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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惜华碧蕖馆:专收戏曲,以藏养学(上)韦力撰

 新用户8926AVU2 2023-03-22 发布于北京

关于傅惜华碧蕖馆的位置,他的族弟傅耕野在《傅惜华与碧蕖馆藏书》一文中写道:“惜华青少年住家在北京朝阳门内北小街豆芽菜胡同。中年后,惜华兄弟略有积蓄,移居东四牌楼北汪家胡同(今东四牌楼北十三条)。这两个地方都离隆福寺街不远,因此惜华兄弟经常出入隆福寺街各书肆,寻访戏曲,传奇小说等俗文学书籍。”以此话来说,傅惜华在中年之后住到了汪家胡同。雷梦水在《忆傅惜华先生》一文中也称:“生于1906年,寓京东四北大街汪家胡同。”

而傅耕野又用括弧注明,汪家胡同乃是今天的东四十三条。但东四十三条这条胡同是否全部都是当年的汪家胡同呢?我在网上搜得一篇名为《老阿带您胡同游之十四》的文章,该文讲到了本条胡同的历史沿革:

东四十三条,呈东西走向,东起东直门南小街,西止东四北大街,北有支巷通东四十四条,中与横街相通,全长724米。东四十三条,明朝属南居贤坊,东段称慧照寺胡同,因此地有慧照寺而得名,西段称汪家胡同。清朝属正白旗,乾隆时沿称。宣统时东段称慧照寺,西段称汪家胡同,民国后沿称。1949年后东段称慧照寺胡同,西段称汪家胡同。1965年整顿地名时将慧照寺胡同并入,改称东四十三条。'文化大革命'中一度改称红日路十三条,后恢复原名。

由此说来,当年的汪家胡同就是今日东四十三条的西段。然而,傅惜华当年住在汪家胡同的哪个院落,傅耕野未曾提及。而雷梦水也没有说到傅家在汪家胡同的具体门牌号,按理说雷梦水一定知道傅宅的具体位置,因为他卖给傅惜华不少的书,而那个时代书商都会将一些好版本之书送到需要的买家手中。雷梦水曾卖给傅惜华很多珍秘之本,雷在文中写道:“吾曾代觅得乾隆间礼亲王永恩家刻本《漪园四种》,传本亦甚稀见。明万历间金陵大业堂刻本《唐书志传通俗演义题评》,三台馆刻本《皇明诸司公案传》,钱塘王慎修精刻本《三遂平妖传》,金陵万卷楼刊本《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明天启刻本《一札三奇》,明崇祯刻本《西湖二集》,人瑞堂刊本《隋炀帝艳史》等,亦传世极稀。”

既然卖给傅惜华这么多好书,显然他很清楚当年傅宅的门牌号,那为什么不将这一点点明呢?而我所查其他资料中也未曾记载,故对于碧蕖馆的寻访,只能到东四十三条内仔细走上一圈碰碰运气了。真希望傅惜华的故居也纳入了今人的视野,有关部门给其门口挂上一个文保牌,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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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街与东四十三条交口处

驱车前往该地,导航直接把我带到了东四北大街,其实我的车已经驶在东直门南小街,为什么还要兜一个大大的U字形呢?我不知道机器人是否讲道理,但导航肯定不讲。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听从它的指挥。开到东四十三条路口时,方明白导航的指挥有道理:东四十三条乃是一条单行道,只能东进西出。可是在交口的这一带完全找不到停车处,故只好把车开入胡同内。就宽度来说,当年的汪家胡同在北京各条胡同中算较为宽广者。可惜,路边停满了车,我也只能小心地避让着行人,穿行在这条胡同之内,边走边寻找可停车之处。一直穿行到了南小街,也未能把我的车安顿下来。无奈只好穿过南小街,将车停到了一处医院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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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牌

把车安顿好后,徒步返回东四十三条。这条胡同仍然有着老北京的味道,路的两侧有不少都是老建筑。虽然窗户和外墙做了新的粉刷,但老房顶上的茅草,依然顽强地粉饰着不算湛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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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味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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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街中

