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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纲领二

 恺悌2003 2023-03-28 发布于上海

纲领二此篇论《易》道精缊、经传义例。

司马氏迁曰:《易》本隐以之显,《春秋》推见至隐。(这句话放在纲领二之卷首,开宗明义的角度看,推重易和春秋两部书,易有孔子的创作,春秋有孔子的编述。至隐、本隐,显和见,似言宇宙之至理,变化之隐微,皆依此书而显明。语出史记司马相如传太史公曰。原文为:太史公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以之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虞喜志林曰:“春秋以人事通天道,是推见以至隐也。易以天道接人事,是本隐以之明显也。”

班氏固曰:六艺之文,《乐》以和神,《诗》以正言,《礼》以明体,《书》以广听,《春秋》以断事。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言与天地为终始也。(汉书艺文志班固原文: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著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礼记经解论六艺: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絜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故《诗》之失,愚;《书》之失,诬;《乐》之失,奢;《易》之失,贼;《礼》之失,烦;《春秋》之失,乱。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则深于《诗》者也。疏通知远而不诬,则深于《书》者也。广博易良而不奢,则深于《乐》者也。絜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恭俭庄敬而不烦,则深于《礼》者也。属辞比事而不乱,则深于《春秋》者也。

王氏弼曰:夫《彖》者何也?统论一卦之体,明其所由之主者也。故六爻相错,可举一以明也。刚柔相乘,可立主以定也。自统而寻之,物虽众,则知可以执一御也。由本以观之,义虽博,则知可以一名举也。故举卦之名,义有主矣。“观其彖辞,则思过半矣”。一卦五阳而一阴,则一阴为之主。五阴而一阳,则一阳为之主。夫阴之所求者,阳也;阳之所求者,阴也。阳苟一焉,五阴何得不同而归之?阴苟只焉,五阳何得不同而从之?故阴爻虽贱,而为一卦之主者,处其至少之地也。或有遗爻而举二体者,卦体不由乎爻也。繁而不忧乱,变而不忧感,约以存博,简以济众,其唯《彖》乎(卦义之下,直言彖,彖者,他处无见为用,独在易,观其彖辞,则思过半,是否读易,首重彖辞?)彖

爻者何也?言乎变者也。变者何也?情伪之所为也。是故“情伪相感”,远近相追,“爱恶相攻”,屈伸相推。“非天下之至变,其孰能与于此哉!”是故卦以存时,爻以示变

夫卦者时也,爻者适时之变者也。时有否泰,故用有行藏。卦有小大,故辞有险易。一时之制,可反而用也;一时之吉,可反而凶也。故卦以反对,而爻亦皆变。寻名以观其吉凶,举时以观其动静,则一体之变由斯见矣。夫应者,同志之象也;位者,爻所处之象也。承乘者,逆顺之象也;远近者,险易之象也;内外者,出处之象也;初上者,终始之象也。故观变动者存乎应,察安危者存乎位,辨逆顺者存乎承乘,明出处者存乎内外,远近终始各存其会。辟险尚远,趣时贵近。比、复好先,乾、壮首恶。吉凶有时,不可犯也;动静有适,不可过也。犯时之忌,罪不在大;失其所适,过不存深。观爻思变,变斯尽矣

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存言者,非得象者也;存象者,非得意者也。象生于意,而存象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象也;言生于象,而存言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言也。然则忘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爻苟合顺,何必坤乃为牛?义苟应健,何必乾乃为马?而或者定马于乾,案文责卦,有马无乾,则伪说滋漫,难可纪矣。互体不足,遂及卦变。变又不足,推致五行。一失其原,巧喻弥甚。纵复或值义无所取,盖存象忘意之由也。忘象以求其意,义斯见矣

案:《象》无初上得位、失位之文,又《系辞》但论三五、二四同功异位,亦不及初上,何乎?唯《乾》上九《文言》云“贵而无位”,《需》上六云“虽不当位”。若以上为阴位邪,则《需》上六不得云“不当位”也;若以上为阳位邪,则《乾》上九不得云“贵而无位”也。阴阳处之皆云非位,而初亦不说当位、失位也。然则初上者,是事之终始,无阴阳定位也。故《乾》初谓之“潜”,过五谓之“无位”,未有处其位而云“潜”,有位而云“无”者也。历观众卦,尽亦如之。初上无阴阳定位,亦以明矣。

