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华东野战军“战役指挥由粟裕负责”

“史实终究像一座大山不可动摇！想推倒它的人必然自折手臂，到头来还是要还历史的本来面目。”——《粟裕传》主编朱楹

随着诸多历史真相的逐渐披露，曾经一度鲜为人知的粟裕最终走出了人为设置的阴影，还原为一位特立独行、谋无遗策的杰出军事家、战略家。没有粟裕，华东战史便不成章。

粟裕为什么被军委赋予华东野战军战役指挥之责？

“战役指挥交粟负责”，是主席反复权衡华东战略区军事主官的战役指挥实践，在中途准备换上名将徐向前因病不能成行的情况下的折中结果。

这一结论，已在主流观点中得到肯定，张震、刘华清两名军委副主席1994年12月在署名文章《追忆粟裕同志》代表中央军委给粟裕平反，即明确说：“华东野战军、第三野战军的光辉战绩，在战役指挥上，粟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壹｜ “战役指挥由粟裕负责”文献证据

1947年3月10日，陈毅对山东《大众日报》记者发表谈话，说：“我华东野战军在最近宿北、鲁南、鲁中三次战役中，刚创造了一个空前大胜利，就被下一个更大的胜利打破了记录。空前之后又来一个空前，接着还有另一个空前......这证明了我军副司令粟裕将军的战役指导一贯保持其常胜记录，愈出愈奇，愈打愈妙。”

1947年3月，在华东莱芜战役庆功会上，陈毅说：“在自卫战争中，粟司令领导的战略区，表现最好，他经得起考验，作风老实，埋头苦干，成就很大。在军事上，希望大家在粟司令领导下努力学习。今后作战规模更大，更需要统一指挥。”

1947年12月30日和1948年1月1日，陈毅在晋察冀军区作报告《华东一年来自卫战争的初步总结》，说“像粟裕同志可算为理论与实际兼优的人，战役指挥很高明，由于他长期在实际战争的锻炼，华东军事指挥主要靠他。我党能有这样的人才百把十个就差不多了。”

《陈毅军事文选》446页《华东一年来自卫战争的初步总结》

1947年中南麻临朐战役失利之后，8月4日粟裕给中央和华东局的检讨《南麻临朐等役未打好请求处分》说“中央，军委并华东局：自五月下旬以来，时逾两月，无战绩可言。而南麻、临朐等役均未打好，且遭巨大之消耗，影响战局甚大，言念及此，五内如焚。此外，除战略指导及其他原因我应负责外，而战役组织上当有不少缺点错误，我应负全责。为此，请求给予应得之处分。”。

中央军委8月6日复电：“粟裕同志支[4日]午电悉。几仗未打好并不要紧，整个形势仍是好的。望安心工作，鼓励士气，以利再战”。

华东局8月6日复电：“二十年革命战争中，你对党对人民贡献很大，此两月来的战斗，虽未能如五月以前那样伟大胜利，却已给敌强大杀伤。近月来伤亡均较大，主观上虽可能有些缺点，但也有客观原因。只要善于研究经验，定能取得更大胜利。自七十四师歼灭后，你头晕病久未痊愈，我们甚为怀念，望珍重“。

陈毅8月6日复电中央军委并华东局：”我认为我党二十年来创造杰出军事家并不多。最近粟裕、陈赓等先后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刘、林并肩前进，这是我党与人民的伟大收获。...我们对战役指导部署历来由粟负责。过去常胜者以此。最近几仗，事前我亦无预见，事中亦无匡救，事后应共同负责，故力取教训以便再战。“

粟裕在华野总部指挥作战

从以上当年资料记述可以看出：陈毅对粟裕在华东的作用，说粟裕负责“战役指导部署”的有2次，说粟裕负责“军事指挥”的有2次，说粟裕负责”领导“的有1次。 粟裕检讨中，说自己负责既负责”战略指导”，又负责“战役组织“，中央和华东局的复电认同粟裕说的这一点。

