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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誉东北的营口名医高愈明 伊广谦 高愈明，名学良，字骏轩，号愈明，以字行。辽宁省盖平县六区博洛铺尹家屯（今营口市大石桥市博洛铺镇尹家屯）人。生于清道光二十一年（1861年），卒于1938年。 高愈明从少年时即专心攻读《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神农本草经》等医学典籍。据《盖平县志》记载，高愈明“性敏慧，通艺术，不学而能，每制一物，往往出人意表。少年专攻医学，从《黄帝内经》、仲景《伤寒论》诸书悟入，终日不语言，至废寝忘食，人每目之为书愚。” 高愈明终于学医有成，医道大行于世，蜚声辽左，驰誉东北三省，虽远至京津亦有病家请诊。由于医术高明，他经常出入张作霖的“大帅府”，为张作霖及其家人诊病。当年“高先生”之名在辽东几乎有口皆碑，“每周往来城乡间问疾者，趾踵相接，活人无算”。可见其盛况。 在营口市，他长期坐诊于咸春堂药店。咸春堂是营口乃至辽宁和东北地区的一家历史悠久的中药店，以精选全国各地优质药材和炮制精良著称。相得益彰，高愈明也为咸春堂这家老牌药店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辛勤著述 阐释经典 高愈明是一位极为勤奋的医家，终生孜孜矻矻，沉浸医典，既忙于诊务，又勤于著述。郭蔼春先生主编的《中国分省医籍考》云：“东北的医家多在清代，没有更古的医家可稽；其医籍之富，也不能与内陆相比。”但高愈明在东北医家中，特立独出，著述凡20余种，为东北医家著述之冠。 据多次调查，了解到高愈明已印刷出版的著作有：《脉理溯源》《伤寒论溯源详解》《温疹溯源》《新著温病说略》《时灾预言》；《神农本草经大观详解》《神农本草经增注歌》《六淫溯源》《温病溯源》《温疹溯源答问》《温病革弊》《温病说略》《鼠疫答问》《秋疫答问》《灵兰真传》《咳症论》《头痛分类》《妇科维新》等十余部，未及刊行。合计高先生编撰医书20余种。依笔者统计，在建国前的东北医家中，高愈明先生是个人著作最多的一位。 在高愈明的这些著作中，有相当数量的著作是阐释中医经典之作。如为了方便后学者学习《伤寒论》，他撰写了《伤寒论溯源详解》。其书于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诸篇，每篇撰有小序，高屋建瓴，总括全篇。在正文里以夹注夹释方式，深入浅出地讲解《伤寒论》原文。每节原文之后，复加按语，总结归纳，使读者更上层楼。  高愈明先生著 《灵兰秘方》 为了帮助初学者理解古奥难懂的《神农本草经》，高愈明专门编写了《神农本草经增注歌》，采用四言韵文，讲解每味药物。如人参条：“人参味甘，体阴性阳。专主中气，转于四旁。蒸化水气，虚者必尝。合以阴柔，生津见长。参之燥热，补气相当。安魂定魄，惊悸最良。瘟疫者忌，入口必亡。滞气勿用，其理要详。少宜北人，多宜南方。”概括全面，读来琅琅上口，易学易记，又便理解。所以他的学生人人都能背诵，终生受益。 尤其令人敬佩的是，高愈明的著作大多是个人出资印刷。为了普及医学知识和防疫常识，他经常是不计得失，自费印刷，免费赠送给广大民众，不取分文。 令人非常遗憾的是，高愈明生活在一个动荡的时代，加之当政者不予重视，他的多数著作已经散佚了。30年来，虽经苦心搜求，亦是收获无多。