位者,列贵贱之地,待才用之宅也;爻者,守位分之任,应贵贱之序者也。位有尊卑,爻有阴阳。尊者,阳之所处;卑者,阴之所履也。故以尊为阳位,卑为阴位。去初上而论位分,则三五各在一卦之上,亦何得不谓之阳位?二四各在一卦之下,亦何得不谓之阴位?初上者,体之终始、事之先后也,故位无常分,事无常所,非可以阴阳定也。尊卑有常序,终始无常主。故《系辞》但论四爻功位之通例,而不及初上之定位也。

然事不可无终始,卦不可无六爻。初上虽无阴阳本位,是终始之地也。统而论之,爻之所处则谓之位,卦以六爻为成,则不得不谓之“六位时成”也。

凡《彖》者,统论一卦之体者也;《象》者,各辩一爻之义者也。故《履》卦六三为兑之主,以应于乾,成卦之体,在斯一爻,故《彖》叙其应,虽危而亨也;《象》则各言六爻之义,明其吉凶之行,去六三成卦之体,而指说一爻之德,故危不获亨而见咥音迭,咬)也。《讼》之九二,亦同斯义。一卦之体,必由一爻为主,则指明一爻之美,以统一卦之义,《大有》之类是也。卦体不由乎一爻,则全以二体之义明之,《丰》卦之类是也。

薛收问一卦六爻之义,王氏通曰:卦也者,著天下之时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趋时有六动焉,吉凶悔吝所以不同也。曰:敢问六爻之义。曰:六者非他也,三才之道,谁能过乎!

孔氏颖达曰:易者,变化之总名,改换之殊称。自天地开辟,阴阳运行,寒暑迭来,日月更出,孚萌庶类,亭毒(《老子》:“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一本作“成之熟之”。高亨正诂:“''当读为''''当读为'',皆音同通用。后引申为养育,化育)群品,新新不停,生生相续,莫非资变化之力、换代之功。然变化运行,在阴阳二气,故圣人初画八卦,设刚柔两画,象二气也;布以三位,象三才也;谓之为易,取变化之义。

郑康成作易赞及易论云:易一名含三义。易简,一也;变易,二也;不易,三也。崔觐刘贞简等并用此义。云易者,谓生生之德,有易简之义;不易者,言天地定位,不可相易;变易者,谓生生之道,变而相续。周简子云:不易者,常体之名;变易者,相变改之名。故今之所用,同郑康成等。

作易以垂教者。孔子曰:上古之时,人民无别,群物未殊,未有衣食器用之利,伏羲乃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中观万物之宜,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故易者,所以断天地、理人伦而明王道。是以画八卦、建五气,以立五常之行,象法乾坤、顺阴阳,以正君臣、父子、夫妇之义。度时制宜,作为网罟,以佃以渔,以赡民用,于是人民乃治。君亲以尊,臣子以顺,群生和洽,各安其性。此其作易垂教之本意也

乾、坤者,阴阳之本始,万物之祖宗,故为上篇之始而尊之也。离为日,坎为月,日月之道,阴阳之经,所以始终万物,故以坎、离为上篇之终也,咸、恒者,男女之始,夫妇之道,人道之兴,必由夫妇,所以奉承祖宗,为天地之主,故为下篇之始而贵之也。既济、未济为最终者,所以明戒慎而全王道也。以此言之,则上、下二篇,文王所定。

周子曰: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缊,因卦以发。卦不画,圣人之精不可得而见;微卦,圣人之缊殆不可悉得而闻。《易》何止五经之原?其天地鬼神之奥乎