今日为2017年10月5日,这是北京最好的季节。开车前往此处时,路面上的车辆也同时少了很多。然而旅游点门前的游客却能堵半条路,好在这当年的汪家胡同没有归在“胡同游”的范围之内。虽然街边停放的汽车使得胡同变得更窄,但阳光之下在胡同内慢慢行走,那种懒洋洋的颓废,会把自己的思绪不由自主地拉回到那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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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静的小巷

正如傅耕野所言,傅惜华的父亲和哥哥都有藏书之好,而他们共同的专题都是偏爱于戏曲、传奇小说等俗文学类的书籍。为什么傅家父子三人都藏这一类的书呢?以我的理解,其主要原因还是跟其家境有关,傅耕野在文中写道:“惜华是我的族兄,在我的同族中,惜华兄弟幼时家境最为贫困。其父存祥,在清末是'领催’(地方小吏);民国后,在内务部当一名小职员。一生勤谨,课子甚严。芸子、惜华二人,兄友弟恭,最为和睦。因家贫,惜华幼时未能上学,他的学识全靠勤奋自学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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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态

傅惜华的父亲傅存祥乃是一位小吏,看来这个职位收入很低,故其家乃是傅氏家族中最贫困的一户。因为这样的贫困,使得傅惜华在幼年之时没钱上学。可是从其他记载来看,傅惜华倒是上过学,比如王文章所著《戏曲艺术评论集》中有一篇名为《傅惜华:筚路蓝缕 以启山林》的文章,该文中讲到傅惜华的出身时称:“1924年,他从北京蒙藏专门学校毕业之后,因家庭生活困难,没有能够继续升学深造。后在兄长傅芸子的影响和帮助下,通过刻苦自学,走上了学术研究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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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满了汽车

由此可知,傅惜华毕业于蒙藏专门学校。而谢雍君所著《傅惜华古典戏曲提要笺证》一书的前言中也称:“北京大兴人。满族。1924年毕业于北京蒙藏专门学校。1926年,在北京《益世报》发表《戏曲汇考》一文,此后,在北京、天津、上海等地的报刊杂志,陆续发表戏曲研究文章。1929年,组织了昆曲研究会。1931年任北平国剧学会编纂部主任,主编《国剧画报》《戏剧丛刊》等刊物。1933年发起组织了昆弋学会,后又组织了昆曲研究会,并任会长。1938年,受聘为《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戏曲类’撰写提要。”

看来傅惜华在少年之时的确上过学,既然如此,作为亲戚的傅耕野,为什么会说族兄因家贫而未能上学呢?这其中的缘由我却未能探出个究竟。但不管怎么样,傅惜华偏爱戏曲类古籍,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而他能买到那么多的善本,也正如傅耕野所云:因其所住汪家胡同离隆福寺街很近,而那条街乃是京城有名的古书集散地。隆福寺旧书店的书商也跟傅惜华有关密切的来往,傅耕野在文中写道:

隆福寺街有旧书肆20处左右,内中修绠堂孙寿芝、孙诚俭父子,修文堂的孙诚温(与诚俭是兄弟,均是孙寿芝之子)。文奎堂的王金昌均善经营,并手眼通天,善能搜集善本、冷书。他们与惜华兄弟均甚熟悉,经常出入汪家胡同傅宅,一方面为惜华兄弟搜集书籍,另一方面因为惜华兄弟长于书籍版本知识,这几家书肆老板得到善本好书,要请惜华兄弟'长眼’。所谓'长眼’,就是鉴定版本。惜华珍藏不少善本的戏曲、传奇小说等俗文学书籍,其中许多得之于隆福寺街书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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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做过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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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意院门口没有介绍牌

由这段记载可知,隆福寺的书商经常来到汪家胡同傅惜华家,这些人不仅是向傅推销书籍,同时他们也有着版本方面的探讨。从而也印证了当时的书商都知道,傅惜华住在汪家胡同哪个院落内,可是他们偏偏不肯点明细节。也许是因为傅惜华当年是位大买主,他们不点出具体的门牌号,是想避免同业竞争吧。即使如此,那傅耕野不是从事旧书流通行业,他为什么也不说呢?真是怪哉!既然没人说,那我就在这条胡同上一家一家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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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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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院中

