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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8月19日上午，长春市举行了盛大的群众游行活动，庆祝党的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胜利闭幕。 时任吉林省石油化工局局长的洪学智，手里拎着一个小铜锣，正行进在石油化工局的队伍中游行庆祝。突然，两名衣着整齐的工作人员走到洪学智面前，恭敬地问道：“请问您是洪学智同志吗？” 洪学智的手停止了敲锣，沉静地打量着来人：“我是洪学智！” 来人赶紧敬了个礼：“洪学智同志您好！我是省委组织部的。接到中组部的电话，通知您立即去北京，有新的工作。我们已经给您准备好了飞机票，下午一点钟起飞。” 此时已经是上午10点钟，洪学智立刻赶回家。妻子张文上班去了，家中只有回来探亲的小儿子洪晓狮。洪学智一进门就赶紧收拾衣物，可粮票和钱平常都是张文管着，就放在书桌中间的抽屉里，关键是钥匙在妻子那里，等她下班显然是来不及了。 洪学智正焦急时，一旁的洪晓狮用一把螺丝刀轻松的撬开了抽屉，解决了难题。洪学智看着小儿子，笑着说了句：“你小子！” 中午时分，洪学智登上了去北京的飞机。 俯身望着机翼下面葱葱郁郁的土地，洪学智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从1960年4月离开北京算起，他来到东北已经整整过去了18个年头！  1977年8月19日，是洪学智重回北京的日子。这一天，中共第十一届一中全会召开，洪学智当选为中央军委委员。 8月19日下午，首都机场。 洪学智刚下飞机，就登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军用吉普车，载着他直奔京西宾馆而去。当天下午，中央军委会议在京西宾馆举行，刚当选为军委委员的洪学智被紧急接到北京参加会议。 老首长叶帅听说洪学智来了，急忙迎接出来，紧紧握住洪学智的手，高兴地说：“洪学智同志，看来你的精神不错嘛！” 见到老首长，洪学智也很高兴：“叶帅好，我得身体很好。” 细心的叶帅发现洪学智来的匆忙，还穿着便装，便马上安排人给他找来一身新军装。时隔18年后，洪学智再次穿上久违的军装，内心的激动难以抑制，他久久站在镜子前，将军帽正了又正。 快到开会时间了，洪学智走出房间，前往会场。 正在这时，洪学智的耳边传来一声满含激动的呼唤声：“老哥！是你啊！” 原来是邓华！两位18年未曾见面的老战友紧紧拥抱在了一起。邓华在洪学智的肩头哽咽道：“老哥啊！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啊！” 洪学智拍着邓华的肩膀，展颜一笑：“老伙计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 随后，两人携手一起步入了会场。  一别18年，邓华再次见到洪学智后的第一句话，为何是充满歉意和自责的那句“老哥，是我害了你呀”？ 邓华出身中央红军，洪学智出身红四方面军；抗日战争时期，邓华在晋察冀军区，洪学智在苏北战场，因而两人在此之前并无交集。 抗战胜利后，邓华党组织之命到东北担任保安副司令兼沈阳卫戍司令，洪学智和黄克诚率领新四军三师主力挺进到了东北。到了东北后，久经沙场的邓、洪成为了林总麾下的得力干将，两人由此结识。 1946年春夏之际的四平保卫战中，洪学智和邓华担任前线总指挥。历时一个月的艰苦鏖战中，他们并肩奋斗，在前线指挥部队与国民党大军浴血搏杀。 洪学智是43军（原东野六纵）首任军长，邓华是44军（原东野七纵）首任军长。平津战役结束后，邓华升任第15兵团司令员，洪学智升任第15兵团第一副司令员兼参谋长，兵团政委则是原六纵政委赖传珠。 随后，邓华、洪学智和赖传珠率领第15兵团一路打到了大西南，为全国解事业放立下了赫赫战功。 1949年8月，华南分局成立，叶帅担任书记，邓、洪、萧任分局常委。同时，根据中央军委指示，第15兵团与广州军区合并，叶帅担任司令员兼政委，邓华、陈光、洪学智、曾生任副司令员，赖传珠、林平、冯白驹任副政委。 多年的并肩奋战，洪学智与邓华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论年龄，邓华要比洪学智年长三岁，但他一直称呼洪学智为“老哥”。因为在湖南方言中，“老哥”是一种关系亲密的尊称。  1949年底，中央军委将解放海南岛的任务交给了第15兵团。 1950年4月16日晚19时30分，随着邓华一声令下，渡海战役打响。战至5月1日，海南岛全部解放。此战，韩先楚身先士卒，亲自率领部队跨海作战，功不可没。 同年7月，经林总推荐，邓华被任命为第13兵团司令员，准备入朝参战。邓华就任后，向军委建议将洪学智也调到13兵团来，获得军委批准。 