邵子曰:天变而人效之,故“元亨利贞”。《易》之变也;人行而天应之,故“吉凶悔吝”,《易》之应也。以“元亨”为变,则“利贞”为应;以“吉凶”为应,则“悔吝”为变。元则吉,吉则利应之;亨则凶,凶则应之以贞。悔则吉,吝则凶,是以变中有应,应中有变也。变中之应,天道也。故元为变则亨应之,利为变则应之以贞,应中之变,人事也。故变则凶,应则吉,变则吝,应则悔也。悔者吉之先,而吝者凶之本,是以君子从天不从人。

易有意象,立意皆所以明象,统下三者(?)。有言象,不拟物而直言以明事;有像象,拟一物以明意;有数象,“七日”“八月”“三年”“十年”之类是也。

张子曰: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

《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故撰德于卦,虽爻有小大,及系辞其爻,必告以君子之义。

程子曰:有理而后有象,有象而后有数。得其义,则象数在其中矣。必欲穷象之隐微,尽数之毫忽,乃寻流逐末,术家之所尚,非儒者之所务也,管辂郭璞之学是也。

理无形也,故因象以明理。理见乎辞矣,则可由辞以观象。故曰:得其义,则象数在其中矣。

看《易》且要知时,凡六爻人人有用,圣人自有圣人用,贤人自有贤人用,众人自有众人用,学者自有学者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无所不通。

大抵卦爻始立,义既具,圣人别起义以错综之。如《春秋》,前既立例,到后来书得全别,一般事,便书得别有意思,若依前例观之,殊失之也。

作《易》者,自天地幽明,至于昆虫草木之微,无一而不合。

阴之道,非必小人也,其害阳则小人,其助阳成物则君子也。利非不善也,其害义则不善也,其和义则非不善也。

《传序》云: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其为书也,广大悉备,将以顺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尽事物之情,而示开物成务之道也。圣人之忧患后世,可谓至矣。去古虽远,遗经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传言,后学诵言而忘味。自而下,盖无传矣。予生千载之后,悼斯文之湮晦,将俾后人沿流而求源,此《传》所以作也。《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备于辞,推辞考卦,可以知变,象与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得其辞不达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也。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所不备。故善学者求言必自近,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传者辞也,由辞以得其意,则在乎人焉。

《易》之为书,卦爻彖象之义备,而天地万物之情见,圣人之忧天下来世,其至矣。先天下而开其物,后天下而成其务。是故极其数,以定天下之象;著其象,以定天下之吉凶。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所以顺性命之理,尽变化之道也。散之在理,则有万殊;统之在道,则无二致。

所以“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太极”者,道也,“两仪”者阴阳也。阴阳,一道也,“太极”,无极也。万物之生,“负阴而抱阳”,莫不有太极,莫不有两仪,絪緼交感,变化不穷。形一受其生,神一发其智。情伪出焉,万绪起焉,易所以定吉凶而生大业。故易者,阴阳之道也;卦者,阴阳之物也;爻者,阴阳之动也。卦虽不同,所同者奇偶;爻虽不同,所同者九六。是以六十四卦为其体,三百八十四爻互为其用。远在六合之外,近在一身之中。暂于瞬息,微于动静,莫不有卦之象焉,莫不有爻之义焉。

至哉易乎!其道至大而无不包,其用至神而无不存。时固未始有一,而卦亦未始有定象。事固未始有穷,而爻亦未始有定位。以一时而索卦,则拘于无变,非易也。以一事而明爻,则窒而不通,非易也。知所谓卦爻彖象之义,而不知有卦爻彖象之用,亦非易也。故得之于精神之运,心术之动,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然后可以谓之知易也。虽然,易之有卦,易之已形者也。卦之有爻,卦之已见者也。已形已见者,可以言知;未形未见者,不可以名求。则所谓易者,果何如哉?此学者所当知也。

朱子曰:《汉书》“易本隐以之显,《春秋》推见至隐”。易与《春秋》,天人之道也。易以形而上者,说出在那形而下者上;《春秋》以形而下者,说上那形而上者去。

问:《易》有“交易”,“变易”之义,如何?曰:“交易”,是阳交于阴,阴交于阳,是卦图上底,如“天地定位,山泽通气”云云者是也。“变易”,是阳变阴,阴变阳,老阳变为少阴,老阴变为少阳,此是占筮之法,如昼夜寒暑、屈伸往来者是也。

