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味语文丨对出陈寅恪先生的这个上联，能进清华？

原创 谭汝为 语言文字报 2020-07-17 16:00 发表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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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北大是很多学子追求的理想学府。80多年前，清华大学新生入学考试中的一道人名联题目，让近一半考生交了白卷——上联为“孙行者”，考生须对出下联。

与其他对联相比，人名联有什么特殊之处？它难在哪儿？“孙行者”的下联是什么？一起来了解古今的经典人名对联和名联故事，感受巧联妙对中的敏捷才思吧！

传统对仗分类中有“人名对”，就是在一联诗句中，前后两个人名相对，例如

1. 草生元亮径；花暗子云居。

2. 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

3. 屏上楼台陈后主；镜中金翠李夫人。

4. 只有安仁能作诔；何曾宋玉解招魂。

一般只要两个人名字数相等，平仄相调即可，并无其他限制。也有要求更为苛刻的人名对，即两个姓名在字义上要一一成对，例如

1. 韩擒虎—李攀龙

2. 公孙丑—母弟辰

3. 胡三省—张九思

4. 陆万友—王十朋

5. 刘黑闼—寇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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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思精巧的人名对联

一般的人物对联常咏事抒怀以寄兴托志，重在抒发内心情感。人名对联的构思则与之不同，常借助对联的形式表现灵巧和聪慧，因而它追求词义的巧合和句式的奇特，令人耳目一新。例如：

两船并行，橹速不及帆快；

八音齐奏，笛清难比箫和。

据说，此联是一名文官和一名武将各自引用历史人物为佐证而作，相互夸耀自身的功劳和重要性。“橹速不及帆快”字面意为划船用橹不如用帆来得快，其真意为三国文臣鲁肃（橹速）比不上汉朝武将樊哙（帆快）。“笛清难比箫和”字面意为笛子的声音不如箫的声音好听，借用语音双关，表达真意：北宋大将狄青（笛清）比不上汉代谋臣萧何（箫和）。

再如：

太白贪杯李悦酒；本初讨逆袁扩城。

李太白，即唐代诗人李白，袁本初即东汉末年军阀袁绍。上下两联各将两个姓名拆分嵌入。李白“悦酒”，自不待言；袁绍曾率兵讨伐篡夺汉室政权的逆贼董卓，借机扩充地盘，占据了冀、青、幽、并四州，这就是“扩城”（扩充城池）。这副对联还以谐音暗含了籍贯辽宁营口的两位现代名人：体操名将李月久和评书演员袁阔成，构思奇巧，令人赞叹！

又如：

赵子龙一身是胆；左丘明两眼无珠。

子龙，即三国时期蜀国大将赵云，曾被人誉为“一身是胆”。左丘明，春秋时鲁国人，史学家，《左传》作者，有一种说法称其为盲人。该副对联用两个人名和两个成语组成，对仗还算工稳，但意义不够高深，不过是文字游戏罢了。

著名的人名趣联，还有：

1. 伟哉黄河浪；浩然戈壁舟。

2. 碧野田间牛得草；金山林里马识途。

3. 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魏无忌，长孙无忌，尔无忌，吾亦无忌。

4. 阎锡山，过无锡，登锡山，锡山无锡；范长江，到天长，望长江，长江天长。

5. 沙千里，杨万里，戈壁舟行黄沙绿浪；海刚峰，陈莲峰，关山月伴碧海丹心。

6. 齐白石，傅抱石，老石少石，两石画坛同突兀；许地山，欧阳山，前山后山，双山文苑互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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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老友成佳联

1912年冬天，梁启超在北京拜访老友夏曾佑，看到书案上堆积着木版线装的《春秋左氏传》，触景生情，吟成上联：

冬蛰庵中，夏穗卿研究春秋传。

可惜梁、夏二公当时都未能想出与之相匹配的下联。后来，夏曾佑向好友黄炎培等人广征下联，结果无人能够应对。1952年的一天下午，郭沫若邀请好友在寓所相聚，周扬、夏衍、黄炎培、沈钧儒、楚图南等陆续按时赴约。快到五点了，又有几位朋友推门而入，原来是田汉、南汉宸、白杨、张瑞芳四人。南汉宸解释说：“田老大拉我们到东华门外去看梅兰芳彩排《红娘》，因精彩绝伦，所以迟到了。”忽然，坐在一旁的黄炎培一跃而起，高声说：“我得之矣，我得之矣！”随即吟道：

东华门外，南汉宸欣赏北西厢。

经过四十年，终于对出了下联。郭沫若笑着说：“此联如此浑成，真是天造地设，无意中得以巧合啊！”

“冬蛰庵中，夏穗卿研究春秋传；东华门外，南汉宸欣赏北西厢。”这副联语成为传诵一时的文坛佳话。可见中国历代文人对于对偶修辞效果的追求，已达到了苦心孤诣的程度。

3

清华入学考试之对

1932年，清华大学举行新生入学考试，国文考试由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著名史学家陈寅恪出题。其中一题为“对对子”，出上联：“孙行者”，结果一半以上考生交白卷。

上联：孙行者

当时正是白话文运动蓬勃发展之时，因此有人在报上批评清华大学食古不化，不应考学生“对对子”。针对报上批评，陈寅恪撰文回应：

“对对子”最易测验学生对中文的理解程度，因为寥寥数字已包含对词性的了解，以及平仄虚实的运用。“对对子”也可测验学生读书之多少及语藏之贫富，还可测验其思想条理。对联在各种文学形式之中字数最少，但最富于中国文学的特色。上联“孙行者”，下联标准答案为“胡适之”。此联乃化用苏轼《赠虔州术士谢君》诗句：“前生恐是卢行者，后学过呼韩退之。”“韩卢”为犬名，“行”与“退”皆步履进退之动词，“者”与“之”俱为虚字，东坡此联可称极中国对仗文学之能事。另外，盖胡（猢）孙（狲）乃猿猴，而“行者”与“适之”意义音韵皆可相对。

陈寅恪的解释文章一经发表，这场“风波”即告平息。可见陈公名望颇能服众。

下联：胡适之/祖冲之/王引之

这次考试，对出“胡适之”而获满分的考生，仅周祖谟（后为著名语言学家、北京大学教授）一人而已。答“祖冲之”者，也视为符合要求，因“祖”“孙”尚可成对。祖冲之是南北朝时数学家，是全世界第一个把圆周率的准确数值算到小数点后七位数字的人。还有一考生对以“王引之”，对得也不错。王引之是清代嘉庆年间著名学者，江苏高邮人，继承其父王念孙的音韵训诂之学，世称高邮王氏父子，学术贡献很大。考卷中凡答“唐三藏”“猪八戒”“沙和尚”等的，都不及格。

（改编自2020年6月17日《语言文字报》文章《巧嵌人名成妙对》；作者：天津师范大学教授/谭汝为；图片来自网络）

（文字编辑、校对：王晶；微信编辑、头图制作：郭雯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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