热血白痴” 。 “你看我有一点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为了加以印证，甚至还大声干笑了几声。 “他们说你以前做小言备胎的事。” 二子说得吞吞吐吐，估计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他们还说你现在就是活该单身，咎由自取。” 冷风灌进喉咙，打断了我的笑声，继而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连笑都这么费劲。 （五） 他们其实也没有哪里说错。我的确是个备胎。 没有青春小说里的浪漫剧情。相反，小言其实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哪怕我曾翻墙逃课去给她买一份想吃的外卖，亦或是在她生病时背着她跑到医院。 在她的世界里，可能我的设定就该是扮演这样的角色，以至于她从没说过一句 “谢谢” 也可以接受得心安理得。 二子总把这些事当做禁忌闭口不提。我虽总抱以无所谓的态度，对他也依旧心怀感激。 时至今日，小言也已从所谓的 “梦中女神” 变成了现在的 “普通朋友” ，仅在逢年过节或是生日之时偶有问候。 “谁说起这事儿的？” 我喝着酒冷静下自己的神经，隐约有了答案。 “小言。” 二子叹口气，又开了一瓶。 果然。 放在裤子里的手机抖了一下，有两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是合租公寓的老杨，今晚有演出不回公寓了。 呵，臭小子。 第二条消息的号码我异常熟悉，虽然没有写过备注。 是小言。上一条她的信息还是元旦时客套的问候： “听说你开了间酒吧，过几天我来做做吧。你可不许拒绝我哦。” 还是和当年一样的俏皮语气。 第一次和小言独处是毕业后，在一间咖啡店。刚和男朋友分手的她哭哑了嗓子。 我用尽心思逗她笑，讲段子说笑话任她打闹出气。最后还掏空了钱包里仅有的几百块钱。 我从不心疼那几张红纸，虽然那是我少年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笔巨款。 而那个挖空心思劝慰的少年，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嗯，有时间你就过来吧。” 点击发送。关上屏幕。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像极了一条腆着脸傻笑的狗。 （六） 小言最终还是没有过来。 为此我还松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庆祝一番。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摆出一幅怎样的表情才算合适。 曾经她靠在我的肩上，告诉我：如果她三十岁还没有嫁出去，她会来找我，让我给她一个家。 而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我，没来由地害怕了起来。我希望见面时她还是一个人，却又担心再见面时她依旧是一个人。 比起这样，如今没有见面的结局也许更合适。 我抱着阿木，靠在角落的沙发上享受午后的阳光。 闭上眼睛睡一觉吧。 何必在乎那么多呢，明明已经很累了。 图片来源：Denis Buche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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