目前在各家图书馆能够见到的，仅有《伤寒论溯源详解》《脉理溯源》《温疹溯源》《温疹溯源问答》《毒疫问答》《疫证集说》6种。 自出机杼 多有原创 据目前接触的资料来看，由于身处关外，远离当时中医文化中心和中医力量最活跃的京沪江浙地区，高愈明似乎缺乏与内陆医家交流和沟通的机会。“九一八”事变后，关内外交流阻隔，更无从了解关内中医界的学术动向。因此高愈明的撰述带有很强的“原创”和“自悟”性质。 他的相当一部分著作，就是对《内经》《神农本草经》和《伤寒论》的阐释和发挥。他的阐释和发挥，常常是无所傍依，没有陈陈相因的繁琐引证，而是按照传统方式，溯本求源，深入浅出地诠释经文。这些阐释和发挥，几乎都是出自个人长期潜心钻研的心得。这种别具一格独出心裁的著述，应当说是难得可贵的。 这种自出机杼的原创集中地体现在他对温病学的研究和治疗中。 精擅温病 首重温疹 在高愈明行医的数十年间，东北地区瘟疫流行，严重危害人民的身体健康。尤其是作为东北地区最早的开放口岸营口（根据《天津条约》，1861年营口成为东北地区第一个通商口岸城市），由于中外商务和人员交流的频繁，卫生管理的落后，几度出现传染病的流行。也正因为如此，在上世纪20年代，我国著名的防疫学家伍连德先生，即在营口西海关附近，建立了在当时中国设备比较先进的“海口检疫医院”，并在较长时期坐镇海口检疫医院。 从高愈明的治案和著作中可以看到，温病是其重要内容，瘟疹、时灾、秋疫、鼠疫均有论列。处理温病的高热、痉厥、昏迷三大症候，高愈明都有出色的治疗方法。他以敢用大剂石膏，逆流挽舟，抢救无数高热温病患者，而被医家和病家传颂。在富商云集的开放口岸，据说高愈明有时一次高疗效的诊治，得到的酬报竟有“上千块大洋之多”。 高愈明敏锐地注意到，在许多温病的发病过程中，常常同时伴发斑疹。由此他深入研究，撰写了《温疹溯源》一书。以形态言，他把疹分为疹、疿、斑、痧4种，并详述其形态特征，归结为“疹、疿、斑三者，乃诸病发于血分者，惟白痧出于气分，亦诸病之兼有者。”从治疗角度，他把疹疾分为自泄疹、惊疹、温疹、火疹、风疹、毒疹、郁疹、瘈疹8种，并不厌其详地一一列述每种温疹的病因、证候、治疗及宜忌等。 在《温疹溯源》中，高愈明除了论述斑疹的辨证和治疗外，还详尽地探讨了温疹的诸多注意事项，如“疹疾慎用下药”“疹疾慎用石膏”“疹疾忌食发物”，乃至“饮料最宜之品”“饮料最忌之品”等。 这些，当之无愧的成为高愈明对温病学的重大贡献。 不仅如此，高愈明先生在学术上旗帜鲜明地反对故步自封，敢于独辟蹊径，提出自己的见解。如对晚清以来风行一时的陈修园、唐容川诸家之说，他曾系统地提出驳诘，精研深讨，其中不乏真知灼见。 精准辨治 自创新方 高愈明在临证中，特别强调辨证准确，用药针对性强，反对滥用大方、套药、补药。他告诫学生们，力戒用药漫无边际，轻描淡写，不痛不痒。影响所及，他的学生用药也多是每方6至8味药，最多也不超过12味药。这种治疗思路，与“靶点”治疗颇为相似。如治疗“惊恐畏惧，彻夜不眠”，药用：远志三钱，龙齿二钱，枣仁三钱，茯神三钱，甘草二钱。不过区区五味药。再如治疗“肺痈初起，左乳上部呼吸作痛，发热”，药用：生牛力子叶（用东西两大叶），金银花二两，连翘三钱，桔梗五钱，甘草二钱。肺痈本属重症，而高先生用药也不过是5味，但量大力专，金银花用到二两，不枝不蔓，求其直捣巢穴。 高先生极富创新意识，如经过长期实践，创制了数百首新方。但在温病治疗中，由于病情瞬息万变，他更喜欢根据病情的变化，灵活组方。  高先生的亲笔处方 附其孙女高士华的证明意见 不囿成见 吸收西说 高愈明不囿成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中西藩篱，注意吸收一些西医知识。