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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禁毒日倾情奉献——大泡儿(一)

 吉林乌拉永昌源 2023-04-04 发布于吉林

写完《偷心贼》,本来决定不再写连载了,可快餐文化的年代,有些故事不说得拖沓些,总觉得味儿渗不出来。憋呲憋呲,就又弄出个连载,争取一个月把这个故事出完。

东北有句老话:酒壮英雄胆,烟提好汉神儿!好多人都以为这里说的“烟”是老旱烟,其实不然。在早,说到提神的烟,多半指的是大烟,就是著名的毒品——鸦片烟。万恶的旧社会,鸦片烟在东北普及得并不好,只是有一些达官显贵、遗老遗少抽这东西。大多数东北人还是热衷于旱烟。

日寇在东北大面积种植鸦片以供专卖

可九一八事变后,日本鬼子占领了东北,作为1931年《海牙与日内瓦有关鸦片与麻醉品国际禁烟公约》的签约国,日本并未履行过禁烟义务,而是阳奉阴违,借满洲国之名,大肆进行贩毒活动。他们一方面设立鸦片专营局,大肆贩卖毒品,另一方面又设立禁烟所,假惺惺地扮演着保护人民健康的卫士。越来越多的人沾染上了大烟、白面儿这些毒品,自己身体遭受着毒品的摧残不说,为了凑毒资,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悲剧也在吉林城不停地上演……

胡子这次要说的故事就是发生在日本鬼子占领下的伪满吉林城,大概是1938年春夏之交的时候的事儿。

在吉林东关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官沧海正坐在小院里的大榆树下悠闲地喝着茶水。刚刚下了两天的雨,空气分外湿润,暖暖的透着一股泥土和嫩芽、鲜花混杂的味道。一群麻雀在大榆树枝头飞来飞去,时不时落在结满密密匝匝榆树钱的枝头,啄食着美味的榆树种子,弄得那树枝不停摇晃,使得已经被海棠花瓣点染过的院落,又多了一地绿色的斑驳。

官沧海不到40岁,是个黄白镜子的汉子,剃着光头,不上工的时候,愿意穿件灰布大衫满面得意地到处游逛。闲逛的时候,他瘦高的身材显得异常挺拔,和熟人打招呼时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与上工时简直判若两人!要问他是做什么的,我不用急着回答你,你只需要听听街坊邻居、周遭熟人招呼他,你就能猜个七八分。

“大泡儿,吃饭了!”

“吃了。老疙瘩,你这是上哪儿溜达去?”

“我吃得了,去大马路卖卖呆儿!”

 
大泡儿,对,这就是官沧海的工作,也是他既讨厌又得意的名号!他是烟馆负责烧烟泡的烧工。一般来说,烟馆负责烧泡儿的都是女的,一个男烧工,还被叫做大泡儿,显然是有不同寻常的手艺!

官沧海原来没有名字,刚从磐石来到吉林城那年,虽然年满16岁了,但还是被叫做官七子。他原本在西关晋隆胡同的烟馆“小乐天”,和叔伯哥哥官五子当跑腿子,后来烟馆的财东张爷又在东关日本商埠开了一家烟馆,官七子就被调用过来。


自甲午战争吉林开埠以来,圈楼一带就热闹非凡,东洋商店、饭馆、书场、妓院、游艺房星落棋布,一派醉生梦死的繁荣景象。官七子好听书,有一次在圈楼,说书的韩齁巴讲的是《三国演义》中定四州一段。官七子那天喝了点酒,在韩齁巴休息的间隙,非缠着他给自己说清楚甄氏的最终归宿。韩齁巴认得官七子是汇仙堂的招待,打得一手好大烟泡,就边喝茶水边和官七子扯三国的淡。末了,齁巴得知七子没有大名,老头子提着沙哑的喉咙一通干笑:“老夫今天高兴,赐给你一个学名,也算你顶天立地成了个行不更名的汉子!你就叫官沧海!”

