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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老照片虽小,但背后却珍藏着我对她一生的牵挂

 新用户339933 2023-03-27 发布于山东

烟台晚报烟台街,一条有故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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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人生第一张照片,拍摄于1956年仲夏,那年我4岁。照片右边是我的邻居王淑香阿姨,那年她二十多岁。由于年代久远,这张一寸的黑白照片已泛黄,掉边缺角,有好多折皱。照片虽小,但背后却牵着我与她,珍藏着我心中的王淑香阿姨一生的芳华。

我出生地位于现毓璜顶北路东侧,烟台中心大酒店(原来的劳动大厦)附近。当时好像还没有毓璜顶北路,西边不远是烟台市消防队的营房,大名鼎鼎的南大街与海港路,呈丁字形横亘在胡同北面。

我家住的胡同呈南北走向,是条半截子胡同,从北头进去,曲里拐弯走二三百米的样子,便是小蓬莱山体。为防止山体滑坡和碎石滚落,人们沿山根修了一道石头矮墙。

胡同很窄,泥道,下雨天道路泥泞。胡同的名字我记不得了,但记得大人们通常管这儿叫马连(家)茔。从胡同南头的矮墙往小蓬莱上望,山半腰处,隐约可见一些坟茔散落于树草中间。

胡同两边是一个个院落,一个院子通常住二到四家。我们院子住二家。我家住的北屋,而南屋则是王淑香阿姨一家。

我是家中第一个孩子,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姥姥就是给我漱洗,梳小辫子,扎上红头绳或蝴蝶结。院子靠近胡同口,干完家务活,天好时姥姥会抱着我坐在胡同口。前边是南大街,姥姥一边憩息,一边看街上的光景。

邻居们看到我俩,总要和姥姥说一会儿话,无非是夸她的外孙女长得如何精神,眉眼如何好看,进而夸姥姥会伺理打扮孩子。一些不认识的路人,见了我也会停下脚步,啧啧称赞我几句。姥姥会用“是吗”“漂亮什么”之类的话来客气一下,但满是皱纹的脸早已乐成了一朵朵菊花瓣儿。

那时王淑香阿姨刚参加工作。下班后,看见姥姥和我,她会弯下腰,一边拍拍衣兜,一边对我说:“叫姨!”我知道那是糖,马上乖乖地叫:“姨!”有个电影演员叫上官云珠,王淑香阿姨说我长得像她,还说我长大了能演电影,笃定能成为女明星。

她这一预言,只说对了那么一丢丢。1966年,八一电影厂的确到烟台二中挑选过演员,我是学校唯一有幸被他们挑选的女孩,但他们撂下一句让我“等消息”的话便走了,此后便没有了下文。

说实话,人们对孩子的夸奖,主要还是冲着大人去的。王淑香阿姨和我母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程度堪比现在的闺蜜。

当时我母亲还不到30岁,王淑香阿姨比我母亲小几岁,我母亲身高1.72米,是那一带有名的大美女,有“胡同西施”的美誉。而王淑香阿姨虽看起来稍逊色于母亲,但她也是大高个,皮肤亦白,俗话说“一白遮百丑”。

那时候的女孩,即便长得再靓,身上很少有娇气,母亲和王淑香阿姨泥水也能下,都是单位的先进工作者。那时王淑香阿姨还没有结婚,常常看见她和母亲在一起窃窃私语,两个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说到兴奋时,还会情不自禁地吃吃笑起来。

王淑香阿姨叫我姥姥大娘,她很愿听姥姥讲故事,姥姥会说话,一样的话从姥姥嘴里讲出来,好听,味道不一样。我清晰地记得她坐在胡同口那棵梧桐树下,手托微微上扬的下巴,依偎在姥姥身旁,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洒在她年轻的脸上,好一幅温馨浪漫的油画。

王淑香阿姨是她家里唯一的孩子,父母对她十分疼爱。她是在无忧无虑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穿的衣服一色都是在商店里买现成的,式样现在想起来也很潮,这一点在当时是件很牛的事情。