易是阴阳屈伸、随时变易,大抵古今有大阖闢、小阖闢,今人说易,都无著摸。圣人便于六十四卦,只以阴阳奇偶写出来,至于所以为阴阳、为古今,乃是此道理。

圣人作易之初,盖是仰观俯察,见得盈乎天地之间,无非一阴一阳之理,有是理则有是象,有是象则其数便自在这里,非特河图、洛书为然,而图书为特巧而著耳。于是圣人因之而画卦。卦画既立,便有吉凶在里,盖是阴阳往来交错于其间,其时则有消长之不同。长者便为主,消者便为客。事则有当否之或异,当者便为善,否者便为恶。即其主客、善恶之辨,而吉凶见矣。故曰“八卦定吉凶”。吉凶既决定而不差,则以之立事,而大业自此生矣。此圣人作易,教民占筮,而以开天下之愚,以定天下之志,以成天下之事者如此。

伏牺而下,但有此六画,而未有文字可传。到得文王周公,乃系之以辞。故曰“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大率天下之道,只是善恶而已,但所居之位不同,所处之时既异,而其几甚微。只为天下之人不能晓会,所以圣人因占筮之法以晓人,使人居则观象玩辞,动则观变玩占,不迷于是非得失之途。所以是书皆用之,其所言虽不同,其辞虽不可尽见,然皆太卜之官掌之,以为占筮之用。自伏牺而文王、周公,虽自略而详,所谓占筮之用则一。盖即占筮之中,而所以处置是事之理,便在里了。故其法若粗浅,而随人贤愚皆得其用。虽是有定象,有定辞,皆是虚说此个地头,合是如此处置。初不黏著物上,故一卦一爻足以包无穷之事,此所以见易之为用,无所不该,无所不遍,但看人如何用之耳

易如镜相似,看甚物来都能照得。如所谓“潜龙”,只是有个“潜龙”之象,自天子至于庶人,看甚人来都使得。孔子说作龙德而隐,便是就事上指杀说来。然会看底,虽孔子说,也活,也无不通;不会看底,虽文王周公说底,也死了。须知得他是假托说,是包含说。假托,谓不惹著那事;包含,是说个影像在这里,无所不包。

易之有象,其取之有所从,其推之有所用,非苟为寓言也。然两诸儒,必欲究其所从,则既滞泥而不通;王弼以来,直欲推其所用,则又疏略而无据。二者皆失之一偏,而不能阙其所疑之过也。且以一端论之,乾之为马,坤之为牛,《说卦》有明文矣。马之为健,牛之为顺,在物有常理矣。至于案文责卦,若屯之有马而无乾,离之有牛而无坤,乾之六龙则或疑于震,坤之牝马则当反为乾,是皆有不可晓者。

是以儒求之《说卦》而不得,则遂相与创为互体、变卦、五行、纳甲、飞伏之法,参互以求,而幸其偶合。其说虽详,然其不可通者终不可通;其可通者,又皆傅会穿凿,而非有自然之势。唯其一二之适然而无待于巧说者为若可信,然上无所关于义理之本原,下无所资于人事之训戒,则又何必苦心极力以求于此,而欲必得之哉!

王弼曰:义苟应健,何必乾乃为马?爻苟合顺,何必坤乃为牛?而程子亦曰:理无形也,故假象以显义。此其所以破先儒胶固支离之失,而开后学玩辞玩占之方,则至矣。然观其意,又似直以易之取象无复有所自来,但如《诗》之比兴,孟子之譬喻而已。如此则是《说卦》之作为无所与于易,而“近取诸身、远取诸物”者,亦剩语矣,故疑其说亦若有未尽者。

因窃论之,以为易之取象,固必有所自来,而其为说,必已具于太卜之官,顾今不可复考,则姑阙之。而直据辞中之象,以求象中之意,使足以为训戒而决吉凶,如王氏程子与吾本义之云者,其亦可矣。固不必深求其象之所自来,然亦不可直谓假设而遽欲忘之也。

