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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原配夫人李秀文回忆家国往事(1)——嫁给李宗仁

 兰州家长 2023-03-18 发布于甘肃

农家女

我是广西省临桂县头村人,出生于一八九一年农历四月二十四日。我是母亲生下的第五个女孩儿,前面只有一个哥哥,姐妹中我排行第四,故人都叫我四妹。秀文这名字,是我结婚后丈夫给取的。

我家有水田二十多亩,在村中算是个殷实的半自耕农,不遇天灾人祸,勤耕苦种,是不愁衣食的。就是人丁单薄、三代单传,男劳力不足,在农忙时节,往往要请一两个男工来帮忙。我父亲从小害了个肚痛病,三天两头要寻医吃药,还总不见好。母亲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家支撑下来。因此,在母亲怀我的时候,父亲眼巴巴盼望生下来是个男孩,谁知道呱呱坠地的竟又是个女孩。在那重男轻女的时代,生男孩几多都不嫌,生女则多一个便埋怨开了。生男是添丁进宝,生女是人财两空。故我的出生,并没给家里带来半点喜气,反而是父母都愁容满面,唉声叹气,说是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多一个赔钱货。

我长大之后,母亲告诉我,说我是差点活不成了的。原来农村妇女,一怀孕便自提心吊胆,生怕生下来是女的。头一胎还可以,说是先开花后结果,第二胎再是个女的,那就不但公婆不高兴,丈夫也会嫌弃了。若一连几胎都是女,那么,这个女人就倒霉了,她在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坐月子本来应得吃好些,也吃不到了。因此,往往有些妇女在孩子一生下来,得先看看是男是女,若一连生的都是女,那就含着眼泪,在婴儿还没有开哭之前,亲手把婴儿闷死。对外说是生下来的是死婴。公婆、丈夫知道死的是个女婴,不但不计较,还暗自高兴,觉得少一个赔钱货是好事。我母亲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她不忍心下这个毒手,宁愿自己辛苦、受气。这样,我才得来到这世上。

我的童年,和哥哥姐姐们一样,是在泥土中滚大的。从小就要帮做农活和家务。父亲长年肚痛,一家重活,都落在母亲身上。我出世那年,大哥虽只十二三岁,已开始学着犁耙田了。大姐八岁,也帮得不少家务和农活。二姐七岁,每天要去讨猪菜。三姐五岁,也要在家照看我了。我长到五岁,就可以坐在灶门烧火、搬柴禾。家里人都夸我说:“四妹乖巧!”我从小生得比三个姐姐聪明伶俐,因此,父母比较疼我。

祸与福

就在我五岁的那年秋天,我害了一场大病,几天水米不沾,烧得口唇都焦了。父亲着急去请邻村( 头村 )一位专医小儿的医生来看病( 后来得知这医生就是我丈夫的先祖如玺公 )。医生说不要紧,吃两服药就会好的。谁知,我服了药,烧还一直不退,脸色蜡黄,双目紧闭,已不知开口哭喊,眼看已是没救了,父母只好把我抬到灰屋去搁着,等咽气后才掩埋。也是我命不该死,一日一夜,只是奄奄一息。

那时正值秋收农忙时节,父母不能守着我,和哥哥、大姐去忙着收割,二姐、三姐又都不敢去看守我,直到我母亲割禾回来,才眼泪汪汪地跑到灰屋去,以为我断气了,谁知我不但没有死,反而睁开眼睛,使劲地叫:“妈妈,我肚饿,我要吃饭!”把母亲吓得奔出灰屋叫喊。父亲赶忙来看,只见我已坐得起来,叫爸叫妈,直嚷肚饿。父母定了定神,这才又惊又喜,把我抱回房间,给我吃粥,我大口大口地吃。吃完粥,便要下地走动,这病好得也真奇怪。

后来我和丈夫说起此事,他说是他先祖妙手回春,因为他先祖是个颇有名气的专治小儿病的医生,远近乡村都知名的,曾经医好许多得病的小儿。我的病是药力生效才好转来的。但人人都说是我的命大。这次我在灰屋死里还生的事,在附近各村都传开了,人家传说纷纷,有的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的说神灵保佑,此命必定不凡。因此便都建议我父母要好生看待。父亲当时还半信半疑,恰巧那时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父亲就请来为我算命。这先生先问我父亲要了我的八字( 出生的年、月、日、时辰 ),对我瞧了好半天,看了立相,又看坐相,还要看行路相。

之后满面堆笑,向我父亲拱手道喜说:“恭喜恭喜,你这个女是个贵人,我走江湖多了,从没算过这样好的女命,你女儿他日富贵双全,福寿过人,不但夫荣妻贵,且是两家人的福星,真是贵不可言啊!”父亲本来就信命,此时经算命先生的一番好话,他更深信不疑我是个好命女了。从此,我便真的受到一家人的加倍爱护,村里人也都把我当为福星。