不过，洪学智当时在广东军区，是叶帅手下的得力干将，怎么把人给挖过来呢？邓华联系了老战友赖传珠，意外得知洪学智近期将会来北京向军委汇报工作，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8月9日，洪学智受叶帅委托，前往北京向中央军委请示15兵团与广东军区合并中存在的问题。提前得知消息的邓华，早早来到火车站等候。 洪学智刚下火车，就听到了那声十分熟悉的喊声：“老哥———” 一番寒暄过后，洪学智好奇地问道：“老伙计，你不是到东北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泡蘑菇呢？” 邓华笑着说：“马上就走，不过还有件重要事没有办妥。” 洪学智见邓华身后没有其他人，就问：“我说老伙计，你不会是专程来接我的吧？” “可不就是专程来接你的。”邓华凑近了一些，神秘兮兮地说：“老哥，你来得真是时候呀！” 洪学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再问，就被邓华拉上了吉普车。  汽车一路急驰，来到了林总的住处。此时的林总，已经从四野调到了中央军委工作。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见到邓、洪两人进来，林总没有寒暄，指了指桌子说：“你们来了，好！坐下，吃饭。” 林总端起饭碗，直奔主题：“洪学智同志，军委已经确定了，你到东北去工作。吃完饭，马上出发。”随后，林总向洪学智简要介绍了第13兵团的情况。 邓华在一旁说：“老哥，快吃，吃完饭，我们一块走。” 洪学智有些懵，赶紧说：“林总，我这次来京的任务，是奉叶参座的命令向军委请示15兵团与军区合并问题的。叶参座还等着回话呢，我是不是先回去汇报一下再去东北呢？” 林总面无表情地说：“不行，来不及了。现在朝鲜战局很紧张，加强东北边防的任务很急，叶司令交给你的任务，你打电话或者写封信和他说一下，让他另选人接管你的工作。” 邓华笑着说：“对对，林副主席，不能让他回去。他一回去，叶司令说工作离不开，硬扣住不让回来怎么办？” 没办法，洪学智只好在林总家里给叶帅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叶帅一听就急了，在电话里大声说：“怎么回事，洪大个儿，是你要求的吧！” 洪学智解释说：“不是，是邓华在火车站把我截下了，直接送林副主席这里来了，是中央军委研究好了的。” 叶帅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这样，你先回来再说。”显然，叶帅不愿意放人，主要是他那边也一堆事儿，十分需要洪学智这个得力干将。 这时候，林总的秘书很适时地进来在一旁说：“二位首长该出发了，中午一点的火车票，车已经在门口备好了。” 电话那边的叶帅沉吟了片刻，说：“既然军委已经作出了决定，那你就去吧。哎，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去北京了。我这儿这么多事，上哪去找你这样的人去？” 挂断电话后，邓华拉着洪学智上了那辆吉普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当天下午一点多，洪学智和邓华登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因为成功“截”住了洪学智，邓华的心情很好，一上车就哼唱起了他喜欢的京剧。 洪学智说：“伙计，没想到你会搞突然袭击，事先连一点招呼也不打。我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什么日常用品都没带。” 邓华笑着说：“我要是不搞突然袭击，事先通知你，叶参座就不会让你来了。放心吧，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包在我身上，到了沈阳我就给你弄去。” 邓华接着又说：“老哥，实话告诉你吧，是我向军委和毛主席建议调你来的。军委首长同意了，我给赖传珠打电话，他也赞成我的意见，还告诉我你近些日子要来北京汇报工作。你看，我要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了。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洪学智也有些兴奋，能到朝鲜去打仗，他很愿意。到了东北后，邓华和洪学智立马就投入到紧张的战备工作之中。 1950年10月8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成立，彭总出任司令员兼政委，邓华任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委，洪学智任第二副司令员，韩先楚任第三副司令员。 