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郡①苏轼,予之同年②友也。自蜀以书至京师遗予,称蜀之士曰黎生、安生者。既而黎生携其文数十万言,安生携其文亦数千言,辱以顾予。读其文,诚闳壮隽伟,善反复驰骋,穷尽事理;而其材力之放纵,若不可极者也。二生固可谓魁奇特起之士,而苏君固可谓善知人者也。
点评:首段言及苏轼,是为引出黎、安二生来由及其文章、才力之佳。
顷之,黎生补江陵府司法参军③,将行,请予言以为赠。予曰:“予之知生,既得之于心矣,乃将以言相求于外邪?”黎生曰:“生与安生之学于斯文,里之人皆笑以为迂阔。今求子之言,盖将解惑于里人。”予闻之,自顾而笑。(直至此处,方才触及全文中心,可见曾巩敛气蓄势之功)
点评:前两段叙事,不露锋芒,但“藏而不露”,不是为了“藏”,而是为了更好的“露”。
夫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反问,加强肯定)知信乎古,而不知合乎世;知志乎道,而不知同乎俗(“寡与俗人合也,于公卿之门未尝有姓名,亦无达者之车回顾其疏贱。抱道而无所与论,心常愤愤悱悱,恨不得发也。”《上欧阳学士第一书》);此予所以困于今而不自知也。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今生之迂,特以文不近俗,迂之小者耳,患为笑于里之人;若予之迂大矣,使生持吾言而归,且重得罪,庸讵止于笑乎?(“小迂”比之“大迂”)
点评:提出忠告的方式有很多种,唯曾巩以己为靶,连连发矢:“夫世之迂阔,孰有甚于予乎?”本文文眼即为“迂阔”二字,曾巩对此直抒己见,一唱三叹、吞吐抑扬,又不咄咄逼人。不说黎、安二生“迂阔”,而说自己“迂阔”。明确指出自己的“迂阔”在于信古志道,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与之相比,二生的“文不近俗”实乃“小迂”。
然则若予之于生,将何言哉?谓予之迂为善,则其患若此;谓为不善,则有以合乎世,必违乎古,有以同乎俗,必离乎道矣。(抑扬往复)生其无急于解里人之惑,则于是焉,必能择而取之。(寄意言外)
点评:并未直言要求二生做出选择,但他的期望显而易见,那便是宁可为世人讥笑,也要信古志道,矢志不渝。
遂书以赠二生,并示苏君以为何如也。
点评:末段末句再次带出“苏君”,“以苏之不为俗人也”,有借苏轼强调己说之意。同时,既以苏轼起笔,结尾又借苏轼作结,照应前文,在章法上显得完整而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