不久,福气真的降到我家来了。所谓福气,就是我母亲竟在四十多岁时又再怀孕,生下的竟是个男孩。老年得子,实为稀罕,大家都归功于我,说是我命好,招弟。有了弟,一家人更是喜气洋洋。同村中有新生孩子的,都来问我母亲讨些我用过的衣物,说是沾沾福,是个男孩的便可长命百岁,是个女孩的也就希望她招来弟弟。

既然我生来命好,一家人便都另眼看待,吃的、穿的都与三个姐姐不同,以后逐渐不让我去做农活,只叫我学做些针线和手面功夫。因此,我从九岁起就学得一手好女红。如绣花、做鞋面、纳鞋底、趟鞋等,都是附近出名的巧手。而我的三个姐姐,一直做家务,做农活直到出嫁。到了夫家,她们更加辛苦劳碌,终身不曾有几天好好过一过。三个姐姐的命运都是苦的苦,累的累。二姐三十不到便给不争气的丈夫气死了,所生一个女儿被丈夫卖给人家,一个男孩后来由我供读到大学毕业。尽管她们一世受苦,但谁都不曾怨过谁,只晓得怨命不好。

农村一般人家,日食三餐红薯芋头拌煮的饭便算不错了,只有逢年过节才得见见荤腥。平时因吃自种的瓜菜特别寒凉,需要多吃辣椒相抵。因此家家都有一个结实的辣椒钵。记得我家的辣椒钵,被我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角,一直还在用着,我做了国民党代总统夫人,回到家乡,这辣椒钵还在呢。

农村人生活清苦,男人们便利用晚上时间,去河里戽鱼虾,捉田鸡。捉到田鸡可以饱吃几餐,鱼和虾则拿来焙干备用,舍不得多吃。农忙时节,才加点菜,如炒黄豆,焖干鱼,也可以饮点酒。饮酒也只限于男人,女人是很少饮酒的。我家吃饭时常常是男女不同桌,因为男人吃的菜要比女人的菜好些,还要边饮酒,边抽烟。起初是农忙时节如此,后来家境渐渐宽裕,请有长年男工,干脆男女分桌吃饭。我出嫁之后,回家也不例外。

童年杂忆

童年的生活,虽是过得朴素,但我从不觉得苦。有些事是长大出嫁之后,离开了家乡,回来便再也看不着了。特别叫人留恋、怀念的,如过年时唱调子( 彩调 ),跳龙灯,男孩们烧炮仗,赛谁的炮放得响;女孩们个个扎起红头绳,比谁的头梳得光,谁的辫子长。更有趣的是男孩们放炮仗都喜欢往女孩头上扔,吓得女孩们双手捂紧耳朵飞跑。调子班一般是从圩镇上请来的,一唱便是三天( 初一、初二、初三 ),这三天真是农村最快活的日子,一年忙到尾,就凭这几天悠闲悠闲。年轻人是边看调子边吃炒黄豆、嚼甘蔗;男人们拿出自种的烟叶尽情地抽;女人们毕竟是舍不得白过一天半天的,她们则赶这时节做鞋面、纳鞋底。童年的生活,是最快乐而又无忧无虑的。等到长到十四五岁之后,慢慢地便心思多起来,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就一去不返了。

自议定亲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农村中女孩儿长到十六七岁,做父母的便得为女儿找婆家,到十八岁还找不到婆家,做母亲的便发愁了,怕的是嫁不出去,养老女丢人。故我的三个姐姐都在十六七岁,先后嫁了出去。

由于算命先生说我八字好,要等个有福的男人才能定亲,因此,我父母便都不忙给我提亲。眼看我已过了十八岁,来说媒的不少,因为上下几村人家都知道我是个八字好的福命,人长得端正、聪明,又有一副好手工。但那时代,人家再好,八字不合也不能对亲。就这样等到我十九岁时,我母亲心中暗暗着急。其时,隔邻村( 头村 )李家托媒来说亲,那男子的八字竟与我十分配合,不但大吉大利,而且是夫荣妻贵,相辅相成的一对好八字。只是我父母有点犹豫,说他家人多,上有公婆( 还有祖公婆 ),下有小姑三人;大伯、大姆,还有小叔子三人。去到这样的人家,一世都受累。一时委决不下。那时三个姐姐已出嫁,只有我在家做女,父母虽然疼爱我,兄长也和气,只是嫂嫂不贤慧。自从娶了嫂嫂,母亲便把家中事务交给哥嫂掌管,嫂嫂对我父母表面上还敬重,但对我姐妹则时有不恭。她心眼窄,嫌我姐妹众多,怕我母亲暗中拿东西给女儿,常常絮絮叨叨,指桑骂槐的。