按理说，一个部队，应该是司令员负责战役的指导或指挥，副司令协助。作为司令员的陈毅，为何多次说这些工作是粟裕做的呢？

实际上，这些分工是源于中央的安排，也表明华东部队很好地执行了中央1946年10月15日提出的华东部队领导分工原则：“望你们集中山野、华野全力（决不可分散）歼灭东进之敌，然后全军西渡收复运西，于二至三个月内务歼薛岳七至十个旅，就一定能转变局势，收复两淮，并准备将来向中原出动。为执行此神圣任务，陈、张、邓、曾、粟、谭团结协和极为必要。在陈领导下，大政方针共同决定（你们六人经常在一起，以免往返电商贻误戎机），战役指挥交粟负责。”

贰｜ 陈毅后人：在华东野战军，陈毅更多的是起了一个政委的作用

华东野战军战役指挥由粟裕负责，得到了长期被误认为实际指挥华野诸多战役的陈毅的后人之诚挚认可。早在2001年8月26日，陈毅之子陈昊苏接受媒体访谈，回忆他父亲时说：“在华东野战军的军事斗争中，他主要是依靠粟裕同志进行战争的指挥工作，而他自己可能更多的是起了一个政治委员的作用。”

不仅如此，2009年5月，陈昊苏与其小弟陈小鲁一起接受《三联生活周刊》采访时，再次回忆他们父亲的话，而且谈得更为具体。

陈小鲁说：“父亲更多扮演政治家的角色，他建立根据地，有统战才能、外交才能，他能整合军队。军事方面，华东野战军最强的是粟裕，战斗都是他负责，但把整个华东野战军整合起来，应该说是靠我父亲。”

陈昊苏也回忆说：“他对粟裕同志很欣赏，他觉得这是我们党培养出来的军事人才——父亲曾经有份给毛泽东的电报，大意是说，我军打了二十几年仗，培养的军事人才不多，近来有粟裕、陈赓，他们与林彪、彭德怀、刘伯承并驾齐驱，前途远大。他们之间的合作也很好，父亲自己说过很多次：我很多情况只发挥一个政委的作用，军事指挥就是粟裕。”

其实，虽有“陈不离粟，粟不离陈”的说法（仅仅是新四军江南指挥部、苏北指挥部一段时期），陈毅、粟裕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则并不多。三年多的解放战争，多半时间实际负责华东野战军、第三野战军指挥的统帅是代司令员兼代政委粟裕。

​就华野（三野）而言，不在华野总部的一段时间里，陈毅的政委职责也由粟裕代理。1948年5月30日主席便明令，粟裕“兼华野副政委负担副政委各项工作责任，并于陈毅同志不在华野总部工作时代理政委职权”。

陈昊苏兄弟能如此坦诚面对历史事实，与时下诸多后人撰写文过饰非的回忆文字，为父辈揽功诿过相比，自然是对历史的尊重，足以赢得世人的敬重。

他们给其父亲带来的不是“耻辱”，而是光明磊落的荣耀。陈毅能多次对后代如此坦言相告，也说明其襟怀坦荡，的确有直率的一面。

不过，如此坦承的话，陈毅本人可以说，其子女也可以回忆，唯独粟裕不便说。在1958年被扣上“极端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大帽子且终其一生不能摘掉的情形下，粟裕始终“战战兢兢做人”。

因而，他的回忆录不谈复杂的人事，只讲筹划的战役，尽可能追求实事求是，避免落人口实。但时常提到“协助陈毅同志”之类的话，将更多战役指挥上的光环和荣誉给予陈毅。

陈毅的才干更多体现在“文”的一面而非战役指挥，但他对华东野战军的贡献同样不可忽视。正如陈小鲁所说：“把整个华东野战军整合起来，应该说是靠我父亲。”这也接近真实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