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神

作者：肖桂生

三    

应家的儿媳妇叫付姑，她是桃树沟第28个寡妇。结婚刚好四年的那年秋天，她的丈夫应狗子因偷谢二家的婆娘，被活活打死，丢进洪水涛涛的天坑里……

付姑无奈，应家无奈，谁叫应狗子好色，道德败坏，理亏，又加上应家势单力薄，斗不过人家，只好“打掉牙齿连血吞”，任命。把仇恨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付姑好苦，她强忍悲痛，没有绝望，精心抚养两个儿子，照顾全家老少，主动担起了应家主心骨的重担。

一天夜里，爹爹拿起长长的烟杆，慢慢地装满了草烟，在火炉里抛了抛，“吧啦吧啦”地吸了几口，吐出浓浓的烟雾，以商量的口气对付姑说：“哎！这几年呀！不知我们走的么子运 ，你妈妈走了，你丈夫也走啦，昨天又有不祥之兆，是不是请个先生看看，打扮打扮(使用法术镇邪)”

付姑擦了一把眼泪苦笑着说：“全听爹爹的安排。”

当她知道爹爹要找阴阳先生镇邪，保佑他们全家平安时，从来不信邪的她 ，根本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她知道：爹爹的举动也是无可奈何，不得而为之。更何况爹爹的心思也是为了全家。满足老人的心愿，让老人心安理得，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付姑不是一般的女人，自从她的丈夫死后，家里的重担一肩挑。家里五口要吃、要钱开销，没有办法，她只好拿出看家本能“进深山老林抓毒蛇”。

只要走进大山，凡是能够值钱的，她都要，如果遇上几条“五步蛇”和“仙草”，那就发了，因为五步蛇和仙草能换很多钱。尽管那是冒险，只要有钱也是值得的。

她身材苗条，眉青眼秀，一对大大的眼睛格外有神，白净的皮肤荡漾着淡淡的红韵，天生的一张迷人的笑脸。

冯道士摇摇晃晃地进了应家大屋，一眼看见美若天仙的付姑，眼珠只差掉出来，恨不能一下抱住她亲个够。但他知道，条件不允许，大白天的，屋里又有老又有小，更重要的，还不知道“美女”是不是那种人。“不要失态，不要失态，”他就如此警告自己。

“先生，请喝茶！”

“哎！谢谢！”冯道士茫然道。

付姑甜甜地笑道：“别客气！你是我们请来的贵客，理当热情款待哟！”说着，她又端来一盆点心，放在道士身边的小桌子上，眯着笑眼看了道士一眼，道：“请您随便！等一下中饭就好了！”

冯道士直瞪瞪地看着少妇的屁股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血液在奔腾，心跳在加快，口里不停的吞着口水。

中餐，满盘盛席。冯道士酒过三巡，摸着黑黝黝的肚皮对付姑笑道：“我们还是到外面看看吧！”

屋外的坪坝不是很宽，听说冯道士的到来，不宽的坪坝挤满了人群。

冯道士指着大山说道：“你们桃树沟是个怪地，山势凶而古怪，瘴气重而生畏，水清而无出路。”

他轻咳了一声，又道：“你们这个地方的风水是：山怪水凶瘴气重，雾气蔓延罩山中。清清泉水无出路，五怪压脉竟是凶。寨前有坑常咆哮，天降棺材形其中。五怪山后千年妖，雾气缠腰妖气重。寨中有水少风运，女人守寡泪蒙蒙。”

说完，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对一位老者说道：”前年秋天，也就是七月下旬，你们寨上有一年轻男子到了五仙山，回来没有多久就死了？”

这时，一个年轻妇女闻声而泣道：“是的，死者是我丈夫……”她还没有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那位老者苦着脸向道士说：“是呀！我们寨上自从我的侄儿不明不白的死之后，这些年来，好多年轻后生也死去了，哎！真是造孽呀！”

年轻的寡妇叫范妹，擦了擦眼泪，显得很坚强，对道士说：“先生，你是不是知道我丈夫是怎么死的？”

“是的，观其五仙山，那山后肯定有一水潭，水潭里有一千年老妖，你丈夫惊动了它，它就开始兴风作浪。”

范妹一听，是妖怪害死了她的丈夫，她悲愤地向道士求道：“我要替我丈夫报仇，恳求老先生一定要想办法捉住那妖怪，拜托了，拜托了。”

冯道士捋了捋胡须，眯着眼望着五仙山，又转身看了看西边的七湾八岭，然后道：“奇山八岭妖气浓，千年五怪呈枭雄。要除五怪先下阴，查找五怪何等虫。”他干咳了一下，向围观的人们说道：“众位无需担心，本道士定会在查清那五妖怪是何等怪物后，还桃树湾一个太平盛世……”

“请问冯先生，什么时候下阴查那些怪物？”范妹报仇心切，没等道士说完，就急切地问。

“今晚我就在付姑家的堂屋里摆下香案，下到阴间去查找。”

“需要我们做什么？”

“请准备香和钱纸，还有刀粑豆腐、一床棉被就行了。”

到了晚上戌时，付姑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围观者各怀心态，除了看热闹的，大多数人都想搞清楚是什么怪物在他们桃树湾作怪，害得他们如此悲惨。

范妹带一般人维持次序，付姑带几个寡妇在香案边听从道士的安排。

正是子时，冯道士点燃三根香，双手握香举过头顶跪地叩拜，虔诚地拜请五方神圣，口中不停地念道：“天灵灵，地灵灵，弟子恭请五仙下凡尘，隔山叫隔山应，隔水叫隔水应，快快显灵……”

然后，他慢慢起身，右手拿香 左手操持令牌，对着神龛点画着。突然“啪”的一声，令牌砸在香案上。

这个动作是叩请五方神圣后，驱赶孤魂野鬼，为他下阴，进入阴曹地府做准备。

道士下阴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弄得不好会惹出很多麻烦，甚至会有下到阴间后再也回不来的危险。所以，道士很谨慎，必须镇住那些故意捣乱的孤魂野鬼。

这时，道士头扎钱纸，右手掌控令牌，对着西方一边点画，一边喃喃念道：“借来神水洒五方，点到之处山奔地裂、鬼魂尽散、野鬼胆颤，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接着，他将一小块半生半熟的猪肉丢进嘴里，边嚼边吩咐十六个寡妇分两排对着神龛坐着不动。本来，道士下阴，要年轻后生镇守神龛，等待道士先生转回阳间。桃树湾根本找不到十六个年轻后生，只有年轻寡妇代替。寡妇们个个头扎钱纸，腰间插一把杀猪刀，端坐在高椅上。

道士嚼着猪肉，三根香不停的醺着自己的脸，整个身体慢慢开始颤抖起来，整个神龛也好像在颤抖，香案的刀粑豆腐也微微颤抖。

突然，“啪”的一声响，道士倒在地上。整个堂屋间的围观人群的心随之而沉，所有的目光一下投向道士……

个人简介

肖桂生（又名肖湘），男，1952年5月生，湘西自治州龙山县水田坝乡中湾村人氏。大专文化。1970年元1日在部队服役，1976年8月至1980年7月在湖南一师深造，1980年8月至1993年8月先后任水田坝乡中心小学、茨岩塘镇中心小学、龙山第六中学、龙山县第一职业高中校长。2012年7月回单位退休。退休后，深入民间收集素材，进入小说创作，已写了《湘西不解之谜》、《湘西赶尸》、《刀刀雀，一个苦命的女人》、《湘西野人》等多部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