见我长到十九岁尚未定下婆家,嫂嫂便讽刺说:“怕要养个老女了。”我本来就是个心性强硬的人,听了这些风言风语,怎么忍得?一气之下,自对我母亲说:“妈,就去这家了吧,我认命!再不等了。”就这样,婚事定了下来。后来村中人还多传为笑话,有说我自选婆家,脸皮厚;也有说这是姻缘所在,命中注定。更凑巧的是,来说亲的李家,祖父就是给我看过病的先生呢!难怪有人传说这是姻缘所在,注定我是他家的人了。原来这位先生——我未来的祖公公,他早就听说我那次大病不死的事了,人家传说我是命好,有神灵保佑,他可认为是他把我医好的,这门亲事,还是他在世时的遗愿,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婚事(1)

翌年,即1911年,两家便为我们操办婚事了。我的婚事,比三个姐姐隆重些,一则家中人口少了,这几年收成好,家道逐年宽裕;二则我的母亲最疼我。因此,我的嫁妆也自然要比三个姐姐丰厚。除了四季衣裳,家机织的布也有二十多匹。( 这些布匹直用到我做了“代总统”夫人回来,还有不少存在箱子里。其中,我还拿一些给婆婆为小姑们做衣服用。 )此外,房中用品,大至蚊帐被褥,小至茶杯茶壶,还有好笑的是草纸也不得缺少。鞋子更是显示新娘的手工摆设了,有给公婆的,有给丈夫的,自己的,还有给小叔小姑的,总共不下二十多双。这些都是平日做女时早有准备的,家家如此。我出嫁的时候,更丰盛些罢了。

当时农村风俗,闺女出嫁,是有许多有趣仪式,这也是相沿下来的旧习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贺娘”歌会,即在闺女出嫁前一天晚上,女家要为她举行一个歌会,农村习惯称之为“贺娘”歌会。

“贺娘”歌会可以说是农村妇女表示她们的聪明与口才的唯一机会了。她们长年累月劳动,一年难得几次吐吐自己心思的时候。只有这时,她们才能借贺闺女出嫁的机会,尽情喜乐一番。

“贺娘”歌会,其意思是娘家亲人们对出嫁女的祝贺,以唱歌的形式,祝贺闺女从此宜家宜室,夫唱妇随,百年偕老,多生贵子等等。最初是各女亲们唱的,而后则由闺女来唱。表示离开娘家,对父母及姐妹恋恋不舍,怕去到夫家做人媳妇为人难。在这样形式的歌会上,参加的女人们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口才,也可以尽情抒发自己的心事。

贺娘歌( 一 )

一岁在娘膝头抱,二岁在娘脚底爬,

三岁学行又学走,四岁烧火又烧茶,

五岁搂篮讨猪菜,六岁江头洗菜花,

七岁手拿纺纱袋,八岁装车纺细纱,

九岁上车学织布,十岁织绸又织麻,

十一织头紧又密,十二功夫人人夸,

十三脚底纳鞋线,十四脚上鞋绣花,

十五梳头像姑娘,十六媒人到我家,

十七我爹办彩礼,十八我娘买床牙,

十九我爹办齐全,二十姑娘嫁出家。

贺娘歌( 二 )

大兄买把青绸伞,二兄买双绣花鞋,

头上金簪三兄打,一身衣裳四兄装,

五兄买把照明镜,六兄买个真铜盆,

七兄买只七宝箱,八兄买只包银柜,

九兄上街买头马,十兄上街买马鞍,

样样买齐娘欢喜,吹吹打打送新娘。

在闺女出嫁的头天晚上,所有家中女亲都聚坐一起,“贺娘歌”就开始了。晴天一般在庭院中举行,雨天则在闺女母亲房中举行( 这时出嫁女不参加的 )。开始时先由一位命好的、平时又是歌手的女亲带头唱,歌调虽简单,但比一般高声喊唱的和谐动听,农村称之“昱子”,是吉利之歌的意思。歌的内容极为丰富,一般以赞颂父母养育之恩,兄弟姐妹关切之情为主,口才好的可以唱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唱出妇女的喜怒哀乐,唱出妇女做人的艰难,唱女儿在娘家有娘亲知暖知热,嫁到婆家,处处要小心做人,不得行差踏错。带头的一开了头,其他妇女们的思路便活跃起来,也就此唱彼和个不停。这时听唱的人,随着歌词,触动自己的心事,有的欢喜,有的叹息,有的怨恨,有的怒骂,还有偷偷弹泪的。这样,一直唱到深夜。做母亲的则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不时拭抹眼泪。

婚事(2)