易之象似有三样:有本画自有之象,如奇画象阳、偶画象阴是也;有实取诸物之象,如乾坤六子以天地雷风之类象之是也;有只是圣人自取象来明是义者,如白马翰如载鬼一车之类是也。

易有象辞,有占辞,有象占相浑之辞。

问:王弼说初上无阴阳定位,如何?曰:伊川说阴阳奇偶岂容无也,乾上九“贵而无位”。需上六“不当位”,乃爵位之位,非阴阳之位。此说最好。

易只是为卜筮而作,故《周礼》分明言太卜掌三易:《连山》、《归藏》、《周易》。古人于卜筮之官,立之凡数人。去古未远,故《周易》亦以卜筮得不焚。今人才说易是卜筮之书,便以为辱累了易。见夫子说许多义理,便以为易只是说道理,殊不知其言吉凶悔吝皆有理,而其教人之意无不在也。今人却道圣人言理,而其中因有卜筮之说,他说理后,说从那卜筮上来作么?

上古之时,民心昧然,不知吉凶之所在。故圣人作易,教之卜筮,使吉则行之,凶则避之,此是开物成务之道。故《系辞》云:“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正谓此也。初但有占而无文,往往如今之环环相似耳。今人因《火珠林》起课者,但用其爻而不用其辞,则知古者之占,往往不待辞而后见吉凶。(又云,如《左氏》所载,得屯之比,既不用屯之辞,亦不用比之辞,却自别推一法。)至文王周公,方作彖爻之辞(应为卦爻之辞,彖辞岂非孔子所作?),使人得此爻者,便观此辞之吉凶。至孔子,又恐人不知其所以然,故又复逐爻解之,谓此爻所以吉者,谓以中正也,此爻所以凶者,谓不当位也,明明言之,使人易晓耳。至如《文言》之类,却是就上面发明道理,非是圣人作易,专为说道理以教人也。须见圣人本意,方可学易。

圣人作易,本是使人卜筮,以决所行之可否,而因之以教人为善,如严君平所谓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臣言依于忠者。故卦爻之辞,只是因依象类,虚设于此,以待叩而决者。使以所值之辞,决所疑之事,似若假之神明,而亦必有是理而后有是辞,理无不正,故其丁宁告戒之辞皆依于正,天下之动,所以正夫一,而不谬于所之也。

卦爻之辞,本为卜筮者断吉凶,而因以训戒。至《彖》、《象》、《文言》之作,始因其吉凶训戒之意,而推说其义理以明之。后人但见孔子所说义理,而不复推本文王周公之本意,因鄙卜筮为不足言,而其所以言易者,遂远于日用之实,类皆牵合委曲、偏主一事而言,无复包含该贯、曲畅旁通之妙。若但如此,则圣人当时自可别作一书,明言义理,以诏后世。何用假托卦象,为此艰深隐晦之辞乎?

大抵易之书本为卜筮而作,故其辞必根于象数,而非圣人己意之所为。其所劝戒,亦以施诸筮得此卦此爻之人,而非反以戒夫卦爻者。近世言易者殊不知此,所以其说虽有义理而无情意,虽大儒先生有所不免。比因玩索,偶幸及此,私窃自庆,以为天启其衷,而以语人,人亦未见有深晓者。

易中都是贞吉,不曾有不贞吉;都是利贞,不曾说利不贞。如占得乾卦,固是大亨,下则云利贞,盖正则利,不正则不利,至理之权舆(起始,萌芽),圣人之至教,寓其间矣。大率是为君子设,非小人盗贼所得窃取而用。

蔡氏元定曰:天下之万声出于一阖一辟,天下之万理出于一动一静,天下之万数出于一奇一偶,天下之万象出于一方一圆,尽起于乾坤二画。

许氏衡曰:初,位之下,事之始也。以阳居之,才可以有为矣。或恐其不安于分也,以阴居之,不患其过越矣,或恐其软弱昏滞未足以趋时也。大抵柔弱则难济,刚健则易行,或诸卦柔弱而致凶者,其数居多。若总言之,居初者易贞,居上者难贞。易贞者,由其所适之道多;难贞者,以其所处之位极。故六十四卦初爻多得免咎,而上每有不可救者。始终之际,其难易之不同盖如此。