沿着胡同慢慢向前走,每到一个院落,都向内探视一番。所看过的十几个院落,其每个院落的门口都未看到相应的文保牌。我猜测会不会在院落之中的某间房门会有文保牌,于是小心进院,而这里每个院中之房依然保留着原有古建。在市中心的位置,能有这样完好的保留,真是一种幸运。有些老房对于裸露在外面的木结构,做了保护性地粉刷。站在窗外能够清晰地听到房内人的说话之声,由此而让我觉得这些活的建筑,更让人能够感到日下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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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搭乱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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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外听悄悄话

但我不敢一直站在窗下偷听,其实我并不想完整地听到对方的谈话,更多者是想陶醉于这样的氛围。但我还是匆匆拍照后,回到了汪家胡同上。沿着街边走边拍照,继续着我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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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院落不小

在胡同中段的位置,有个院落的墙上有一组玉兰花盛开的浮雕。老北京胡同的主色调是灰墙灰瓦,虽然有着红柱的点缀,但依然盖不过灰蒙蒙一片的沉闷感。而今这灰墙之上盛开的朵朵玉兰花,顿时间将沉闷赶走。我一时间想起了王阳明与他人在山中观花时的那段著名问答。王阳明某天与人在深山内看到了一处花开得很灿烂,此人一时想起了王阳明的著名观点,显然他不同意王阳明的这个观点,于是揶揄道:“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关?”王阳明果真是大儒,他不紧不慢地回答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王文成公全书》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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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型的玉兰花

站在这玉兰花前,脑补着当年王阳明回答别人时是怎样的神态,他的坚定自信最令我钦佩。也许是这个原因,使我觉得眼前的这束不曾有香味的死花,也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我真希望,这里就是傅惜华故居所在。然而转念想到傅耕野的所云:傅惜华家境贫寒。他不太可能有这样一处亮丽的院落。既然如此,那傅惜华哪里来那么多的钱买到那样多的好书呢?因为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戏曲小说类的书价格最昂,他哪里来那么多的钱来买书?傅惜华在《拟<续修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词曲类南北曲提要体例书》一文中说道:“近年来戏曲之学大为昌明,公私藏家竞嗜搜罗,且旧京梨园世家收藏最富之金匮陈氏、怀宁曹氏,两家藏书出现,因而未见著录之孤本珍本戏曲,重见于世者颇多,今并择要采入。”

在这里傅惜华也说,戏曲类的古书成为了市场上的大热门。一般说水涨船高,这类书价格自然不会便宜。而傅惜华是如何筹集资金来买这些热门的善本呢?我从后人的叙述中找到了一些线索。

《戏曲研究》第七十五辑上载有王学锋所辑《纪念傅惜华百年诞辰座谈研讨会述略》一文,该文中收录了几十位参加研讨会专家的所言。其中傅惜华之女傅玲谈及:“我们全家都能理解和支持父亲藏书的特殊爱好,节俭成为全家人的良好习惯。父亲去世后,我们遵照他'藏书全部捐献给国家’的遗愿,把他心爱的藏书全部捐献给中国艺术研究院图书馆,以更好地服务于社会。今天在这里总结碧蕖馆藏书的价值,是父亲莫大的荣誉,父亲在天之灵有知,定会欣慰不已。”

看来,傅惜华买书是靠全家的节衣缩食。而王文章也在《傅惜华:筚路蓝缕 以启山林》中谈及了这一点:“傅惜华先生的学术成果有目共睹,他的碧蕖馆藏书更是蜚声中外。作为一位藏书大家,他将毕生的精力和财力均倾注在了对中国古籍善本的收藏上。他数十年如一日,节衣缩食,积少成多,集腋成裘,经过几十年的努力,终于使碧蕖馆藏书名扬四海。”

但我觉得节约固然是好办法,但如果没有收入恐怕再节约也省不出买书钱来,更何况他当年偏爱之书乃是那个时期的热点。比如许姬传在《七十年见闻录》中说道:“傅君搜罗的传奇小说非常丰富,单讲《西厢记》就有两三种罕见的孤本,文化戏剧圈的人士像阿英、欧阳予倩等,都常到他那里欣赏他的藏品,发掘编剧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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