“贺娘”歌会一开始便有人端出一盆炒得又香又脆的黄豆,给在座的人各分一杯,大家便边吃,边听,边唱,其气氛至为热烈、有趣,而又极其生动,也是村上女人们唯一的娱乐。所以,凡是村中有女出嫁,在亲的妇女们都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去寻闹热。

“贺娘”歌会的第二天,是闺女上花轿。那天还唱一次“别娘歌”。一般是在母亲房中,或大嫂房中。那时众女亲都簇拥着出嫁女,听她唱“别娘歌”。这时的歌,倒不如说是哭,是由出嫁女边哭边唱。唱的是闺女离别娘家的眷恋之情,歌词内容就看闺女的心思去联想了。大多唱父母养育之恩未报呀,同胞姐妹之情未酬呀,同伴友好之谊未了呀,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家呀,等等,若是平日在家常不如意、受气受骂的,也可以在这时连唱带骂,哪怕是叔婶、兄嫂。因此,若有后娘不好或嫂子不贤的,大都躲开,不敢来听。当然,也有一个人是必然要受骂的,那就是媒人,尽管嫁得好婆家,媒人也该骂,如果不骂,就是自己情愿早早离开娘家,远走高飞。那是会给人取笑的。

“别娘歌”既是闺女在娘家最后一天诉说衷情,她可趁此机会,把平时要说而不曾说,或者不敢说的边哭边诉说,可以毫不掩饰地唱个痛快,也有些闺女起初不敢直言其事的,怕日后大家见面不好过,开始唱时还是赞叹的多。后来越唱越动情,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其时,在旁听唱“别娘歌”的也联想到自己的身世、遭遇而能动感情,也随之而欢喜、怨恨或者怒骂。不过出嫁,这终究是人生喜事,人人都是兴致很高的。记得我出嫁唱“别娘歌”时,我坐在母亲床上,正满腹心事,生怕嫁过去男人不好,会像姐姐那样,受苦一辈子。那时两个好命的表嫂在为我梳头,母亲则是忙出忙入,找这样找那样,我忽然看到母亲老多了,背也有点驼了,她自己舍不得我出嫁,不时偷眼看我。

看见母亲这个模样,想到她劳碌一生,把我们拉扯长大,做女儿的都不曾孝顺过母亲几日,又要去做人家的人了,嫂嫂不贤,大哥懦弱,弟弟未长大成人,我不禁一阵心酸,便哭起来了,“别娘歌”也自滔滔不绝地边哭边唱,尽我所想的去唱,我嫂嫂不敢来听,她知我会骂到她的。可是我却不曾骂媒人,连我自己也没想起这个媒人有什么该骂的,大概是我自己对母亲说过,我情愿嫁到这人家去的吧。后来我真的算是“富贵双全”,那媒人还到过城里来找我,说她做了这个媒,也等于做了官一样光彩。那算命先生则不知落到何方去了,若是还在本地,想必也会来表表功的。这事原无关系,不过有时想起觉得好笑。

唱过“别娘歌”,我便被两个女人簇拥上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鞭炮齐鸣,直到婆家,就是例行的结婚仪式了。这些我觉得都平平常常,也没去记它。值得回忆起的只有一桩事,那就是洞房之夜新郎的举止言谈。

做女子的一经行过婚礼,进入洞房,她所想的事便不一样了。娘家的一切,已都不用再去想,心里惴惴不安的是不知丈夫的模样如何?人品怎样?是不是也像三个姐夫那样,吃醉了酒还动手打人?还有公婆以及家中小姑小叔又是怎样?真是满腹心事,红烛已烧去小半,只听得脚步声响,是新郎入洞房来了,两个送嫁的女人赶忙准备新郎新娘吃合卺酒,谁想到事情倒新鲜了,只见新郎大大方方地亲自把酒斟满递到我面前,说声:“吃酒,吃酒,吃我斟的,我俩一起吃!”不但那两个女人感到意外,我也惊讶得情不自禁地看了新郎一眼,谁知不看时我心事重重,一看之后,心中原来揣着的一块石头一下子便落了下来。男人是个英俊青年,他笑容满面,喜气洋洋地端着酒站在我的面前。他,就是我终身所托的丈夫李宗仁。

吃过合卺酒,丈夫便出到堂屋去应酬。直到红烛烧了大半,才又见他微有醉意,快步入房。等陪伴我的那两个女人出去之后,他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便递给我,说:“你也喝口茶嘛,今天实在太累了。”我只摇了摇头,但并不觉什么腼腆。我从小性格爽朗,不同一般女孩子,见人——特别是见到男人脸就红。洞房中与丈夫见面时,虽略有拘束,并不局促。又经听过他讲了两次话,觉得他不同农村中那些男子,他不像个庄稼汉,倒像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过后,才知道他果然不同于一般耕田人,不但知书明理,还是个在外面读书的洋学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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