二与四,皆阴位也:四虽得正,而犹有不中之累,况不得其正乎?二虽不正,而犹有得中之美,况正而得中者乎?四,近君之位也;二,远君之位也,其势又不同,此二之所以多誉,四之所以多惧也。二,中位,阴阳处之皆为得中。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谓,其才若此,故于时义为易合,时义既合,则吉可断矣。

卦爻六位,惟三为难处,盖上下之交,内外之际,非平易安和之所也。

四之位近君,多惧之地也。以柔居之,则有顺从之美;以刚居之,则有僭逼之嫌。然又须问居五者阴邪阳邪,以阴承阳,则得于君而势顺;以阳承阴,则得于君而势逆。势顺则无不可也,势逆则尤忌上行,而凶咎必至。以阳承阳,以阴承阴,皆不得于君也。然阳以不正而有才,阴以得正而无才,故其势不同。有才而不正,则贵于寡欲,故乾之诸四多得免咎;无才而得正,则贵乎有应,故艮之诸四皆以有应为优、无应为劣。独坤之诸四能以柔顺处之,虽无应援,亦皆免咎。此又随时之义也。

五,上卦之中,乃人君之位也。诸爻之德,莫精于此。能首出乎庶物,不问何时,克济大事,《传》谓“五多功”者,此也。

上,事之终、时之极也。其才之刚柔,内之应否,虽或取义,然终莫及上与终之重也。是故难之将出者,则指其可由之方;事之既成者,则示以可保之道。义之善或不必劝,则直云其吉也;势之恶或不可解,则但言其凶也。质虽不美,而冀其或改焉,则犹告之。位虽处极,而见其可行焉,则亦谕之。大抵积微而盛,过盛而衰,有不可变者,有不能不变者。《大传》谓“其上易知”,岂非事之已成乎?

胡氏一桂曰:上下体虽相应,其实阳爻与阴爻应,阴爻与阳爻应,若皆阳皆阴,虽居相应之位,则亦不应矣。然事固多变,动在因时,故有以有应而得者,有以有应而失者,亦有以无应而吉者,有以无应而凶者,斯皆时事之使然,不可执一而定论也。至若比五以刚中(水地比),上下五阴应之;大有(火天大有)五以柔中,上下五阳应之;小畜(风天小畜)四以柔得应,上下五刚亦应之,又不以六爻之应例论也。

六十四卦皆以五为君位者,此易之大略也。其间或有居此位而非君义者,有居他位而有君义者,斯易之变,不可滞于常例。

胡氏炳文曰:易卦之占,亨多,元亨少;爻之占,吉多,元吉少。元亨,大善而亨;元吉,大善而吉也。人之行事,善百一,大善千一,故以元为贵。然兹事也,请论心之初善不善,皆自念虑之微处充之即是,此善之最大处。盖有一豪之不善,非元也;有一息之不善,非元也。

吴氏澄曰:时之为时,莫备于易。程子谓之“随时变易以从道”,夫子传六十四彖,独于十二卦发其凡,而赞其时与时义、时用之大。一卦一时,则六十四时不同也;一爻一时,则三百八十四时不同也。始于乾之乾,终于未济之未济,则四千九十六时(?64*64有何意义?)各有所值,引而伸,触类而长,时之百千万变无穷,而吾之所以时其时者,则一而已。

薛氏瑄曰:六十四卦只是一奇一偶,但因所遇之时、所居之位不同,故有无穷之事变。如人只是一动一静,但因时位不同,故有无穷之道理。此所以为易也。

蔡氏清曰:乾卦卦辞只是要人如乾,坤卦卦辞只是要人如坤,至如蒙、蛊等卦,则又须反其义。此有随时而顺之者,有随时而制之者。易道只是时,时则有此二义,在学者细察之。

周公之系爻辞,或取爻德,或取爻位,又或取本卦之时与本爻之时,又或兼取应爻,或取所承、所乘之爻,有承、乘、应与时、位兼取者,有仅取其一二节者,又有取一爻为众爻之主者,大概不出此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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