比如他极为重视温病的辨治，将温病分为郁温、厥温、正温、风温、淫温、炭温和秽温7种，其中炭温和秽温两种就是他吸收西医知识而创立的。 所谓“炭温”，是指“冬日关门闭户，房屋矮小者，吸尽屋中养气（氧气），多有炭气（二氧化碳，甚或一氧化碳）。一家人呼吸是气，年岁大者，体质老成，血中炭酸虽多，可以抵抗；惟小儿体质娇嫩，气象清新，稍有炭酸，即为毒邪，至来春发病，名曰炭温。”至于“秽温”，则是“淫屋中不洁，其气臭秽，一家人呼吸，久之化成秽毒。至来春，一人发病，勾引一家老幼同病，名之秽温。俗名窝子病是也。”按窝子病，即斑疹伤寒。这些，显然是接受了西方医学的影响。高愈明所以能够部分地接受西方医学，这大约和他的从医环境有关。在营口这个不算大的城市，当时就有大小几十家西医医院，潜移默化，对于一位愿意接受新知的医家来说，这并不奇怪。当然，他坚守的仍然是他终生挚爱的中医药。 筹资办学 作育人才 高愈明更重视的，是培养中医后继人才。他认为，“医病只医个人，不如医医，其功倍之。”为此他不惜重资，甚至变卖祖业60余亩土地，筹资办学。1916年8月，呈请当时政府批准，在其家乡博洛铺新建校舍，创办“高氏医学讲习所”，招收生徒。这是我国东北地区最早兴办的中医学校，它比上海丁甘仁、谢利恒先生创办的上海中医专门学校还要早出一年。 他亲自编写教材，亲自授课。办学初期曾聘请刘海仙先生为助教。此后，据他的学生聂秉涛（伯策）的毕业证书记载，还有教员孙与疏。由于资料的缺乏，其他教学人员，如今已无从知晓了。 在资金筹划艰难的境况中，高先生坚韧不拔，历尽艰辛，前后断续维持了20年。在这20年间，他苦心支撑，前后共培养出百余名学生。 其时在辽东地区，都是采用师带徒的方式培养中医后继人才，教材亦是沿用《药性赋》《汤头歌诀》《医学三字经》《濒湖脉学》及《医宗金鉴》等。而高先生以办学校、聘教员的方式，重视和强调学习经典著作，课程包括《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神农本草经》等，“皆详为注释，抉择不遗余蕴，以开后学之法门。”从中可以看出他对传统的坚守，办学的起点很高。 高愈明力主学生下苦功背诵经典。他的学生魏沚洲先生，直到晚年，犹能将《伤寒论》背诵如流。 高愈明殚精竭虑，自编教材20余种。如学习本草，他主张以《神农本草经》为根本，编写了《神农本草经增注歌》，化艰深古朴的原文为通俗易懂琅琅上口的歌诀，易学易记，学生们反映终生受益。所以，高门弟子普遍非常熟悉《本经》，在临床时常能根据辨证灵活遣药处方。 这些学生后来成为辽宁地区的医疗骨干，著名者如前辽宁中医学院妇科教授徐向春，营口市名医魏沚洲、聂伯策、尹继莘、江振铮、高万宾、张树博等，大石桥市的李秉元，盖州市的王焕章、孟繁恒等，皆能承其学而传其道。  1962年8月4日，由高愈明先生弟子组成的营口市整理高愈明先生著作小组成立。 要之，高愈明经历了晚清、民国东北军阀和日伪几个时期，这是中国历史最黑暗的时期。他从事中医医疗、著述和教学，又正值中医处于被排斥、被压制的境地。在风雨如晦的岁月，他慨然以继承发扬祖国医学为己任，是难能可贵的。他的一生，精究医术，卓荦不群；筹资兴学，奖掖后学；埋头著述，多有创见，可谓成绩斐然。高愈明置身于他同时代的名医之林，是毫无愧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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