官沧海?!这名字听着赫亮!

韩齁巴摇晃着脑袋,用长长的指甲盖儿哗啦着刮得溜光的下巴,仿佛他和圈楼外算命的郎瞎子一般,下巴底下本也飘着几绺长髯:“沧海这名奔放不羁,宏大辽远,是曹孟德的架势!比起个什么龙的要好,要好啊!”

官七子赶忙站起来给给韩齁巴鞠个躬,说自己很喜欢这个名字。并说改天韩齁巴去烟馆,他定然给他打个“带劲儿”的泡儿。弄得韩齁巴连连无奈地摇头,说自己命小福薄,消受不起。

官沧海的名字是赫亮,但烟馆内外却没人这么叫他。一个下九流烟馆招待,可以有大名,但又有几个人去叫呢?烟馆里的掌柜的、烟客连官七子这个名都不叫,而是时常直接招呼:“哎!打泡儿的,快过来给打个泡儿!”

官沧海心里急啊,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名字,怎么也得叫出去啊!于是,他就更加留心打泡儿的技艺了。每次上好烟泡点燃后,总要选定时机躬着细长的身子问一下烟客:“爷,您抽着还舒坦?”遇到爱说话的回应,他就又补一句:“小的官沧海,也不知道是不是伺候得您老满意!”

遗憾的是,烟客们大多还是记不住“官沧海”这个名号。在烟客看来,你就是个打泡儿的,我记得聚仙村,记得汇仙堂,记你官什么海有屁用?没多久,官沧海也看出来了,这小子心里一横:“我一定要让你记得我是谁!”

这官沧海之所以能混迹烟馆,成为为数不多的男招待,就是因为他熟悉烟土,打烧烟泡的手段干净利落,烟泡打得要形有形,要味儿有味儿。官七子家在磐石就是种大烟的,利用自己在城里烟馆混迹的便利,官沧海很早开始偷偷地贩卖私烟,并用赚的钱不断钻研打泡的技艺。最终,凭自己的经验,他用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配出了“醉八仙”!短短两年功夫,在吉林城的烟馆、私宅,他的名号那是个响当当!可惜响当当的仍不是官沧海三个字,而是各烟馆、私宅都渐渐习惯称呼他为“大泡儿”!

怎么有了这个绰号,是什么时候有的,是谁起的,这些官沧海都记不得了。反正原来叫打泡儿的,叫着叫着就成了“大泡儿”,大家都说这名字不是说烟泡有多大,而是说他是打大烟泡儿最厉害的人!官沧海慢慢就习惯了,他想了半天:也对啊,就像东关著名的大流氓“猪耳朵”并不是说他是卖酱肉的,而是他愿意扇人耳刮子,那大手爪子要是厚点儿,他就会被叫熊爪子,可惜他的手掌很薄,呼扇着像猪耳朵一样;又如大地痞“粪叉子”并不是说他是个掏粪工人,而是说东关哪里有坏事,哪里就有这位哥们儿的身影,就如同粪叉子一样,哪里有屎就往哪里插。诨名诨名,都是混江湖的名罢了,但求叫得响。

说到这儿,可能就有人要问了,大家都听说过大烟泡儿,你说了半天,那打泡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了,在此,胡子就跟大家白唬一下“打泡儿”是怎么档子事儿。

 

据说西汉年间张骞出使西域时,鸦片就传到了中国,唐朝乾封二年(公元667年),有从阿拉伯进口“阿芙蓉”的记载。到了公元973年北宋印行的《开宝本草》时,鸦片定名为罂粟粟。大约十七世纪,荷兰人通过台湾把北美印第安人的烟斗连同烟叶传入中国,中国开始有吸烟者。后来有人把鸦片混入烟草吸食,进而导致了吸食纯鸦片的泛滥。直至18世纪中叶的清朝官员黄喻普才首次记录了台湾人吸食鸦片的具体过程。他断言:除了杀掉吸食鸦片者,否则无法令其戒除恶习。鸦片已经由药品转变为毒品。

