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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公案”:杜甫为什么没写咏海棠诗

 品茗客人 2023-03-19 发布于江苏
  

  关于海棠花的公案有好几个。影响最大的要数“杜甫为什么没写过咏海棠花的诗”,或者说是“杜甫不赋海棠”案了。这则公案也是杜甫诗歌研究史上的悬案。“杜甫不赋海棠”这个话题在宋代的讨论相当激烈,后世也有不少人参与到这个公案的研讨之中。

  最早发现了“杜甫不赋海棠”的晚唐的大臣、诗人薛能。清人彭定求编的《全唐诗》中选录了他四首咏海棠的诗。薛能在《海棠》诗的序中说:“蜀海棠有闻。而诗无闻。杜子美于斯。兴象靡出。没而有怀。天之厚余。谨不敢让。风雅尽在蜀矣。吾其庶几。”薛能注意到了,在他生活的时候,蜀地的海棠花已经出名了。杜甫又在成都生活了许多年,竟然没写过一首咏海棠的诗。

  后来,有“郑鹧鸪”之誉的唐朝末期诗人郑谷又一次提出了“杜甫不赋海棠”的问题。《全唐诗》收录了郑谷七首咏及海棠的诗歌。

蜀中赏海棠

郑谷

浓淡芳春满蜀乡。半随风雨断莺一作人肠。

浣花溪上堪惆怅。子美无心一作情为发扬。

  郑谷在这首诗的后面有则自注是这样说的:“杜工部居西蜀,诗集中无海棠之题。”

  到了宋代,王禹偁、郭稹、王安石、苏轼、范成大等人,都曾指出杜甫无海棠诗。

送冯学士入蜀

宋·王禹偁

锦川宜共少年期,四十风情去未迟。

蚕市夜歌欹枕处,峨嵋春雪倚楼时。

休夸上直吟红药,多羡乘轺听子规。

莫学当初杜工部,因循不赋海棠诗。

  欹枕、倚楼、红(芍)药、子规,都是杜诗中歌咏过的。因而,王禹偁在诗的尾联提醒这位冯学士,不要像当年的杜甫那样,“因循不赋海棠诗”。

  大家觉得像杜甫这样的诗圣,在有着许多海棠花的成都,在浣花溪畔住了好几个年头,写诗数百首,却并无一言半辞咏及海棠,自然有许多的原因。

  有人认为杜甫没见到过海棠而未写海棠,这个观点的代表人物是杨万里。他的《海棠四首》有这样的:“岂是少陵无句子,少陵未见欲如何。”

  也有人认为,杜甫的母亲名字就叫“海棠”,为了避母讳诗圣没写海棠诗。宋代诗评汇编《古今诗话》于“海棠诗”条:“杜子美母名海棠,子美讳之,故杜集中绝无海棠诗。”

  还有人认为杜甫是写过海棠诗的,但那些诗作后来遗失了。遗失的原因很好笑的,说是被六丁神偷走了,所以后人看不到了。这个观点很快就被陆游否定了。这有他的《剑南诗稿》卷三的诗为证:

海棠

宋·陆游

谁道名花独故宫,东城盛丽足争雄。

横陈锦障阑干外,尽吸红云酒盏中。

贪看不辞持夜烛,倚狂直欲擅春风。

拾遗旧咏悲零落,瘦损腰围拟未工。

陆游自注云:“老杜不应无海棠诗,意其失传尔。”然而,失传只是陆游的猜测,他没能拿出依据来。

  更有人认为,杜甫是无心去赋海棠而没有咏海棠诗流传于世。

  古人的讨论真的是好热烈,这个问题的讨论一直持续至今,并且吸引了海外的学者参与到讨论中来。日本学者岩城秀夫从古人审美观念的演变入手,认为杜甫之时尚未形成观赏海棠的审美追求。

  作为一名退休了的中学语文老师,我不想加入到这个公案的讨论之中,无力去做考证。我觉应该从古代诗人咏海棠花的诗作来探讨海棠花进入中国的时间,并由此来考察一番“杜甫不赋海棠”的原因。

  有人说,中国培育海棠的历史已经有两三千年了。位于江苏盐城的“中华海棠园”的“海棠荟萃”入口处,一块大石用中文、外文介绍海棠时也说:“在我国已有2000余年的栽培历史,自古享有'国艳’、'花贵妃’、'花中神仙’的美誉。”其实,这是混淆了木瓜海棠与海棠花的区别。这个问题,将另文谈及。

  棠,在《诗经》里就有诗篇歌咏,《诗经·召南·甘棠》,另有“杕杜”、“有杕之杜”、“常棣”、“采薇”等多篇,这些,都是另一种植物“杜梨”;还有《诗经·唐风·木瓜》:“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这倒是与今天的观赏花卉海棠花是近亲。作为蔷薇科苹果属的海棠花(注意:《中国植物志》是将如今作为观赏花卉的海棠定名为“海棠花”的。)是外来的。唐代的李德裕(787年-850年1月)就提出了一个观点:“花木以海为名悉从海上来”。南宋末年陈景泊编辑、印行的植物(“花果卉森”)专题大型类书《全芳备祖》也采用了这个说法。

  查《全唐诗》,至少在中唐的时候还没有人在诗歌中歌咏过海棠。王维、李白、杜甫、白居易都不曾歌咏过海棠。那么,说杜甫没见到过海棠花,倒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全唐诗》中最早咏海棠的诗人出现在晚唐,距离杜甫生活在成熟的时代相去百余年了。薛能、郑谷们在写海棠诗时,唐王朝已经快要灭亡了。

  到了宋代,海棠花很快得到了普及,欣赏到海棠的人多了,歌咏海棠的人也多了起来。人们知道,蜀地,成都的海棠花开得好看。这就难怪人们会产生疑问:为什么杜甫没写过咏海棠的诗啊?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问题的问题。研究诗史、研究杜甫的人忽略了海棠花进入中国的时间,光是就诗歌讨论“杜甫不赋海棠”这个公案,自然会有多种结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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