10月19日，志愿军跨过鸭绿江，赶赴朝鲜前线。 抗美援朝战争中，洪学智和邓华协助彭总指挥了第一次到第五次战役，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在艰苦的朝鲜前线，邓、洪二人与彭总并肩奋战，朝夕相处，结下了生死交情。  那时候，洪学智呆在司令部的时间比较多一些，韩先楚和邓华有时要到前线指挥作战。但只要一回到司令部，邓华都是和洪学智住在一起。 有一天，邓华回到司令部时已是半夜。因为事先没有接到通知，大家都已经睡了，管理处的同志就将邓华安排到了西面的一间空房子。 邓华进去一看，屋子里空空的，就问管理处的人：“洪副司令住在哪里？” 管理员说：“在下面的那间小房间里。” 邓华说：“我去和洪副司令住。” 管理员有些为难，说：“洪副司令的房间有好几个人，已经很挤。” 邓华说：“那我也得去。你给我弄个行军床就行。” 赶了半夜路的邓华十分疲惫，从管理员手中接过行军床后，轻轻推开了洪学智的屋门。洪学智还没有睡，见邓华搬着行军床进来，高兴地迎了上去。 两人一起把床铺好，邓华躺下，还没说几句话，就耷拉着眼皮说：“老哥，累死了，睡了。”话音刚落，呼噜声已响了起来。  早上五点钟，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防空哨枪响。洪学智一下子警醒，马上就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立即意识到是敌机空袭，当即大喊道：“有飞机！” 屋子里的人被洪学智的吼声惊醒，纷纷从床上跃起来向外跑去。几步就跑到门口的洪学智回头一看，发现邓华还在床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呢。他实在太累了，昨晚睡下时连衣服和鞋子也没脱。 “快起来，飞机来了！” 洪学智的声音很大，但睡得很沉的邓华居然还是没醒。洪学智急了，大步冲上去，掀翻了行军床。掉落地上的邓华这才醒来。 洪学智来不及再说什么，一把拉起邓华就往外跑。防空洞就在房子后面，但敌机逼近，拐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出了房门后直奔一侧的山沟。 说时迟，那时快，当几人刚跳下沟，敌机的火箭弹就在身后落下，顺间浓烟四起。 洪学智他们住的房子也遭到机关炮扫射，邓华睡觉的地方，地上留了好几个炮弹打出来的大洞，尤其是那张行军床的正中，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 敌机走后，邓华望着那个窟窿，哑然了半晌，末了，他对洪学智说：“老哥，今天要不是你，我大概早已经上西天了。”  1954年初，洪学智和邓华凯旋回国。洪学智去了总后勤部任副部长，后接替黄克诚出任部长；邓华先后出任东北军区第一副司令员、代司令员、副总参谋长兼沈阳军区司令员等职。 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彭总受到错误批判，邓华和洪学智均受到牵连。他们两人与彭总之间的交情，都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结下的。 那时候，很多老战友们劝两人说几句话，再认个错，事情也就过去了，毕竟他们都是四野老将。 可是，无论洪学智还是邓华，都是光明磊落之人，都不愿意讲违心的话。于是，洪学智被免去了总后勤部长职务，去吉林省当了农业机械厅厅长；邓华被免去沈阳军区司令员和副总参谋长职务，去四川当了副省长。 两位将军的人生虽然跌入了谷底，但道德的光辉却闪烁出了令人敬仰的光芒。 庐山会议以后，邓华一直对洪学智心存愧疚，因为当年是他将洪学智拉到了朝鲜战场。邓华觉得，洪学智如果没有去朝鲜，后来也就不会受到牵连。 为此，邓华一直内疚了18年。 1977年8月9日，时隔18年后再次见到洪学智，邓华忍不住哽咽说：“老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呀！” 洪学智明白邓华的意思，更理解老战友的苦衷，又怎么可能会怨怪邓华呢？于是，他展颜一笑，宽慰说：“老伙计，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们不是又见面了吗？” 邓华也笑了，百感交集。 两位老将军戎马一生，为共和国立下了赫赫战功，更让人敬仰的是他们高尚的品德光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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