这鸦片是从是罂粟未成熟蒴果,经一种针尖部缠有线绳的割针割伤果皮后,渗出之白色乳汁干燥凝固而得,其过程有如橡胶园割胶。鸦片分为生鸦片和熟鸦片。生鸦片就是从植物上直接获得的凝胶,呈褐色,有些品种则呈黑色;可制成圆块状、饼状或砖状;一般表面干燥而脆,里面则保持柔软和有粘性,有刺激性气味——陈旧的尿味,味很苦。熟鸦片就是生鸦片经过烧煮和发酵后,制成条状、板片状或块状;其表面光滑柔软,有油腻感,呈棕色或金黄色,通常包装在薄布或塑料纸中。吸毒者吸食时,熟鸦片可发出强烈的香甜气味。

中国人单纯吸食鸦片的方法是,先把熟鸦片用水化开,装在小罐中,以一尖头平尾的银签沾些鸦片汁,在灯上烘烤,鸦片汁水分被烘出,固体在银签子上形成泡状,待到汁液干涸,再沾些鸦片汁烘烤,如此反复多次,直到签上累积成一个小球,这小球叫做“烟泡”。

烧好烟泡后,把它放在一尺多长的烟枪末端的铜质烟斗中的尖嘴上,尔后将烟斗部分置于带有玻璃罩的烟火上烧烤,待烟泡遇火化成烟时,将其全部吸入腹腔,躺在卧榻上静静地“享受”。如此反复数次,直到满足为止。这种吸食法需要一整套程序和一整套包括烟灯、烟枪、烟盘、烟签、烟膏盒、烟灰缸在内的工具。

 

这官沧海就是负责把鸦片汁打成泡儿的人。可别小看了这个工序,这里面技术含量和现在化学实验室的工作极其类似。打泡儿的也叫“烧工”,是个技术活儿——名堂众多,极为讲究的:如“美女脱衣”、“蛤蟆晒肚”、“金蝉脱壳”、“官上加官”等等。打泡儿时,由于鸦片汁中加入了许多其他物质,烤出的泡儿又有“六出角”、“七出角”、“狮子头”等美名。

官沧海的“醉八仙”在吉林城是最有名的。比如“何仙姑”就是专门给太太小姐们配制的,鸦片里加入冰片、薄荷等物质,打泡儿时,屋内暗香涌动,吸食时填料不夺鸦片的本来香气,抽完后唇齿留香、神清气爽。而其他几款烟泡也是针对士、农、工、商各色人等的消费特点,用现在市场营销学的话说,那叫满足差异化的特定消费人群,很有些“供给侧改革”的韵味。和那些“手潮”的普通烧工不同,凭借自己的手艺,官沧海自然在吉林城过得那是有滋有味儿。

今天,这官沧海正在树荫下喝茶,只听有人叩打门环。他起身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俩人,来的不是别人,一个是他叔伯哥哥官五子,人称五老哏,另一个是他的老乡赵发达,外号老蔫巴。

官七子见不是外人,连忙往院里让。三人进了屋子,上炕坐定,大泡儿重新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放到炕桌上:“两位哥哥,尝尝这茶,这是前儿个洪福茶庄孙老板给我的,味儿不赖。”

五老哏和老蔫巴都没喝茶,面面相觑,似乎有话。七子看出来了:“你俩该不是朝我借钱吧?我不打哑谜,借粮我还有几十斤,钱是没几个,我配烟泡还欠着中药店一腚眼子钱呢。”俩人听罢,苦笑着摇摇头,官五子说不是来借东西。

一个哏纠纠,一个蔫吧吧,俩人只是笑嘻嘻,却谁也不再往下说。官沧海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有话还不说,你俩今儿是怎么了?”

僵持了半天,还是五老哏张嘴开腔了:“老七,常言说得好——富贵险中求,现在倒是有一桩好事,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下手干!”

正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若问五老哏和老蔫吧找官沧海有什么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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