爱美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她家外边的门上头镶有两页玻璃。早上,当姥姥忙活我起床时,总会看到她在门外站着,对着玻璃里的自己,整理那两条大辫子,来来回回端详自己,直到满意为止。

    图文无关  资料图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她坐着马扎,在梧桐树下听姥姥说故事。百无聊赖的她突然对姥姥提议:“大娘,我领小星去照张相吧,留着将来当个纪念。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留张相片可惜了。”

那天,姥姥给我穿了一件白色小碎花短袖连衣裙,袖为带花边的卡袖,王淑香阿姨穿的也是一件短袖连衣裙,同样为卡袖,只不过我的连衣裙色白,她的衣服颜色要深一些,花也大一些。

我们去的是锦章照相馆,给我们照相的师傅是个留着大背头的中年人,胡子刮得铁青。他仔细为我们俩摆弄着,也许是因为我们俩穿得很像,背头师傅刚开始以为我们是母女俩,他叫王淑香阿姨坐着,让我站在她前面,后来听见我总叫她姨,便醒悟过来,安排我俩都坐着,让王淑香阿姨把我拥进怀里。

背头师傅不断调整相机角度,头上蒙着一块黑布,在里边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拍好照片。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使那些心高气傲的美女也不例外。在当时,军人是绝大多数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王淑香阿姨尤甚。我现在依稀还记得那时流传的一些顺口溜,例如:“大皮鞋,噶噶响,最少是个连排长。”

上世纪50年代后期,王淑香阿姨如愿嫁给了一名军人。他是原烟台海军炮校的军官,南方人,瘦高个,穿上蓝军装显得十分威武。后来我也成为一名军人的妻子,或多或少是受了她的影响。

上小学后,我家搬离了马连(家)茔。妈妈先后为我添了四个妹妹,人口多了,粮食不够吃,王淑香阿姨常送来食品接济我家。

记得有一次,家里做糠窝窝头,实在难以下咽,我便空着肚子上了学,结果饿昏在马路上。王淑香阿姨知道后,便把叔叔从部队食堂买的馒头送到我家。那馒头是长方形的,暄腾腾的,散发出一种带有碱味的浓烈麦香,令我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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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60年代,王淑香阿姨随叔叔转业到。起先我们对她十分担心,人生地不熟,远隔千山万水,条件艰苦,这对从小在优越环境中长大的她无疑是一个考验。她断断续续给母亲来过几封信,讲她的孩子,讲她在远离喧嚣的边陲小镇的生活。

那时叔叔担任建设兵团某团政委,而她在一个连队当普通职工,他们的任务是种棉花。在她字数不多的信中,说的最多的是她种的棉花。她常常自豪地说,新疆的棉花是世界上最白的,比天上的白云还白,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棉花。

让我们安心的是,虽然在信里能读出她的辛苦,但字里行间我们感受更多的是她在逆境中,内心那种强大的调适力和驾驭能力,以及对命运变换的坦然面对与接受。当然,她对第二故乡,对那片充满野性与张力、广袤雄浑的戈壁的热爱更是跃然纸上。

上世纪70年代末,王淑香阿姨回烟台治病,住在我家。她铅华尽洗,白皙的脸被大漠的朔风吹成古铜色,但她那乐观率真的性格,依稀还能看到她过去的影子。幸运的是,经毓璜顶医院专家诊断,她患的是甲亢,无需手术,只要按时吃药,注意饮食即可。

她挂念家中的孩子,挂念地里的棉花,当天便要走。我母亲说回来一趟不容易,让她与我们全家一起照张相,她频频摆手:“不照喽,不照喽,像个老猴子喽。”那是我们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

人还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只要精神在,无论艰苦或者安逸,其实都不重要。想起王淑香阿姨,还会想起她说的,“新疆的棉花是世界上最白的,比天上的白云还白……”

来源 | 烟台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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